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姚翠兰为首的几个绣娘,闯进了屋里,指着云嫣便骂:“赵青瓷,你这贱人!怎么着?看我赢俩钱儿,你眼红了不成?”

    云嫣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她早料到这姚翠兰会因为分工的事撒泼。这么一分,姚翠兰浑水摸鱼的好日子便到头了,她还能坐得住么?

    云嫣之所以站出来说话,纯粹是为了自己。她心里记挂着外头的那个人和那些事,想早点完了工回绣坊去,免得被这些人牵连。她哪有功夫嫉妒眼红别人?

    云嫣见姚翠兰一副胡搅蛮缠的样子,她自顾自绣花,根本不理她。

    跟着姚翠兰来的绣娘刘宝琴打眼看了一下云嫣这屋里陈设,啧啧几声,道:“哟,我当是多大的主子呢!不过是住在一间仓库改的屋子里么,就敢拿这么大的主意?不是说太子殿下要抬了你做妾么?照这么看来,真是我们高看你了!”

    说完一阵蔑笑。

    云嫣仍旧不理她们,心下却是明白,这几个绣娘堵在她房里骂,真要是动起手来,吃亏的可是她。她心里不禁起了几丝警惕:她们在太子府这么嚣张,就没人管吗?蒄珠呢?要不要喊人?

    云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边的剪刀……

    姚翠兰见云嫣仍漫不经心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叫道:“说你哪,赵青瓷!这会子聋了还是哑了?刚才不是一套一套的吗!装什么假清高,有胆子跟我姚翠兰作对,你怕是不想活了!”

    说完,姚翠兰冲过来夺过云嫣手里的东西,另几个绣娘揪头发的揪头发,扯衣裳的扯衣裳,扭作一团。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厉声一喝:“住手!都给我住手!”

    大伙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住手扭头看。

    原来是蒄珠找了康嬷嬷前来。蒄珠见云嫣已被围在中间,心头一凛,赶紧冲上来对着云嫣左看右看:“姑娘,姑娘!您没事吧?”

    幸而云嫣并无大碍,只是头发和衣裳凌乱了些。

    康嬷嬷冲姚翠兰几个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太子府上撒泼起幺蛾子,敢是活腻味了不曾?”

    姚翠兰几个只得垂首站好,心知闹大了她们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再也不吭气儿了。

    康嬷嬷看了云嫣一眼,关切道:“赵绣娘,你没事吧?”

    云嫣垂眸道:“青瓷无碍。”

    康嬷嬷转头又训斥那几个:“今儿的事,我要捅到上头去,你们几个也别想活了!”看了一眼云嫣又道,“也幸好赵绣娘没事。眼下活计急重,就先放你们一马,今后若敢再犯,决不轻饶!”

    姚翠兰只得点头应是,悻悻地回去了。

    ……

    没想到第二天傍晚,太子竟来了宝约阁。

    想必是蔻珠多嘴,把事情传到了太子耳朵里。太子也不让人通传一声便领了宁泉进屋,见云嫣正坐在窗下做绣活,也不指名道姓,问:“天黑了也不掌灯?”

    蔻珠本在替云嫣分线,见太子进来问话,便赶快起身垂首立在一旁,等云嫣回答。

    云嫣放下手中活计,起身给太子行了礼,道:“太子殿下说的是。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她面上无悲无喜,仿佛昨日遭几个绣娘围攻,只是蔻珠误传。

    蔻珠闻言,赶紧取下灯罩来点灯,宁公公也忙不迭地去帮忙拿火镰。

    太子看云嫣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心里那点莫名的怒气也散了。他一向仁慈,也不打算责罚哪个绣娘,只道:“明日孤着人将隔壁的几间屋子粉了,添置家具,你便搬到那边去住罢。”

    云嫣抬眸凝问。

    太子又补充道:“若是短了什么东西,只管去孤的库里挑。”又指了宁公公,“明日陪青瓷姑娘去库里看看。”

    云嫣不知道太子此举何意。

    宁公公闻言,站在边上忙应着“是”,又多几句嘴道:“姑娘莫要推辞。殿下是挂念姑娘为府上尽心尽力,日夜操劳,想让您住得舒坦些。明儿一早,奴才便来候命。”

    太子见云嫣没有拒绝,面上露了一丝笑意,便抬脚离开了宝约阁。

    翌日宁公公果然一早等在宝约阁外头,还领着两个小丫寰。见云嫣出来了,宁公公便笑着上前福道:“姑娘万福金安。昨个儿殿下赐下两个丫头给姑娘使用,就这俩儿,一个叫金钏,一个叫明珠。”

    言罢回头对两个小丫寰尖声道:“还不上来好生侍候着?!”

