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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误人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宋玄从总衙调至宫中做了御前统领,最近回来时神情总有些凝重。

    圣上病了!

    宁殊薇去宫里看过几次,情况似乎一次比一次严重,皇后也忧思成疾,终日神情恍惚。

    今日是秋分,宋玄休沐,宁殊薇便和他一道进宫探望帝后。

    天气越发的凉了,她被迫裹了件长袄由宋玄牵着往栖梧宫走。

    “皇伯父安!”宁殊薇走上前行礼,“皇婶儿安!”

    皇帝刚喝完药,皇后在他身侧帮他揉肩。

    见她来了皇帝朝她招了招手,“薇薇来了,快过来。”

    “天气转凉了,”皇后慈爱的说,“一会儿去库房挑些喜欢的锦锻做几件衣裳,女孩子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谢谢皇婶儿!”宁殊薇没有拒绝,她近来十分享受来自长辈的关心呵护,那种感觉比小孩子吃糖还要甜。“皇婶儿不用打扮也十分漂亮,薇薇好生羡慕的。”

    “这小嘴儿,”皇后被她逗笑了,“跟抹蜜似的。”

    “皇伯父今日的气色好多了。而且又帅了呢。”宁殊薇蹭到皇帝身边撒娇似的说。

    “哈哈……”皇帝见到她是打心眼里欢喜,他笑着和皇后对视一眼,“得,这蜜呀从你皇婶儿那转到我这儿了,要不是女儿是宝呢,不似你那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和薇薇可不一样。”宁殊薇说,“他担心爱护您是藏在心里,我担心您是挂在嘴上,不一样不一样。”

    “你呀!”皇帝笑了笑,“说不过你。”

    “对了,我跟厨娘学做了饺子,给皇婶儿皇伯父带了些,你们尝尝?”宁殊薇说问,“可以吃点儿吗?”

    帝后相视一笑,皇帝道:“薇薇亲手做的,皇伯父自然要做这第一个尝味儿的。”

    “圣上这话说的…”皇后轻笑,“人家孟陬在那儿呢,哪轮得到咱们第一个尝。”

    几双眼睛同时看向宋玄。

    宋玄拱手揖礼道:“薇薇不准微臣尝,说是给圣上和娘娘的,说微臣不配!”

    喂喂喂…

    说话凭良心呐!

    出锅的第一碗是喂了狗吗?

    “哈哈…”这话又逗得皇帝笑了起来,“看来孟陬这怨念很深呐!”

    “微臣无怨!”宋玄一本正经道。

    反正吃饱了!

    内侍盛了半碗,按规矩用银针试了毒才端到帝后跟前。

    “皇伯父可别告诉我父王他们哦!”宁殊薇俏皮的眨眨眼,“他们还没吃到呢。”

    “这个啊…”皇帝只吃了半个便吃不下了,但依然笑得开怀,“皇伯父可不答应你,好不容易能气你父王一回,我得……咳咳咳……”还没说完皇帝便咳了起来。

    宁殊薇紧张的为他扶背,“皇伯父!”

    “无碍无碍,”皇帝摆了摆手,“呛了一下罢了。”

    最终那碗饺子皇帝硬撑着吃了一个。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宁殊薇和宋玄才从栖梧宫出来。临走前皇帝让他们再去东宫转转。

    “太医院束手无策了吗?”宁殊薇说。“刚圣上的脸色似乎比上次我进宫还要难看了些,要不让思然进宫来看看。”

    皇帝的气色并不好,人也比之前消瘦了许多,脸颊和眼窝凹陷了下去,完全看不到半点以往的威严之气。

    “原本已经好了些,昨日收到越城战报……”宋玄接过她手里的食盒摇了摇头,他看了看四周继续说:“情况不太乐观,有人提出让圣上御驾亲征,圣上估计也是太忧心越城之事,所以病情又重了。”

    两人很快就到了东宫,太子正在批阅奏折,皇帝病倒,他便开始亲政,朝堂上依旧有反对他的声音,但前几日他在逍遥王和宋玄的帮助下查出了一起军饷贪污案后逐渐得到了大臣们的认可。

    他们被内侍引进殿内。

    “去见过父皇了?”皇甫衍揉了揉眉心问,“孟陬手里拿的什么?”

    “刚从那边过来。”宁殊薇说,“饺子,我做的,太子哥哥尝尝?”

