穆先生把晶丝索缠挂在手上,高举着向众人左右展示,最后停在苏软软跟前。
“姑娘,这便是晶丝索。”
“没错,没错。”单刚指着道,“就是这,这东西杀伤力不咋的,但只要被它缠上,任谁都挣不脱,……我就吃过亏。”
“可否借我仔细看看?”苏软软问道。
穆先生手一伸,示意她随便看。
“多谢。”
那是类似飞石索的东西,中间一截软绳,两头分别坠着四个栗子大小模样的物体,同样也是白色的半透明状,质地看着像晶石。中间的软绳便是用晶丝线编制的,编制的手法很奇巧,可以根据使用者实际操作来调整长短,拉长来还可以坠在腰间当装饰。
苏软软放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
“听说这是邬老大做来送给你的?”
“可不是嘛,大哥说穆先生是文人,不似我们这些舞刀弄枪的粗汉子,晶丝索他容易使,随身带着可以防身。”单刚接话道。
“可你却用它杀了他。”苏软软突然厉声呵斥穆先生道。
“……”
单刚在旁摸了摸脑袋:“诶,不是,姑娘,我咋没听明白呢?你说是穆先生用晶丝线害死了大哥,可这晶丝线不是还在穆先生这里么?”
穆先生也接着说道:“没错,这根晶丝线没缺没断,完好无损。如若不信,你可以拆开来看看。”
“不必了。”苏软软转头向松汩,“松汩,麻烦你把帮里所有的银绳都取来这里。”
接着她继续道:“我听说每二十根晶丝线绞缠成一根银绳,你们不多不少正好做了有十根银绳,是这样的吧,罗全?”
罗全点点头。
“又听说晶丝线是扯不断的,只能用刀割,所以这些银绳都应该是完好的吧?”
罗全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继续点头:“是。”
“那如果我们把所有银绳的绳头切开,你们猜一共能数出多少根晶丝线呢?”
“二十根绞缠成一根银绳,那不拢共就是两百根晶丝线么。”单刚掰了掰手指。
听到这里穆先生脸上有些微微变了色。
苏软软却直视着他:“不对,不是两百根,而是一百九十九根,因为还有一根……在这里!”她拿起手里的晶丝索。
“?!”
穆先生状若无奈的笑了几声:“姑娘,穆某跟你没有冤仇吧,你为何要如此的针对我?就算少了一根晶丝线,也不能就说跟我有关系啊?还有你说的那个陷阱,我是怎么让大哥自己走进去的呢?那晚我跟兄弟们待在一起也喝多了酒,他们都可以证明是大哥自己出的屋子……”
“穆先生,你不如承认了吧,一定要我拿出全部的证据吗?”苏软软反问道,“我问你,邬老大是何时送你的晶丝索?”
“去年。”
“这么说有一年多的时间了?那晶丝索一直在你身上没丢失过?”
“……没有。”
“好。晶丝线有韧性,编制成这样的索状会留下折痕,用得久了会变成旧痕。而你的这根却是全新的折痕,明显是你最近才编制的。或者说得更清楚一点,你拆了晶丝索利用晶丝线杀害了邬老大,却没料到无法完整回收,正巧我又在跟你讨要晶丝索看,情急之下,你便从银绳中割抽出一根晶丝线重新编制成了晶丝索……”
穆先生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怎么?你还要想狡辩吗?那不如你再看看这个。”
苏软软说着掏出一块帕子打开来,里面是一颗鸡蛋大小的圆形石头。
“东海夜明珠!!”罗全脱口叫道。
“哦?你认识?我是不认识的,九夜大人,你来说吧。”苏软软把珠子递给荆九夜。
荆九夜接过,转头向着松汩示意,松汩从怀里也拿出一个帕包,打开来竟是颗同样的珠子。
“这颗是从邬老大房间里找到的。”荆九夜几步向前,开口道:“我手里这颗是我们从邬老大肚子里剖出来的……”
“什……什么?!你们把我大哥给……”单刚瞪大了双眼。
“单刚,不要紧,他们也是为了找出真相。”松汩拍了拍单刚的肩。
“你……你知道?”单刚问。
“我也想知道真相,所以协助了一下。”松汩道。
“……”
荆九夜缓缓开口:“东海夜明珠,唯东海国所产。多年以前,东海皇上曾取了五颗,三颗赠给了南齐,一颗赐了东海侯府,还有一颗赐给了当时富勘敌国的东海邬家。”
“邬家?大哥姓邬,是……是这个邬吗?
“我推测应该就是。”
“那……那大哥怎么来这儿了?还做了我们的老大?”
