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喝茶的人有什么共性,躲不过的就是这水,没水怎么可能泡出茶。

    如果问题不是全部出在茶叶上,那么用来泡茶的水就太值得怀疑了。

    “可是过了这么久,已经没办法再查当时的水有没有问题了吧。”小拾想到封关了半个月的庆宾楼问道。

    “那古兰草是草,即使是晒干碾成了粉末也还是草沫,不会溶解在水中的。你现在回头去查,哪怕水应该早已干涸,应该还能找到沉淀下来的东西的。”苏软软道,“而且凶手不可能挨着一壶一壶的往里洒毒粉,我猜测或许有专门放置水的物体,比如大水缸什么的?”

    “这个我倒是知道,”小拾道,“庆宾楼泡银茗茶很有讲究。他们都是从山里的泉中取水,后厨的院子里专门砌了个石缸,里头还放了些叫什么‘净化石’的东西,山泉水都会倒在里边静置,泡茶的水就是从中打取的。”

    “这么一说,我觉得那石头缸子里有问题,我回头就去查。”小拾恍然。

    “诶,你这王妃有点意思啊。”裴原站在景廷夜身旁,斜眼笑着用胳膊肘顶了顶他。

    景廷夜没理他,瞧见苏软软忽然转身面向了他们,却是在对小拾说:“如果确定除了程小二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在下毒,说不定还能找出这个人是谁。”

    裴原也被苏软软盯了一眼,心下一跳,这‘有意思’的王妃不会意有所指,在怀疑他吧。那可更有意思了。

    他倒是先开了口问:“王妃,这么说你知道那人是谁?”

    “不知道,”苏软软回答,“但是可以缩小很大的范围了。在水里下毒到毒发的这段时间里,只要在庆宾楼的人都值得怀疑。就拿我和二殿下碰面的时间为界线点,之前宾客中并没有出现中毒,那凶手下毒时间大概就能锁定在二殿下进庆宾楼到喝下茶水中毒……”

    她对小拾道:“这一段时间里,留在庆宾楼的人全都要找来盘问,做一个不在场证明的筛查,证明不了的人就有很大的嫌疑。”

    她又转过身看着裴原:“我们三个当时就是在一起的,裴护卫,你也在庆宾楼,你当时在做什么呢?”

    冷不丁的被当头一问,裴原倒也不去看她,反而看着景廷夜回答道:“哎呀,我当时在你们隔壁间,一直是一个人待着在喝酒来着。嘶,这可怎么办,没有人可以替我证明。”

    他朝景廷夜眨巴着眼,故作可怜:“我,我岂不是有很大的嫌疑……”

    架不住他皮闹的性子在这儿演,景廷夜轻叹气:“裴原是我叫去的,他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

    “王爷,您当时是跟我和小拾在一块的,裴护卫是一直在隔壁房间内待着的,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您可证明不了。”

    景廷夜:“……”

    这是拿他没办法,故意拿裴原来针对着出气么。

    “裴原没有下毒动机,他为何要针对庆宾楼?”

    “如果我们刚刚说的下毒的假设能查证,很明显程小二就是完完全全的被人利用,他只是真正的凶手推出来的一个幌子。那之前说是鹤云楼找人故意陷害庆宾楼这个理由就已经不成立了。”

    景廷夜:“阿软,你说的这些推断都很有道理,可是你怀疑裴原却毫无理由可言。”

    当然毫无理由了,她就是想撒撒气而已。

    景廷夜又道:“你可知裴原是礼部尚书裴鸣的公子,他在庆宾楼闹这么一出是为何?况且当日裴尚书同样也是在庆宾楼里的,难道他不怕自己的父亲也有可能中毒?”

    苏软软:“……”

    这气没撒对地方,真是不痛快。

    “好了,我也就这么一说,就拿裴护卫举了个例子嘛。那,小拾就明白往哪个方向盘查。对吧,小拾。”

    小拾配合着连连点头:“没错没错,清晰明了。”

    “不过,王妃嫂嫂,真凶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是为什么呀?一边让程小二去下毒,给的量又不够,还得自己费了八劲的另外下毒。还给人送出去那么大一袋子金子,他是……故意的?”

    “应该没错,就是故意的。”

    “想不通,到底为何啊?他累不累,不就下个毒,还是毒不死人的那种。恶作剧?恶趣味?还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苏软软暂时也想不通这一点。

    凶手花里胡哨的搞这一手,好像是在故意暴露。如果说凶手的目标是庆宾楼,不是应该简单直接么,如今看来他自己动手就已经足够了。如此拖泥带水的手法,还硬拉着一个程小二出来顶锅……

    要说他是想要针对什么人,毒药千千万,为何要用这古兰草。就如小拾说的那样,根本毒不死人……

    苏软软反复推敲着,眼睛陡然亮了,大声道:“不对,小拾你说的不对。古兰草确实毒不致人死,可是在这场中毒事件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安然无恙的。”

    小拾:“啊?”

    苏软软:“景……”

    那人名字未说出口,堪堪打住。她记得皇上说过,这件事不能外传。

    苏软软收了声紧闭了嘴。

    小拾:“嫂嫂,你要说什么?”

