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生长在包容性极强的现代社会,苏软软对于喜男还是喜女并不认为有何不妥。
她惊的是,文兴渊性向背后意指的真相。
回到包厢,苏软软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景廷时问道。
“文兴渊,喜欢男人。”苏软软面无表情的说道,“所以,那晚上,被他母亲撞见的那个晚上……或许曹风并不是出于自愿……他说对文兴渊没有那个心思,的确是真的。”
“不是,不管文兴渊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跟案子结论也没有关系啊,杀人凶手不还是曹风么。”景廷时道。
“杀人者是曹风,但曹风杀人,恐怕是被人引导的。”荆九夜品着寒潭柏,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
景廷时:“我还是没明白,是文兴渊喜欢男人,曹风对文兴渊又没那心思,怎么被引导了?”
“曹风近日在牢里是怎么个情况?”荆九夜没有直接回答他,转而问道。
“看起来挺正常的,就是总问有没有人来看他。”景廷时道。
荆九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易渠河滩的那两具白骨,曹风说什么了没有?”
那具女尸是曹南霜,也就是曹风的阿娘,他应该知道些什么的。
“男的叫裘明志,就是那酒徒无赖,是被曹南霜毒死后埋在那里的;曹南霜是怀孕时失足跌倒,摔到后脑去世,曹风亲手掩埋的……”
这便是与他有着血亲的亲生父母。
苏软软静静的听着景廷时复述曹风交代的零散过往,荆九夜在旁时不时解读一下,再加以猜测和分析,曹风年轻又短暂的人生渐渐在眼前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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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曹南霜投江不成,遇到了温厚心善的文元良,即使无法入文家为妾,但在文元良的照拂之下,总算是有个栖身之所。
母子二人过了一段安生日子,曹风也展露出了音律上的天赋。
好景不长,那裘明志不知在何处得知了曹南霜的去向,寻到了这船屋,趁着文元良不在的时候,隔三差五的便上来找麻烦。
曹风还小,长得十分可爱,裘明志总是斜着眼睛打量他,曹南霜心里发毛,怕他对儿子不利,让曹风躲在小屋里不要出来。
起先他只是讹诈些钱财,曹南霜也给。看曹南霜驯良,裘明志又起了色心。曹南霜抵死不从,裘明志便掐着她脖子往死里打。见母亲被欺负,曹风冲出来抱住裘明志的腿。人小力弱,被裘明志一脚踢翻在角落里。
裘明志回身继续打曹南霜,一边打一边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贱人”“婊z”。
这一年曹风八岁不到,赤红着双目像头发了疯的小豹,抓起桌上的剪子往裘明志身上扎。
剪子扎伤了裘明志的腰,曹风被打断了两根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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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被文元良知晓后,带着母子二人踏进了文家。
这是曹风第一次走进文家大门,也是第一次见到了文兴渊。
文家大门很宽很高,他仰直了头也看不清门头上的雕花。园子也大,种了好多他从没见过的花花草草。走了好久他才走到了大厅正门口。
阿娘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他躲在阿娘身后听见文元良和丰兰在很大声的说话,听到丰兰说“小杂种”……
阿娘攥紧了他的手,他把头缩回了阿娘背后。
站了好久,站得腿都麻了,肚子咕咕叫,手也被阿娘攥得很疼。
他刚抽出手想捏捏,却被一个陌生的小哥哥牵了去。
文元良说:“渊儿,你带小风先下去。”
他被文兴渊牵到了一间香香的屋子里,桌上有各式糕点,做得很好看,也是他没见过的。
文兴渊拿起一块递给他:“吃。”
他吃了,一块又一块,很甜,就是噎喉咙。
文兴渊又递给他一杯茶:“喝。”
他喝了,茶好香。
文兴渊伸手帮他擦掉了下巴上的糕点渣,他怔怔的看着文兴渊。
文兴渊说:“你在这儿待着,我去去就来。”
曹风点头,乖乖的坐在凳子上。
过了好久文兴渊还没回来,吃饱喝足就犯困,他打着盹就睡着了。
“哪儿来的野孩子,脏不脏,怎么睡在公子床上。你给我起来。”
身上感觉到棍子敲打的疼痛,他被刺耳的呵斥声惊醒,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竟然爬到屋里的床上睡着了。
眼前小仆看起来和文兴渊一样年纪,满脸凶神恶煞,倒拿着鸡毛掸子就往他身上打。
他赶紧跳下床,往床头的角落里躲去。
“你在干什么?是我让他躺的。”文兴渊回来了,凶煞神怕他,他赶走了凶煞神。
“你阿娘要回去了。”文兴渊说,带他离开。
回去一路上曹南霜都没说话,直到回了船屋,她忽然拉过曹风搂住,嘴里喃喃:“没事,阿娘不会丢下你的。”
进文家的事儿再也没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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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段日子,一天半夜,曹风睡得正香,忽然被人粗蛮的从床上提了起来。
裘明志将他扛到肩头上,喷着酒气对拉扯他衣服的曹南霜道:“既然是我下的种,那就别浪费了。”他拽住曹风乱踢蹬的腿:“长得这么好,能卖个好价钱,替亲爹我把赌债还了。”
曹南霜哭着求他,跪着求他,最后说:“让我跟儿子好好告个别总可以吧?”
