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着太后不着调的话,很想笑,又不敢。

    韩太医竭力冷静下来,道:“太后娘娘,此事非同小可,安平公主……还没完婚。”

    “哀家命人去请太皇太后了。”裴行昭闲闲地道,“你管好自己的嘴就成,先让安平醒过来。”

    韩太医慌忙称是,手忙脚乱地打开医箱,取出银针包。

    片刻后,被刺了人中的安平醒转过来,茫然地坐起身,“我怎么在这儿?”她努力地回想着,只记得自己走路时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将要摔个仰八叉的时候,有人及时搀扶住她,好像用帕子蒙了一下她的口鼻,之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她缓过来,看到裴行昭,立刻跳下地,瞪着眼质问:“你……太后娘娘,这边是怎么回事?!我好端端走着路,却莫名其妙地险些摔倒又晕倒了,寿康宫是怎么管束宫人的?万一我摔出个好歹,谁担罪?!”

    皇后低眉敛目,强忍着笑意。

    好歹是摔不出来的,只是摔出了个孩子。

    裴行昭好脾气地笑了笑,“别生气,坐下说话。你如今的身子金贵,哀家可不敢惹你。”

    “出事了晓得什么叫害怕了?”安平指着门,“走!这就去太皇太后宫里说话!”

    裴行昭笑意更浓,“稍安勿躁,太皇太后很快就到。”

    安平冷哼一声,扑通一下坐到近前的椅子上。

    过了些时候,太皇太后进门来。她见安平没事人一般地坐着,脸却肿着,脸色便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在场的人齐齐行礼。

    太皇太后落座,责问裴行昭:“怎么回事?”

    “韩太医,你说。”

    “祖母!”安平站起来,要告状。

    裴行昭淡声道:“安平,你的事情不小,不妨听完再说那些没用的,如果你还有心情的话。你的‘病’,大有来历。”

    “你!……”安平冷哼一声,扭着身子走到太皇太后身侧。

    皇后低下头,实在没眼看那二百五了。

    太皇太后满脸狐疑,吩咐韩太医:“说!”

    韩太医顶着天大的压力,说了安平有喜的事情。

    “什么?!”太皇太后的目光瞬间变得阴寒,只用了几息的工夫就道,“不可能!你诊错了!”

    安平下意识抚了抚腹部,人似石化了。

    “那就换一位太医。”裴行昭说。

    “不用!”太皇太后起身,“这是哀家的事,无需你费心。”

    “如此,臣妾知会皇上。”

    “你想做什么?!”太皇太后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太医无中生有,太后却要跟着胡闹?你裴行昭遇事便是这般做派?”

    裴行昭一笑,隐晦地提及王婕妤之事:“的确曾有太医无中生有,清清白白的女子,非说人小产,也不知幕后之人是怎么样脏心烂肺的东西。”

    “哀家劝你谨言慎行!”

    “话赶话而已,太皇太后何必大动肝火?”

    “哀家这就带安平离开,倒要看谁敢拦着!”

    裴行昭笑意浅淡,“安平不能走,皇室的脸都被她丢尽了,臣妾既然知情,便不可轻纵。太皇太后能代表整个皇室?”

    “裴行昭!”太皇太后额角青筋直跳,“你要违逆哀家?!”

    “一码归一码。别来回扣帽子了,臣妾也很擅长那一套。”裴行昭不以为然地睨着太皇太后,“安平在寿康宫外晕倒,没个说法不能走。日后有个什么动静,病了要嫁了什么的,臣妾总要有个应承外人的说法,不然,罪过不还是臣妾的?”

    “那就告诉皇上!请他来!”太皇太后铁青着脸回身落座。

    “那么,安平重则一尸两命,轻则服一碗药,到庵堂落发。”裴行昭奇怪地瞧着太皇太后,“这种事,作为帝王、男子、一家之主,能容忍的不多。怎么您像是认为这种事不算什么似的?”

    “你、你……”太皇太后胸腔剧烈地起伏着,“你成心要气死哀家!”

    “臣妾在说的,无不关乎皇室体面。”裴行昭望向已经回神惊惶不已的安平,“你怎么说?要不要请皇上亲自发落你?”

    “不要,不要!”安平的手又落到腹部。她肚子里的东西,可是国丧期间怀的……

    太皇太后一阵头晕眼花。百上加斤的,竟是她的孙女。她怎么会教养出了这么个孽障!?