“据我所知道的信息,东海国当年的邬家和侯府结亲,迎娶了侯府小女儿,没想到成婚不过十日,邬家便遭了贼难,所有财物被洗劫一空,不仅如此,邬家上下所有人都被杀害,唯独只有刚成为新妇的侯府千金完好无损的活了下来。”
“这个案子东海国当年没能破获,只是根据现场痕迹得知贼人对邬家熟门熟路,好似是几伙人合同作案,而且邬家的护卫家丁似乎还被提前下了药。活下来的侯府小姐也被吓得不轻,问她只会说“我不知道”,要不就是“别杀了”。……邬家那么多的财物,最后被争抢得什么也没剩。”荆九夜叹了口气,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只有几岁,也是后来听别人讲述的,不过东海赠给南齐的夜明珠他倒是亲眼见过。
“当时还有一个传闻,说是邬家少爷看上了侯府小姐,但这侯府小姐原是有未婚夫的。那侯府为了获得邬家财力上的支持,却向皇上讨了赐婚,便悔了先前的婚事。”荆九夜继续道。
“绕了这么一大圈,那这……东海夜明珠跟大哥什么关系?怎么又会在大哥的肚子里?”单刚越听越糊涂。
“东海夜明珠是邬家之物,邬正远或许是当年在那场劫难中侥幸得生的邬家人,再大胆一点推测,可能他就是当年娶了侯府小姐的邬家少爷……你说邬老大如果看到这珠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荆九夜把夜明珠拿到窗边,屋外已经是夜色,珠子靠近外侧的一边即刻发出莹烁的光亮。
“凶手把夜明珠放在布置好的陷阱之处,用密集的水草托浮在水面,然后回来告诉邬老大好像在湖边看见了夜明珠。别人可能不清楚,可邬老大对此会非常敏感,夜明珠对他意味着什么……他带着酒劲去到湖边,他想拿到夜明珠,于是一脚踩进凶手精心为他设好的陷阱之中……发现尸体的时候并没看到夜明珠,凶手以为珠子已经沉了湖,却没料到邬老大即使溺水挣扎也没有扔掉珠子,而是放在了嘴里含着,一不小心还被他咽了下去。”
荆九夜一只手把夜明珠托到穆先生跟前:“我说的对吗,穆先生?”
穆先生沉默了一会儿,从胸口发出几声闷笑,左右看了看他们:“两位的故事讲得十分精彩,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对,跟你有关系。”罗全忽然撑着一旁的桌子直起了身子,“十二年前,我跟着大哥在路上拦截过一个大户,原本只是想‘借’些财物,结果那些物品当中便有一颗这样的夜明珠。大哥看见以后当下的反应特别奇怪,我从没见过他有那样的反应。他几乎毫不犹豫的提刀便砍死那男主人,继而又疯了似的一个人把这家人上下杀了个干净。”
罗全情绪有些激动,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这件事发生没多久大哥似乎就后悔了,有次喝多了酒,他拿出那珠子说他可能是杀错人了,不该那么冲动,应该先调查清楚的。当时因为突然看到了邬家的夜明珠,便以为是自己的仇人……后来,他让我去打听了一下,但我也只打听到这家人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娃娃,男娃大约十岁左右……算一算年纪,正巧和你差不多,穆先生……不对,你不姓穆,你姓谢。”
“哈哈哈——”穆先生仰头大笑了一通,“邬家的夜明珠?东海夜明珠是只有他邬家才有吗?”
“没错,邬正远就是我杀的!我堂堂正正的为我家人报仇为何要如此躲藏。”
“那日,我带着妹妹去一旁小解,倒是躲过了一场杀身之祸。”穆先生转头又笑,只是那笑里掺揉了旁人品不出的伤痛。
“邬正远抢夺我谢家的夜明珠不止,还残杀我亲人,那年我十一岁,亲眼目睹了这一场屠杀。你能体会到吗?那么一小孩躲着草丛里,紧紧捂着妹妹的嘴……我死咬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出声,不让自己被发现,我不能出去,我只能用力的去记住他的脸,等待着,然后寻到他,再把一切还给他……”穆先生双眼已经赤红了。
“好在幼时启蒙得早,念了不少书,替人写点儿字能养活我兄妹俩。”他叹了口气,“我没本事,身体孱弱习不了武。有次在街上我似乎看见他了,我赶紧跟过去结果没跟上,回头还把妹妹给弄丢了……直到两年前我寻到他在这一带活动,于是找了门道假意投了他。”
“这两年我一直想找机会下手,终于想到了用夜明珠。他当年不就是因为贪念我家的夜明珠吗?他只抢到了一颗,不知道另一颗在我这里。于是我就用这颗夜明珠引诱他,果然,他主动踏进了我的陷阱中。我化名穆瑶,穆是我的名字,瑶是妹妹的名字。我要带着我兄妹俩的仇恨,用他给我枉死的亲人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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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沉静着,案台上的一点火星燃断了线香,长长的香灰垂落后立即四散开,无声无息不成形状,和炉里的其它香灰混合在一起,再也分辨不出谁是谁。
白蜡偶尔“噼啪”一声灯芯爆燃,在这一屋子人谁也不说话的时候格外刺耳。
良久,松汩突然开口道:“穆先生,”他依然这样叫他,“我想……大哥可能早就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
穆先生,不,应该是谢穆……
谢穆诧异的惊转回头:“你说什么?他怎么可能知道?”
“你刚来这里不久,大哥便让我去打探过你的身世过往。当时我只是以为这是帮中新入兄弟们都要经过的常规流程,现在听你们这么一说,再加上大哥曾无意中提到的一件事……和你脖子上戴着的东西有关。”
谢穆伸手摸到自己颈项,食指勾出红绳下拴的一个黑色圆形的坠子。
“大哥无意间看见你这东西,他说这个叫‘黑海晶’,也是独产自东海,极其少见,世上没有几块的。他曾自叹着说原来他有过一整块黑海晶原石,后来被弄丢了。”松汩讲道。
谢穆一把紧紧捏住坠子,怒吼道:“你胡说,这是我父母特意打造的,我们兄妹一人一块。怎么到他嘴里什么都是他的?夜明珠是,连这个也是吗。”
“呃,穆……谢先生,”荆九夜改口说道,“虽然很不想,但我还是要说,那东海夜明珠虽然不止产五颗,但由东海国皇上赐出的夜明珠,上面都会烙印上东海皇家特有的标记——海云纹。”
说着他递上手里的珠子,把珠子转了个圈,上边赫然有道极小的波浪形状和云朵似的纹印相互映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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