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非朝安静站了一会, 平复呼吸，脚下是一地尸体。
东瀛人们不敢说话，不敢乱动，看到他走到海边蹲下, 在海水中清洗横刀。
“不好了, 前边来人说那边有大量的船……”樱子失去了一贯的从容, 急匆匆地感到源非朝身边。
“我知道, 那是官军。”刀上血水顺着手帕的擦洗流进海水里, 洗刀比洗刀鞘方便多了, 要是不洗干净, 血流进刀鞘里, 时间长了还不知道是什么味。
樱子大惊失色：“官军？不可能，朝廷怎么会派官军来？”
不是遣公主联姻求和了吗？
他们难道能料到今晚史天王暴毙, 所以派水师征讨？
“那些不重要，樱子，把豹姬交给我。”
“可是……”
“你的主人为什么要杀史天王，他深爱豹姬吗？”
那个唯利是图的老头子与深爱这种干净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樱子一阵恶寒。
“是因为史天王拥有了他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安于待在史天王身边, 他高贵且脆弱的自尊心受到了毁灭性的伤害, 因此不惜用重金雇佣杀手刺杀史天王, 你是个聪明姑娘，你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樱子点点头。
“他很宠爱的妾室, 出去一圈回到他身边, 他还会如以前那样善待她吗？”
忍者姑娘眼里闪过讽刺：“以前也称不上善待。”
“没错, 他会折磨她, 你说你是带走豹姬，他折磨起来更解气，还是带走史天王，他鞭尸更解气呢？”
樱子不确定。
有的男人喜欢拿男人撒气，有的男人喜欢对女人撒气，说不准。
“不能都带走吗？”这全都是忍者的功绩！
源非朝轻笑：“不能太贪心，官军快来了，你应该不想被他们一道带走吧？”
水师的任务是清理海寇，看到东瀛武装部队会放过吗？
不会，全是功绩。
樱子很轻易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思考一会，选了史天王，一换七，不亏。
有人去船舱把豹姬带过来，有人收敛史天王的尸骨。
樱子看到那截断肢，眼角一抽，这是多大的力量才会把人的身体弄成这个样子，她对这位源氏贵族的武功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恰在此时，豹姬被带来过来，她已经醒了，并且看到了史天王的尸体，震惊道：“你们杀了他！”
其他人打扫现场，樱子悠然旁观，眼神带点暧昧，之前她揣摩主人的想法，现在她揣摩源非朝的想法。
看上豹姬了？她不觉得豹姬比那位高姑娘好看，不过确实很有特色，是野性的美。
“是我，你现在已经被俘虏了，只有两个下场，”源非朝伸出两根手指，“一，我把你交给石田齐彦。”
“不！”豹姬很抗拒，那个老头子肯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二，我会把你交给官府。”
“官府？”
“是啊，朝廷大军将至，这片海域的海寇完了。”
樱子不会不长眼拆穿源非朝，告诉豹姬她只能选二，她感到惊讶，这个人明明那么看重高姑娘，而高姑娘伤在了豹姬手里——他竟然能给豹姬一个不是那么差的选择？
豹姬不假思索：“我选二！”
源非朝：“不改了？”
“不改。”
她一向很会筹划未来。
第一个男人有权有势，她一下子享受到了很好的生活，学到了从来都接触不到的知识，后来她有了第二个男人，有了将军的头衔，可以自己训练一支军队，她看到了更宽广的人世间。
这样一来，她怎么可能选择回到第一个男人身边？那还不如被官府抓走，她可能会被砍头，可能会遇上第三个男人，得到更多的东西，这谁说得准呢？
这是别人给她的一线生机。