    “尝!”皇甫衍揉了一下空荡荡的腹部,“我还没用早膳。”

    一碗温热的饺子下肚,皇甫衍拍了拍宋玄的肩,“我是真羡慕你,青青已经十天没理我了。”

    宋玄同情的望着他没吭声。

    宁殊薇憋着笑。

    这事儿她知道,叶青青被皇甫衍一个吻给亲懵逼了,一直躲着对方不敢见,且怎么也没想明白皇甫衍为什么会喜欢她。

    “算了,不说这个了。”皇甫衍挥退了左右,殿门也被关上。

    “他们提出让父皇御驾亲征,”皇甫衍说,

    宁殊薇没搭话。

    “昨夜思然给圣上悄悄诊治过,圣上是中毒。”宋玄说道,“且圣上中毒并非一日两日,是长年累月,这毒已入五脏六腑……”

    “到底是谁?”皇甫衍一拳重重的砸在案上。

    中毒!

    宁殊薇只抓住了这个重点。

    “圣上病重,这时候有人提出御驾亲征无疑是让圣上以为太子在逼圣上让位。”宋玄说道,“还有一种可能,不管是太子上战场还是圣上去战场……“这时候逍遥王不在京都,护国将军一家也不在京都,若人想对皇宫做什么都十分容易。”

    因越城久攻不下,北笯在漠北蠢蠢欲动,三天前老将军便自请前往漠北去了。赵萌自然放心不下老父亲也跟着一道去,逍遥王娶妻随妻也去了。

    “可是他们忽略了陈王和叶国公府。”皇甫衍接过他的话说,“这些年我们往来甚少,在外也是不和之势,加上陈王和叶国公府处于半隐退之态,便让他们忽视了。”

    宁殊薇听了半天也没明白,“他们是谁?”

    “若太子出了事,圣上还能把皇位传给谁?”宋玄问。

    “我父王啊!”宁殊薇嘻皮笑脸的说,“但他对皇位不感兴趣。”

    皇甫衍眉头紧锁,看着她。

    “我对皇位也不感兴趣!”宁殊薇挥着小手说。

    “噗~~”皇甫衍没忍住笑了出来,“你感兴趣也坐不上去…”他上下扫视她,“太高了。”

    “行吧,我承认…”宁殊薇说,“我矮。但琛哥哥……你们怎么就能怀疑他呢?他那么虚弱又不能自理。”

    “皇甫琛听到你这话非打死你不可。”皇甫衍说,“你不也猜到是他了吗?还怪我们怀疑他。”

    “姓皇甫,还有条件坐上那个位子…”宁殊薇低笑了一声,“除了太子哥哥,我能想到的就是琛哥哥了。”

    “没有人会想到我做这些竟然都是为了你……咳咳…”皇甫琛猛咳了几声,他将嘴里的血腥咽了回去,“这些功课你必须背完,若是再像上次那般偷跑出去,就不是鞭笞这么简单了。”

    小狼崽想要反驳但对上皇甫琛阴冷的脸又不情不愿地点头,“绪儿知道了,大哥放心。”

    皇甫琛看着他,心里泛起一阵酸涩的恨意,他的父王和母妃当初那般恩爱,可父王终究还是负了母妃,与一歌妓在一起了,歌妓生下绪儿后离世,父王为了让绪儿认祖归宗和母妃没日没夜的吵闹,最终母妃选择和父王同归于尽。

    可他自知身体孱弱,太医说他的时日已所剩无几,父王交给他的事他还没完成,只能把希望寄脱在这个所谓的弟弟身上。

    “绪儿,”皇甫琛转身前喊他,“若我们失败了,你就逃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知道吗?”

    其实他争那个位子也累了,只是不想父王谋划多年的事落空,无论成与不成总归要试试才知晓。

    他走后皇甫绪怔怔地发了一会儿愣,其实他并不愿大哥做那些事,只是大哥说这是父王的遗愿,不管我们愿不愿意都应该去试试。不让别人知道他是晋王的儿子也是在保护他,倘若大哥失手,他便是父王留在世间唯一的血脉。

    这些他都明白!

    皇甫琛走后没多久老晋王也来了,他站在门口望着皇甫绪,神情淡淡,谈不上喜欢也没有厌恶,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察觉到目光,皇甫绪慌乱起来,手忙脚乱整里案上的书,起身糯糯的喊了声:“祖父!”

    老晋王没吭声,只是直直的望着他,望了好一会儿转身离开。

    他和死去的二儿子太像了!

