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软软拿着个黏答答的玉镯子,直呼景廷夜大名。
也许是她那句“大理寺抓错人了”提醒到了对方,景廷夜一时间没说话,似乎在判断她这话因何而起。
两人都僵持的站着。
叶嬷嬷上前颤巍巍的伸出双手,却不知该去碰苏软软手里湿乎乎的玉镯还是该先收拾已经不能吃的粥。
景廷夜挥挥手让人都散了去,随后在凳子上坐下,抬眼望着苏软软:“昨晚我说的话,你从第一句就没听进去吧。”
“我听明白了,可是事急从权啊,”苏软软在他对面坐下,想要解释,“我得去告诉小拾,在庆宾楼下毒的恐怕另有其人。”
景廷夜偏头,默了默:“凶手叫程小二是吧,我听说了,他自己站出来招认的。贪财,所以甘心受人教唆。凶手确实还另有其人,就是那个给他钱的人,不是还没抓到么。这些本就是大理寺自己应该去查的,你去凑什么热闹。”
“不对,下毒的人不止有程小二,还有第二个人。说不定就是给那程小二钱的人,或者还有第三人。”苏软软道。
“不管是有第二个还是第三个,都交给大理寺,你好好给我待在府里,哪里也不许去。”
“为什么?我不去其它地方,也不会到处乱跑,我就只去大理寺也不行吗?”
“不行。我说过了,你不能出王府。”景廷夜毫不让步。
“景廷夜,你简直不讲道理。”苏软软砰一声站起来,恼怒道。
“我看你挺懂道理,那你自己怎么不反省一下为何我不让你出府呢。”
“我……”苏软软哑口了。
她很想无理取闹,奈何确实是自己理亏一些,闹不起来。
假公主,嫌疑犯……忽然就泄了气。
“景熠的事,跟我真的没有关系。”她其实比谁都更想查清楚,不仅是因为涉及到自己清白。
“好,我暂时相信你。不过,你还是得待在府里哪里也不许去。”景廷夜长叹一声像是敷衍小孩,自己的立场却无比坚定。
“绿芷,绿芷——”苏软软气得跺脚大声喊。
好一阵绿芷才慌忙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公……王妃什么事?”
她斜眼瞪着景廷夜,然后拿起筷子对桌上的寡淡小菜戳戳点点:“这个太素了,这个没油,还有这个……我要吃甜的……”
景廷夜起身双手往后一背:“叶嬷嬷——”
老妇人颠颠从外进厅来,等着景廷夜的吩咐:“王爷。”
景廷夜:“叶嬷嬷,这些饭菜都不合王妃胃口,让厨房按王妃的口味全部重新做。”
苏软软:“那倒不用,我今天想吃李婶铺子的油酥饼。”
景廷夜:“叶嬷嬷,让人去买……”
苏软软:“不用了,我让绿芷去,她最清楚我喜欢什么样的口味,跟你们还得重新交待一遍。”
景廷夜当她是故意发泄心里的火,没再理会,兀自坐下拾起筷子吃了起来。
苏软软转身回了房。
-
快到中午的时候,苏软软站在房门前徘徊,绿芷买回来的油酥饼她只吃下去了半个。
“绿芷,你确定已经通知到小拾王爷了?”差遣绿芷去买油酥饼可不是真的是要吃什么饼子,她是让绿芷去大理寺知会小拾的。
既然景廷夜不让她出门,那她就想办法让人进来,这他总是管不了了吧。
“我确定,虽然没见着他本人,但我告诉了关鼎的。”绿芷道。
苏软软点点头:“你怎么跟他说的?”
“都是按你吩咐的‘庆宾楼案子有新线索,到九王府见面谈’,这样说的。”
“好,小拾应该会来。”
“王妃……”绿芷看着她有些吞吞吐吐。
“怎么了?”
绿芷抿了抿嘴唇:“九王爷好像很针对你的样子。”
岂止针对,简直是重度监/禁。
“是不是因为他的真实身份被我们知道了,很不高兴啊?”
苏软软:“……”这姑娘脑回路反了吧。
绿芷又接着道:“以前他还是九夜大人的时候,人很好的。又温和,又可靠。可是没想到他竟然是南齐人嘴里的那个将军……我听他们说,那个将军很凶,还咬人呢。”
苏软软:“……”不怪绿芷,她自己也听过这个传闻。
“对了绿芷,今早景廷夜叫你去干什么?”苏软软想起了一大早叶嬷嬷提到说景廷夜把绿芷叫了过去。
“哦,我都忘记告诉你了,王爷问之前我们在西秦时候的事情。”
“之前的事?什么事?”
“也没有问什么特别的,就是问我们在西秦宫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问你在宫里做什么,身边有没有朋友。呃……也问了安玥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景廷夜这是在调查她了?