他有那么好心？她不会忘记是谁杀上她的船，现在她训练出来的那些姐妹只怕都葬身大海了吧。
“为什么不把我交给那个东瀛老头子？”豹姬沉声问。
为什么给我这个选择？
豹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她其实很怕他改了主意，不应该主动提起。
她抬眸看。
双手双脚都被绑住，此刻歪坐在地上，刀上刚刚洗掉她第二个男人的血的青年蹲下来，与她平视。
他杀了她的姐妹，杀了她第二个男人，夺走她安身立命之地，她只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所有跟随史天王打劫商船，滥杀无辜百姓的海寇都不会有好下场，但既然你是史天王封的将军，就该有个将军的下场，无论是牢底坐穿还是砍头。”
而不是成为一个老头子的禁脔。
豹姬愣住，源非朝起身。
明月高悬，乌云渐渐移开，照亮混乱后赢来短暂平静的海边。
源非朝发现了楚留香等人，向他们走过去，随着他越走越近，楚留香清楚地看到少年胸前的大片污迹，那是一件红边玄色的袍子，现在红边染成了黑色。
那是他杀哪一位史天王时溅上的鲜血呢？
如果不是穿了件玄衣，衣服上又会有多少触目惊心的血迹。
“事情会在今晚结束，几位在此等待朝廷的船，我想杜先生不会拒绝带你们一程。”
楚留香：“你不同我们一起？”
“是啊，我们恐怕要暂时分开了，我要坐樱子的船办点事。”
与此同时，樱子走到源非朝身后，对楚留香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不同意！”王怜花道。
他非常不爽，这人打完架之后，先跟樱子说话，再与豹姬说了一番话，然后注意到他们，就好像先把主要的事解决了，才去解决次要，而在这个次要里，楚留香的优先级也比他更高。
太过分了！欺人太甚！
没有最欺负人，只有更欺负人，源非朝在他话音未落之际，直接出手点了他睡穴。
别说王怜花了，连身经百战的楚留香都没反应过来。
谁能预料到他一言不合对自己人出手啊！
不能看着白衣女子栽倒在地，楚留香怜香惜玉的被动触发，扶了一把，让王怜花靠在高亚男边上。
“让他安静安静，不然有的闹，”源非朝收回手，回头看了一眼豹姬，继而转过头，对上楚留香的视线，“这三位就拜托楚兄了。”
楚留香苦笑：“不提高亚男，豹姬和小师妹一个比一个麻烦。”
源非朝笑了笑：“这就叫能者多劳吧。”
他们走了。
楚留香仍在回想源非朝临走时那个含笑的眼神。
纵横江湖十多年，楚留香见过很多初出江湖的少年，除掉某个江湖害虫之后，眼神里的天真懵懂迅速被可怖的兴奋取代。
杀了一个人之后，计算踩在这个人的血肉之上得到多少名利。
人生在世，名利二字。
楚留香并不批判，只是惋惜。
一个东瀛人除掉了威名赫赫的史天王，传将出去，此人能立刻名扬天下，叫人刮目相看。
源非朝不会想不到，然而他却是平静的，没有杀死强敌的兴奋，也不是杀人杀多了的麻木，琥珀色的眼睛依旧如水洗一般干净。
为什么？他在想什么？
这时豹姬出声叫他放了她。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她这么说。
楚留香叹息，在豹姬略微自得的神情中向她走去，“为什么总有人把我当成色鬼？”
豹姬的反馈令楚留香苦笑不已，她的眼神好像在说“难道你不是吗？我生活在大海都听过你的名声”。
楚留香也是有脾气的，他点了她的穴道，把她扛到小师妹边上。
杜先生是女人，他知道，与杜先生达成约定的源非朝也知道，而豹姬是个颇有领军之能的女人，男人不会用她，杜先生却不一定。
这种情况下，源非朝没有直接将豹姬引荐给杜先生，豹姬可能会被看中，也可能坐牢杀头，两种结局，五五之数。
他把豹姬的命运交给天意。
未尝不是个好做法，史天王已死，没有必要亲手杀死豹姬，放了她又对不住死在她手上的冤魂，所以他不决定她的命运。