    “可有没有可能出家的那位呢?”宁殊薇说,“毕竟他也是老晋王的孩子,说不定出家只是个幌子。”

    刚才她得知了一个秘辛,原来她和太子的祖父和现在的老晋王有过夺嫡一战,只是祖父险胜,剥夺了老晋王的一切权利,并令其四代以内不得出京都半步,与其说是做个闲王,倒不如是种变相的软禁。

    老晋王也表现得十分顺从平静,几十年也老实本分,似乎是在那场夺嫡之战中看淡了一切。

    宋玄和皇甫衍同时摇摇头。

    “慈了大师已经圆寂了!”皇甫衍说,“上个月的事,受了风寒便一病不起。”

    “啊?这……”宁殊薇有些震惊,老晋王还不得崩溃。

    二儿子死了,大儿子出家又圆寂,唯一的孙子也是病秧秧的……

    这什么悲惨人生。

    回陈王府的路上,宋玄突然问道:“还记得上次在溪边遇上的那个狼崽男孩儿么?”

    “记得,你说是晋王府的人。”宁殊薇点头说,“难道是慈了大师出家前的孩子?但也不对啊,我听青青说慈了大师出家十多年了。莫非慈了大师他……”

    “瞎想什么呢!”宋玄笑着在她鼻尖上点了一下,“是死去的晋王的孩子。”

    十年前晋王皇甫圣偷偷去苏州游玩时邂逅了一名歌妓,皇甫圣快要离开时歌妓发现自己怀了他的孩子,原本只打算只身回京的皇甫圣只得将歌妓一同带回京都。

    当时老晋王得知此事自然是大发雷霆,皇甫圣偷跑出京都已是大罪,却还带了个出生低贱的歌妓,当场便拆散了二人。

    但碍于歌妓怀有身孕,便打算悄悄让她生下孩子去母留子。

    没成想还没等老晋王的人动手,歌妓生下孩子后大出血死了。

    皇甫圣不想让自己与心爱之人的孩子活得没名没分,便想让晋王妃收养教导他。王妃已被他伤透了心,不但拒绝了这个要求并扬言要与晋王和离,带着只有十岁的皇甫琛回娘家。

    皇甫圣一路追了过去,在路上遇到山匪,夫妻二人双双坠崖而亡,皇甫琛也是在那时落下病根从此身体孱弱不堪。

    儿子和儿媳双双陨命,老晋王大受打击,把皇甫绪送走任其自生自灭。

    只是不知道为何皇甫琛又将人接回来了。

    这件事只有极少数人知晓,宋玄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当年剿灭那伙山匪的是陈王,无意间听到过陈王与圣上的话。

    他知道山匪是圣上的人,圣上也知道皇甫圣偷出京都之事,派山匪突袭是想给晋王一个警告,没想到晋王妃会拉着晋王一起跳崖自尽。

    派兵剿匪也是为了给老晋王一个交代。

    “那我明白了。”宁殊薇说。

    或许皇甫琛谋划的这些事在很多年前就开始了。

    又或许这是个接力赛呢!

    马车一往直前,宋玄往外看了一眼,暗道不好,他立马掀开车帘,果然车夫已经不见了,马车十分自由的朝着城门飞奔。

    “怎么了?”宁殊薇也看了一眼,这一眼便发觉了不对,回王府的路不是这条,而且四周竟然没人,“这是南门的路。”

    南门相对其他城门口要冷清些,城门的守卫看到王府的马车冲过去,竟未加阻拦大开城门将他们放出了出去。

    “他们……”宁殊薇看到了不对劲,即便南门守卫薄弱,但夜深锁门的时候即便是王府的马车也不能放任其出去。

    “是敌人…阿来你先进去。”宋玄坐到了车夫的位置试图控制住马,但马儿近乎颠狂的越跑越快,“你扶稳坐好,马发狂了。”

    马车直直的冲出城门,马儿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倒下,宋玄反手将身后抱着自己的宁殊薇抱起来冲破马车飞了出去。

    四周漆黑,马车的动静惊起了林中大片的乌鸦往四周惊叫散开。

    两人落地后,宁殊薇抓着宋玄问:“这是哪儿?”

    “这个方向……”宋玄从怀里拿出火折子吹燃,“是晋王和晋王妃去世的那个悬崖,往前就是了。”

    “不愧是陈王世子。”一道令宁殊薇无比反感的声音从林子里传出来,“真是记忆力惊人!”

    随着对方话落,她和宋玄的四周唰唰出现一堆人举着火把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她看向来人,正是本该回北笯的夜齐风,只是他此刻戴了张青面獠牙的面具让人看不清面目,但对方耳朵上被火光映得亮闪闪的耳钉着实很难让她认不出来。

    他竟然还在京都!

    夜齐风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一瞬便移开,指挥手下道:“上!男的杀无赦,女的……”他往后退去,“爷要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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