    裴行昭正色对安平道:“自己看着办。”

    安平想了好一阵子,跪倒在太皇太后面前,哭了起来,“祖母,我错了,您开恩,帮帮我……”

    太皇太后用力按着眉心。她跟裴行昭吵了半天,安平三言两语就害得她白费了力气。

    她的手落到座椅扶手上,又狠狠地挥出去。

    阿妩早就防着这种情形,一直站在安平近前,很从容地带了安平一把。

    安平躲过了那不知道多狠的一巴掌。

    太皇太后扑了个空,一时间收不回力道,人朝着地面栽去。

    幸好吴尚仪反应快,及时将人拽住。

    裴行昭一笑,“太皇太后息怒。臣妾怎么敢违背您的意思,早已派人去请皇上了。”

    既然已经去请皇上了,刚才说那么多干嘛?这不是成心气她么?不,是戏耍她。太皇太后双眼喷火地望了会儿裴行昭,又望住安平,忽地双眼往上一翻,人往后仰去。

    吴尚仪低呼出声。

    “韩太医,”裴行昭气定神闲,“你的针呢?”

    韩太医给太后施针的时候,吴尚仪对裴行昭道:“太皇太后身子不妥,不论什么事情,都该押后再议。奴婢要送太皇太后回宫,请太后恩准。”

    裴行昭不理她,连个眼神都不给。

    吴尚仪求助地望向皇后。

    皇后权当没看见。

    安平跪坐在地上,心里清楚,这次的祸惹大了。

    有喜是必然的。韩太医不可能撒这种谎,况且有喜总归有些征兆,如何迟钝,现下也想通了。

    那么,她是大祸临头了。

    怎么办?

    太皇太后醒来的时候,殿外恰好传来太监的长喧声:“皇上驾到——”

    额角涂着药膏的皇帝大步流星走进来,先向裴行昭行礼,“母后万安。”

    裴行昭神色温和,“有事请皇上定夺,否则也不会打扰你将养。”

    皇帝挺不好意思的,掉沟里的事情传出去,能笑死一片,“谢母后体恤,朕已无碍。”随后才向太皇太后行礼问安。

    太皇太后虽然醒了,却没力气说话。

    皇帝落座。

    皇后与他说了详情。

    皇帝听着,颈子梗了梗,再梗了梗,望向安平的时候,目光已如利刃,“孝期之内行秽乱之事,怀了孽种?你到底知不知道脸面是什么东西!?”

    他想亲手宰了她!她犯的过错,是枉顾皇室尊严,更是同时挑衅先帝与他的权威。

    安平吓得一哆嗦,哭了起来。

    “谁的?”皇帝问。

    安平抽泣着摇头。

    “说!谁的?!不说实话,朕将你五马分尸!”

    “啊?”安平低低地失声惊叫,随后也不管后果如何,照实回道,“不、不知道,臣妹不知道……”

    皇帝随手摸到茶盏,摔到她近前,“说人话!”

    “臣妹是真的不知道……”安平连哭都不敢了,“算算日子,是随亲信去了一个偷偷款待贵客的馆子,亲信给召唤了几个不知来历的少年人,后来臣妹喝醉了,醉的很厉害……真的不记得那人是谁了,连他的样子都不记得。”

    “……”皇帝瞠目结舌。

    皇后要无语死了。

    裴行昭做官的时候,屡屡听闻安平令人发指的荒唐事蠢事,此刻也就无甚感触,招手唤皇后坐到自己近前。

    “皇上,”终于缓过气来的太皇太后道,“关乎皇室体面,切勿闹到明面上,将安平交给哀家处置便是了。”

    皇帝别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笑意冷淡,“安平何时顾及过皇室体面?何时晓得她是皇室中人?当初为誓死杀敌的将士捐赠军需时,出了纹银三百两,而她的公主府,却是您再三与先帝讲情,先后斥资二百余万两,随便拆根柱子划拉张桌子椅子,价值怕都是大几千两。这才是真正折损皇室颜面的事!”

    “皇上这是何意?连哀家都怪上了?”太皇太后落下泪来。

    皇帝不语。

    裴行昭想,太皇太后倒也是能屈能伸,而且眼泪说来就来,也是本事,换她就不行。

    太皇太后拭着泪,哽咽道:“不论如何,此事都该大事化小,若闹得满城风雨,哀家来日到了地下,有何面目去见皇上的祖父、父亲?”说着作势起身,“送哀家去奉先殿,说说原委。”

    胡搅蛮缠!皇帝几乎跳脚,却也真不知道怎么办,挂着一脸想挠墙的表情,望向裴行昭。

    裴行昭淡然道:“既然如此,皇上便送太皇太后去奉先殿,着百官也前去听听。如此丑事,都闹到奉先殿了,百官若不知情,来日到了地下,如何回列祖列宗的话?”

    “对对对!”皇帝频频点头,“母后说的是!”左右是丢人现眼,那就把排场做大,倒要看祖母有没有脸唱这样一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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