此举正合楚留香的观念。
可他还是无法透过那个眼神看到他的真实想法。
“那些美好的仗我打完了……”许暮张开手臂站在船头。
“是时候收取报酬啦，”系统没有拟态壳子，不能一起张开双臂立船头，激动地指路，“前方往右三十度有船只，快到了，再快点。”
“明白。”
许暮对海面挥出一掌，轻而易举改变了小舟的方向。
前方灯火通明的岛屿遥遥在望，前方充作哨站的岛屿被她一锅端了，这群海寇没有意识到倾覆在即，称得上平静。
这是史天王的大本营，他所劫掠、收集而来的财富想必也在这里。
她与楚留香分开，在之前某个小岛上藏起这艘小船，再从樱子的船上下来，来到这艘船上，不就盼着大丰收一番吗？
“再快点再快点，”系统就像老婆要生了，拼命催促出租车司机的老公，“开视角一分钟一千积分！”
“先用樱子给的尾款嘛，等我们捞完这一笔，就给你装载地图版块。”
“好呀好呀。”
那身脏了的衣服放进了衣柜，目前清洁度是百分之十，她把身体数据改成正常，拿出新的黑裙子穿上，戴上一张脸谱面具，横刀放进背包里，现在谁也看不出来她是谁。
不得已战斗的话，用天山六阳掌和生死符招呼。
准备妥当了，许暮飞往看好的落脚地，在系统的友好指路下，找到了史天王的库房，捡了几块石子击中了门口守卫的穴道，远远一看，看不出什么端倪，实际上他们已经动弹不得了。
她来到门前，一式云霞出海曙拍了过去，玄铁精英所制重锁哗啦落地。
推门，合上。
“哇！”
“我的眼睛。”
“这些至少……”
“通通收走，等找到安全地方在计算价值。”
“嗯嗯。”
短短几分钟，放满金银珠宝的库房空空如也。
“我又找到一个库房！”
“走着走着！”
“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一点都不给朝廷留吗？”系统摸着并不存在的良心问道。
“给朝廷做什么？他们会把这些钱还给被劫掠的商船还是发给被搜刮的百姓？我虽然也不会这么做，但是我能买风调雨顺卡啊，只要收一点辛苦费。再者说，咱们只搬仓库，别的房屋里面装饰的字画、瓷器玉器和珠宝能留给朝廷，我吃肉，朝廷喝汤，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多好。”
系统被说服了。
搬完仓库，许暮连忙乘船出海，她前脚走，后脚官军就杀来了。
海上杀声一片，没有史天王稳固人心，强效指挥，也没有哨站的提前示警，这场海战的结果显而易见。
许暮来到系统指的一处小岛，没有去渔村投宿，而是寻了一处山洞，撒上驱蛇虫鼠蚁的药粉，从库房里翻出来草席垫在地上，然后铺上被褥。
往上一躺，那叫一个爽。
她今天耗费了巨大的精力、体力、内力，受了不轻不重的伤，简单的调息之后，疲惫之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阿枳，你还好吗？”
“嗯，就是有点困，”许暮打了个呵欠，躺了下来，闭着眼睛问，“多少钱啊？”
“22亿白银。”
许暮：“区区一个海盗头子，库存快赶上马关条约的赔款了。”
系统：“膨胀嘛。”
许暮能接受这个解释，“按照之前商量好的，你升级吧，明天早上就能见到全新的你了。”
每个系统的出厂标配是可成长的感情版块，然后挑选主题功能，譬如主母系统、基建系统，计算能力和储存能力会随着积分升级而不断加强，变成更厉害的系统，有富余的积分还能购买各种各样的拟态和其余版块。
他们之前商量好要购买70万积分的地图版块，升级一般需要八个小时。
“我明天再升级吧，晚上给你守夜。”
许暮唇边溢出微笑：“好啊，那就辛苦你了。”
“晚安阿枳！”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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