那晚景廷夜去吉华殿,绿芷自然也知道身份已然被揭穿。她还当九王爷一大早叫她去会有一番责难,或者拷问什么的,心虚得还没来得及跟苏软软商量。没想到九王爷只是问了些问题而已,其它什么也没有做。
“你怎么回他的?”苏软软问。
绿芷:“我来不及和你商量,也不知道要如何说,就……就按真实的情况回答他的。”她凑到苏软软耳边,又悄声道,“不过放心,王爷问什么我就答什么,一句也没有多说。”
多说也没关系,反正她苏软软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就是冒充真公主的身份也是当时情势所迫的。
“没关系,”她道,“反正他都知道了,照实说就是。”
两人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的,终于等来了个脚步匆匆的小侍女,她走到跟前:“王妃,王爷叫你去前厅,十王爷来了。”
苏软软心中一喜,提起裙摆就往前厅跑去。
只顾往外跑,大厅转角处忽然冒出个人,苏软软脚步来不及收,迎面就撞了上去。
“你……王妃好。”被撞的人先道了歉,“王妃没被撞到哪儿吧,实在抱歉,我走太急没注意到人。”
苏软软扶了扶一头晃荡的累赘,只道是哪个无心的下人。心里着急要去见小拾,随手挥过示意无事,蓦的感觉此人很是眼熟,特别是从额角斜连到眼角的那道疤。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她往后退了一步,又仔细瞧了瞧,“庆宾楼,你在我们包厢隔壁。”
“是,王妃好记性。在下裴原,是王爷的护卫。”
“裴原……护卫?”苏软软细细念叨了一遍他的名字,目光不自觉的又放到了他那道疤上面,怎么看怎么邪气。
庆宾楼出事那日他也在场,苏软软眯了眯眼:“小拾王爷来了,听说庆宾楼食物中毒的案件有新发现,裴护卫没事的话,不如陪我一同去前厅瞧瞧。”
裴原一愣,随后上挑着眉毛笑着答道:“好啊,正好我也有事情要禀告王爷,那就同王妃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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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拾本没打算今日就来王府的,好歹他九哥昨日才大婚,新婚夫妇想必第二日会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可问题是,九哥大婚竟然没有提前通知他,更可气的,他还是从旁人嘴里听说九哥娶的是那位西秦公主。西秦公主正好不就是阿软吗?
得知这事儿,他可是很不高兴。之前俩人都让他帮着瞒住对方自己的身份,结果现在俩人成了一家的,原来最后被瞒住的人竟然是自己。
不过绿芷告诉关鼎说庆宾楼案子有新线索,他实在也是坐不住。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背后的凶手完全找不到踪迹,接着景熠又在宫里出了事……
行,我这是冲着案子去的,顺道给九哥祝贺新婚罢了。
小拾差人备了份大礼抬进九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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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廷夜早上才跟苏软软争执了一番,此刻见到小拾忽然来给他庆贺新婚,几句话说完他就要见阿软,心下就猜了个四五分。
等到小拾按奈不住问他新发现了什么线索时,就已经明白了,八九不离十是苏软软让绿芷把小拾找来的。
不让她出门,她也还有其它办法遂愿。
“小拾——”苏软软和裴原一前一后的到了前厅。
“阿软……”发现叫错,赶紧改口,“呃……嫂嫂。”
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不然,你还是叫我阿软吧。”苏软软偷偷看了眼景廷夜,那人没有任何反应。
与此同时,小拾也在悄悄观察景廷夜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他在心里比较了一下他九哥和阿软,还是九哥比较吓人,于是当机立断坚定的把“嫂嫂”称呼喊到底。
“嫂嫂,你说的新线索是什么?”小拾迫不及待的问道。
“其实我也不敢百分百的确定,只是当中有些疑问,请你来听听。”苏软软瞟了一眼景廷夜,“早上的时候我的手镯掉进了一锅粥里,因为这只手镯,一锅粥就被搅合的不能喝了。”
她转头对小拾道:“我记得你说程小二交代是把古兰草磨成了粉末,装进了那只空心的银手镯子里。”
“是的,没错。那镯子可以拧开,然后他把古兰草粉末混进了茶叶当中的。”小拾道。
苏软软点点头:“当时我看到那个镯子的时候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直到我自己的镯子掉进粥里,这才反应过来。”她从自己的腕子上取下另一只玉镯,“小拾,那镯子虽然装置巧妙,可是太小了,古兰草的粉末能装进去多少?而茶叶却有那么多。”
“程小二确实可以把古兰草的粉末混在茶叶中,问题是如何能保证泡的茶叶中每片都沾上这粉末?即使沾上了,可是比例也不对,实在是太少了。我记得李太医当时说过,古兰草并不是烈性毒药,也根本不会伤人性命,这样的毒草要达到它的效果,需要放够量才行。”
小拾:“那,那这么说,不是程小二做的?”
“我倒也没这么说。”苏软软不急不缓的继续说道,“程小二在茶叶里确实是下了毒,可是这毒量不够,不够让当时在庆宾楼里所有喝了银茗茶的人都中毒。”
“那你的意思是,凶手还有在其它的地方也下了毒?可是不对呀,我排查过,只有喝了银茗茶的人才中毒的。”
“那我们就再想想,喝银茗茶的人还有什么共性的地方。”苏软软一手抵住了下颌,一边说着一边凝神思索。
“茶杯?”裴原听了他们说的这一出也大致明白了情况,提出了自己的一个设想。
“是哦,茶杯也有可能,喝茶的人都要用的。”小拾点头赞同。
“不对,庆宾楼的茶杯和酒杯是一套共用的,只有茶壶和酒壶不同。如果在茶杯上下毒,那喝酒的人也该中毒才对。”景廷夜也参与了讨论。
小拾:“那就是茶壶吗?”
“可是要在茶壶里做手脚不太现实,这么多茶壶,凶手每一个都要动手吗?那要花多长时间,而且被人发现的几率太大了。”景廷夜不赞同。
“那到底还有什么共性?”
“水!”
“茶水!”
苏软软和景廷夜几乎同时说出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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