裘明志想了想,这才把人放下来:“行,老子做善事,让你娘俩道个别。”两腿一岔在椅子上大喇喇的坐下,“给老子倒杯水来,渴死老子了。”
曹南霜去给裘明志倒来一杯水,一杯水要了裘明志的命。
那毒药她早已准备好,她在等,等到忍不了退不了的那一日。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
裘明志双目鼓睁,七孔流血,面目十分可怖。
曹风却一点没感到害怕,他拿起修船用的小锤子砸向裘明志的脑袋……
这一年曹风刚刚八岁。
他帮着阿娘用小船载着裘明志的尸体,拖到了易渠河的河滩上将其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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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南霜再次怀孕了,她生曹风的时候伤了身子,过了这么些年才终于怀上了文元良的孩子。
文元良得知后非常开心,买了好多东西到船屋上,还置办了一大桌子的好酒好菜。
酒至半酣,他搂着曹南霜,摸着她还平平的肚子说一定要接他们进文家。
曹风神色黯然,放下筷子回了屋,直觉里“他们”中并没有他自己。
有段时日文元良心情并不好,家里夫人三天两头和他吵,他干脆搬来船屋住了一段日子。
曹南霜怀孕八个月的时候,这天文元良恰好回家没在,夜里狂风暴雨,大雨倾盆泼进船舱,船屋也有些不稳,她踩滑了脚仰面跌倒。
曹风原想上去扶她,忽见她下身有潺潺血水流出。他不合时宜的想起了文元良的话“接他们进文家”。
他不想被抛弃,如果孩子没了,他就不会被抛弃……
此时的他感觉地下像生出了双无形的手,把他双腿牢牢禁锢,他迈不动步子,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曹南霜痛苦挣扎,最后终于再也没了动作。
等到曹风理智回归醒过来的时候,他的阿娘失去了孩子,他也失去了阿娘。
照着当年掩埋裘明志的情形,曹风顶着大雨把曹南霜的尸体拖去了河滩。正打算刨个坑,老天却像是要指引他似的,这一场大雨竟把裘明志原本掩埋的地方冲露了出来。
幸得此时发现,曹风顺势重新刨了个深坑,把两人一同掩埋了进去。
第二日文元良找不到曹南霜,曹风胡乱编了个因由,说阿娘生气离开了,因为这么多年觉得熬着实在太累。就算进了文家,丰兰夫人也不会让她好过的。还说让他不要报官,不要找他,等气消了她自然会回来。
文元良当然不相信,但找不到人也无可奈何。
这一年曹风十三岁,一天天的长得和曹南霜越来越像。文元良看着他就像看着曹南霜,在征求了他意见后,文元良正式带他回了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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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文元良声称曹风是他请来的琴师,从今往后住在文家,但其实文家人都知道曹风的来历,除了背后窃窃私语,也有当面给他难堪的。
曹风对这一切倒都不以为然,因为文兴渊对他很好,就像小时候那样。
曹风再次见到文兴渊,也正面面对了丰兰。
丰兰这人,太让人有压迫感了,强势又让人压抑。曹风不喜欢她,但她是渊哥哥的母亲,他也不能不尊重。
直到那一晚……
那晚他惯例去文兴渊房里送宵夜点心,他喜欢亲自做给他。
文兴渊却少见的让他多拿来一壶酒,让人坐下,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把酒言欢。
起初都很正常,文兴渊问他在文家习不习惯,有没有什么难处。他呢,也对文兴渊的照顾翻来覆去的表达真心的感谢。
不知喝了多久,文兴渊忽然停下动作看着他问:“你喜欢渊哥哥吗?”
曹风:“当然喜欢。渊哥哥对我才是真心的好。”
“那,渊哥哥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做吗?”
“当然。”
话这样说,心却突突跳。他觉得文兴渊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湿润,欲待再开口问,嘴唇却被人咬住了……
后来的事情他记得混乱,只知道文兴渊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他不想违逆他。在文家,文兴渊是他唯一能开心活下去的源头,他也想要他快活。
文兴渊抱着他一会哭一会笑,清醒一阵儿迷瞪一阵儿。他没见过这样的文兴渊,但也是这时才知道了表面上情绪稳定的文兴渊,心底里藏着那么多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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