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软软回到大理寺等到天色都暗了,把大理寺前前后后都逛了一个遍,就差去牢房一游了,还没等到景廷时他们回来。收拾收拾索性先回了宫城。
刚进得宫门不远,就撞见了丹乐公主。
当初是丹乐公主帮着景廷时来找的苏软软,之后她便天天往宫外跑,一晃两人已有几日不见。
打了声招呼苏软软就要走,被丹乐叫住,似斟酌了再三,丹乐开了口:“安玥妹妹,照理说有些事我是不该多嘴的,不过当初是我帮着小拾皇叔来找的你,那跟我也就多少有些关系。”
像是为她着想,丹乐语重心长:“妹妹不日便要与我二哥完婚了,这三天两头的却和小拾皇叔处在一起。小拾皇叔这个人呢,品性好是好,不过行为乖张,不拘礼法,妹妹恐怕还是避些嫌好。”
苏软软道:“多谢公主好意。宫中实在憋闷,我也只是帮着小拾王爷查查案子而已,这应该不要紧的吧。”
丹乐道:“说到查案,我就再多说两句。妹妹有那手辨尸识骨的本事纵然是好的,不过我们身为女儿家,总是跟那些尸体骨头的打交道,是很晦气的事。将来妹妹是皇子妃,怎能亲手做这种低贱的事情呢,有失身份的。”
丹乐上前一步,微微靠近苏软软耳畔,轻声说道:“妹妹若是在宫中闲得无聊,不若跟宫里妃嫔娘娘们讨教些侍君之道,这才是将来用得着的。”
“哈,这……用不着用不上。”
像自责似的,丹乐又道:“我当初真不该帮小拾皇叔这个忙,以后二哥怕是要责怪我的。”
苏软软道:“没事,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二皇子怪不到公主头上。那个……公主,我赶急,我们回头再慢慢聊啊。”
倒不是真有事,就是实在懒得和丹乐在这里说什么“避嫌”、“晦气”、“应当不应当”有的没的,身为现代法医,她不信神鬼,百无禁忌。
丹乐的这些话苏软软虽然没有听进去,但是提醒到了她,这是古代,是标榜以“君为尊,夫为尊”的时代。
忘了这茬。
那是不是意味着成婚以后她便得每天守在府里,想着怎么讨夫君开心,上下事都得围着夫君转。
苏软软使劲甩了甩头,这可跟她要的不一样。
她还想着以后借着景熠的身份,或许能重操法医旧业呢。原来他们觉得验尸会“失身份”,是“低贱”的事。难怪庄娴静避她不及似的。
一夜辗转难眠,也没想出个办法来,这会儿才想着逃婚那是决不可能的。想来想去,最后觉得只能跟景熠本人谈一谈,毕竟她也不知道景熠是怎么看的,万一呢。小拾王爷和荆九夜就没说过女子验尸有何不妥之处。
半梦半醒的,这就挨到了天亮。
心里惦记着案子的事,急匆匆的就往大理寺去。刚到得门口,昨日那赶车的小厮前脚打后脚的跑了过来:“小姐,小姐,大人让你立刻赶去易渠河边一趟。”
“哪个大人?”听得易渠河,苏软软反应了过来,“十王爷吗?他们捞到东西了?”
那小厮频频点头:“刚刚差人来说的,让你快去看看。”
“那还等什么,走吧。”正待要走,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绿芷。
绿芷:“我也去。”
小厮带着她们准备上马车,苏软软一挥手:“牵两匹马过来,马车太慢了。”
一路狂奔,好在此时街上行人稀少,不会担心容易撞到人。
赶到易渠河滩那船屋附近,景廷时早已经安排好了人在那里接上了她们。
河水很缓,看样子只在离船屋下游不远处便捞到了那只沉底的木箱。
还没走近,便见几个差役分散在四周,都捂着鼻子,有的还在弯腰干呕。景廷时也在其中,一手叉腰一手搁在鼻子底下,一会儿望天一会儿看地的,一会儿又转头满脸嫌弃却又在强忍的表情。
看见苏软软过来,连忙跑到她身边:“阿软,你,你小心一点……”
“怎么了?”