    “呃……”没想好怎么回答,却见景廷夜肃然的看着自己。

    景廷夜似乎已经猜到了她的判断,对她点点头默许:“这里没有外人,他们都知道。”

    苏软软听懂了他的意思,四下看了看几人:“我是想说,二殿下景熠,他就是那个在这场食物中毒事件里唯一出了事的人。”

    小拾眼睛瞪得老大,一脸震惊:“不,不会吧。景熠不是在宫里的琴烟亭出事的么?而且他身上的古兰草毒已经解了啊,跟这件事情难道会有关系?”

    苏软软没有接着说,转头问景廷夜:“王爷,您觉得呢?”

    这是变着法的往景熠身上扯,就是想知道景熠案子的情况呗。

    这一次景廷夜倒是没阻止她,反而顺着她的话意问道:“小拾,景熠的尸体验过了吗?”

    “刑部验过了,尸体已经收敛回府了。”

    “刑部怎么说?”

    “呃,说是中毒。中毒?!”之前没把这事想起来,现在听到苏软软的一番推断,这才惊觉死亡原因也是中毒,小拾自己把自己给吓了一跳,“莫非真的如嫂嫂说的一样?庆宾楼的凶手下毒,其实目标是景熠?”

    苏软软也没想到。她只是顺着线索推测,没想过景熠真是中毒。

    “是什么毒?”她问。

    小拾摇头:“这我不清楚,好像刑部也没验出来。只是说没有外伤,身体表面又有中毒的特征,所以下了结论是中毒。

    “有具体的表现吗?”苏软软继续问,怕他不明白,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景熠尸体有什么特征?比如面部像什么样子?嘴唇乌紫?还是七窍出血?或是指甲盖乌青什么的?”

    “这些具体细节我不知道啊,我并没有见到景熠的尸体,刑部的验尸卷宗也还没递交到大理寺来,我只是差关鼎过去问了些情况。”

    苏软软拧眉托腮,而后抬眼又去看景廷夜,正巧碰到景廷夜也在看她。

    两人视线交接,又进行了一番无声的争执。

    苏软软:我想去查看景熠的尸体。

    景廷夜:不行。

    苏软软:刑部诊断的或许不够细节。

    景廷夜:不该你管。

    两个回落的对抗,苏软软泄气。

    “嫂嫂,你怎么了?”小拾看到她忽而变得低落的神色。

    “无事。”苏软软没好气的回道。

    “咳咳——那个,我其实也有话想要讲……”之前被针对,而后一直没再说话的裴原突然出声道。

    “对了,你早前不是讲有事要跟我说的么,”景廷夜侧脸对着裴原,“那我们去书房谈。”

    他准备抬脚往前走,被裴原阻拦了一下:“等等,或许这里说也行。”

    他清了清嗓子,总结似的:“刚刚听了王妃对庆宾楼中毒事件前后的一番分析,我觉得啊,我个人觉得,”他强调了一下,“非常的有道理,我也很赞同。凶手的目标是景熠,完全是有这个可能性的。”

    刚刚经历被夹在王爷和王妃两人之间做靶子,裴原十分知趣的把自己从阵营里摘了出来,不做两人针锋相对的牺牲品,只站理不站队。

    “不过呢,这都是推测,没有凭据的。”他继续道,“不过呢我这里有一个打听来的消息,或许跟这些事情都没有关系,但也说不准……”

    景廷夜:“你到底要说什么,这么长的开场白,要说赶紧说。”

    “是,”裴原轻笑,“就是之前某些因缘巧合,我去追查一种花卉的来源,”他转头对着景廷夜眨眼,“这种花卉先前咱王府里也种过,后来被我一把火给烧了……”

    苏软软脑中想到了王府西角花圃园里翻起的那一块新土。

    “这种花长得很奇特,要说好看也算好看,但主要是很稀奇,不是我们南齐有的,不仅是从外来的,而且极其少见。临阳城的紫云阁里有卖这种花卉的种子,因为罕见,卖价高昂,买家更是少之又少。”

    “最后我查到整个临阳城,只有两个人买下了这种花种,一个是庄家大小姐庄娴静,”他看了看景廷夜,然后转头看着苏软软,“另一个人就是二殿下景熠。”

    “那花,有什么不对吗?”苏软软问他。

    就算罕见稀有,也犯不着用“追查”这样的方式吧。

    “很难描述,但那种花感觉很邪性。”这一次是景廷夜作了解释。

    “长什么样的?”

    “要说什么样,呵,这就是我觉得看起来就邪的地方,”裴原仰头像在回忆,而后描述道,“花开得不像花,像红果子;叶也不像叶,通体是红色的。紫云阁老板说,这花叫什么……什么……”

    “……叫樊笼。”苏软软道。

    “对,就是叫这名,樊笼。咦,王妃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都说景熠买过吗,我在他府里见过,好一大片,像红灯笼似的。”

    当初景熠还说想让“月色灯山满帝都”,如今却连命都没了。

    樊笼?会跟他的死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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