景廷时扬手在面前扫了扫:“味儿很大。”
苏软软心下了然,先让绿芷不要跟来,回船屋附近等她。然后拿出随身手帕,对折着紧紧遮住了半张脸,这才走到了他们捞起的木箱处。
箱子已经被打开了,一眼就能看清楚里面的东西,里头是另一只小木箱。一股恶臭从里面传来。
苏软软捂着鼻唇蹲下身,先检查了下木箱的外观。
这箱子倒不是那种随处可见的普通大木箱,做工精巧讲究,四角和边缘都包有铁皮。箱子内壁上刷了一层蜡油,接口缝隙也用了蜡油密封,外侧亦然,似乎是想完全密封住。
大木箱子上有一把已经打开了的大铁锁,在水里泡得时间不短,锈迹斑斑。苏软软指着那锁:“你们打开的?”
景廷时道:“对,不过已经腐锈了,根本没费力气。”
她看到旁边地上丢着的几股粗绳,还没开口问,景廷时便解释道:“捞起来的时候这箱子还缠着绳子,绑得挺严实的。”
再看里面那只小箱子,几乎也是同样的造型,只是处在夹层中没有被水浸染太多。
“打开吧,小心些。”苏软软一边道一边往旁站了站,从这个味道根据她以往的经验已经判断出里面大概会是什么了。
小木箱被两个差役撬开来,扑面而来的熏天臭味,周围有人突然开始呕吐,苏软软也感觉到肠胃翻腾了起来。
忍着恶心朝里一看,里面是被层层油纸裹住的形状像是一个蜷曲着的人。她掀看油纸看了一眼,已经腐化了。皮肉衣服黏在一起,露出来的部分黄油油皱巴巴的,已然尸蜡化。
苏软软皱起了眉头。
处理尸蜡化的尸体最是麻烦,但却也是把线索和证据保存较为完整的。
这个情况,只能先回大理寺验看了。
景廷时捏紧了鼻子在她身旁道:“阿软,我是这样想的。你看这箱子,我猜就是昨日我们在船屋上没有寻到的那只。船屋呢,是文兴岳的,这事儿跟他肯定有关系。”
苏软软心道,文家的事儿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不过确实也如他所说。
回大理寺的路上,她挑拣着把文家大致情况告诉了他。
“那文兴岳,不是,那曹风……和文兴渊……”景廷时又是一阵吃惊。
苏软软道:“暂且不论这箱子里的死者是谁,都可以把曹风先带回大理寺了,他得拿话出来解释,解释不清楚,他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景廷时道:“这我知道,你放心。”
-
这边景廷时差人去拿人,另一边苏软软准备开始验尸解剖。
尸蜡化的尸体恶臭难闻,加上皂化的原因,油滑又黏腻,在这个条件有限的时代,还真是对她的另一种挑战。
苏软软让关鼎先去准备了“三神汤”,“辟秽丹”和“苏合香丸”。也不知这些管不管用,没有现代解剖室的设施和护具,只能用古方了。
里三层外三层的套着蒸熏过的棉布手套和面罩也不抵用,进行一会儿她就得出来透透气,通风不畅,实在难受。就这样断断续续的持续了两个时辰。
等到她终于解了罩衫走出来,景廷时差使着关鼎端着净手盆迎了过去,自己手里捧着一杯漱口茶。
苏软软笑着道谢接过来。
“如何?”景廷时问。
“女性,大概四十来岁,脸部腐化辨不出样貌了。头部有重击外伤,致死原因却是窒息。从木箱的蜡封、包裹的油纸、还有泡在水中的情况推测,死亡时间至少有一年了。”
“没有什么特征可以看出身份吗?”
“穿着很讲究。从头饰和穿戴的首饰看,不算富贵,但家境不差,至少也是衣食无忧有仆人伺候的家庭。”
苏软软接着又道:“看伤口,凶手下手很干脆,几乎不带犹豫。不过,一击并未致死,应该只是晕死过去。然后凶手把人捆绑住用油纸层层包裹起来,看着双层木箱的手法,可能原是想要密封在木箱中,但没料到人其实并未死,最后人是在木箱子里是窒息而亡的。”
“凶器呢?”
“小型重物,带圆头钝器,像……”苏软软倏然睁大眼,“跟章以莲头部的伤口很像。”
只是章以莲那个伤口是颅损的致命伤。
“曹风……”苏软软嘴里喃喃,低声对景廷时道,“小拾,你再派人去文家找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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