    两个小丫寰领命,赶紧上来给云嫣行礼,一人托了云嫣的胳膊,一人接过云嫣手中的石青色毡包。

    宁公公又换上笑脸对云嫣道:“请姑娘随奴才来。殿下的私库离宝约阁不远儿,抬脚儿的功夫便到了。”

    云嫣点点头,由宁公公领着往宝约阁东北角走去。她倒是一点也不贪图库里的好东西,只是好奇的毛病又犯了,想去一睹究竟——太子的私库里都存着什么宝贝?

    等宁公公拿着对牌取了钥匙开门,一片金玉之色映入云嫣眼帘。库里博古架上所列,尽是稀世珍宝。有金光灿灿的金银器皿,金提炉、金罐儿、珐琅执壶;有供使用的象牙簟、白玉雕花笔插、各式珍珠翡翠、象牙玉雕制成的礼器;还有摆设的物件儿,红珊瑚狮子、玉石仙台、翠卧牛……皆是珠穿宝嵌,玉琢金镂,光各色玉石盆景,就有三五十件。

    云嫣看了一圈,意兴阑珊。

    宁公公劝道:“姑娘,殿下发了话儿,您若是不挑选一些,奴才怕是难以交差……”

    云嫣看了宁泉一眼,随手挑了一只白釉的竹石梅瓶。

    过了几日,云嫣便住进了新归置的屋子里。房里是新粉的雪白四壁,又添了漂亮的黑漆螺钿家具,有绡纱绣牡丹座屏、紫檀鱼跃龙门镜台、形制高大的围廊式拔步床,一物一事,陈设得像太子府里的一位主子。

    然而,云嫣每日去乐道堂上工,都活在绣娘们或忌恨或酸羡的目光里,想安生都难。

    将绣活包干到人头上,原本那几个浑水摸鱼的自然是被上了紧箍咒,心中恼恨,平时又是胆大跋扈惯了的,天天找云嫣的不是。那原来老实勤恳的绣娘,本来心里挺欢喜,可见到云嫣因出了这主意便飞黄腾达了,是踩在她们的功劳上才捞到这些好处的,对云嫣也是冷口冷面。

    姚翠兰几个上回在宝约阁吃了瘪,更是对云嫣恨得牙痒痒。不过,姚翠兰也忙碌了许多,按份例的活儿压在身上,不做也不成。

    转眼过新年了,云嫣等绣娘夜以继日地赶制衣裳,十分辛苦。

    那日太子传康嬷嬷问话,问绣活儿的进展。

    康嬷嬷捧着几件完工的百子夹衣上来请太子过目,又小心翼翼地回道:“……因前些日子物料不齐,稍有耽搁,现下已经所差无几,过完年再做几天便可以做完。一定不会误了皇上的寿辰……”

    太子察看了绣工,面上露出满意之色。他也知正月忌针,但是为了父皇寿筵,在正月里赶工几日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太子吩咐道:“诸位针线师傅都十分辛苦。除夕之夜,孤赐几桌席面,请大伙儿吃酒。正月初一让各位师傅就在府上歇息一日,准许家里人来府上探看。”

    康嬷嬷一向知道太子宅心仁厚,又见对绣活儿的进展没有多说什么,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云嫣知道后长叹了一口气——看样子是没法儿回绣坊过新年了。

    除夕之夜,太子府各处都张灯结彩,树枝上挂了彩穗和戳纱,廊檐、游廊、罩棚都点起了宫灯,喜庆非凡。

    因是除夕,包括蔻珠在内的丫寰已经放出府去跟家里人团聚去了。难怪人人羡慕在太子府上当差的,实在是太子为人宽厚亲和,以上率下,下人们的日子好过。

    府上在乐道堂的正房里摆了整整十桌酒席,请众绣娘吃年夜饭。平日里靠手艺吃饭的绣匠们哪里见过这等菜式。只见每桌都上了海参烩蹄筋、糟蒸鲥鱼、芙蓉蛋、蘑菇煨鸡、文思豆腐羹,主食什锦火烧、梅花包子,又搭上干果两碟、鲜果两盘……整整八桌,小丫寰烫了酒,又上了洞庭碧螺春。众绣娘围了桌子坐了,摸起干果来吃,说说笑笑,心中都感念太子恩德。

    云嫣只低头吃东西,心下感慨。两年前的今日,便是趁那一家子进宫去了,她方才逃出府来。

    一转眼,已是两年。

    姚翠兰来得晚,一走到桌前,便看见云嫣坐在那里。姚翠兰心中不忿,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赵绣娘吗?赵绣娘今儿个晚上,怎的同我们一起吃饭呀?侍候太子殿下这么久,我们还以为你得了脸,由殿下带着进宫赴宴去了呢!”

    刘宝琴等几个捧场地哄笑起来,那几个老实的却只顾低头吃茶,也不说话。

    云嫣举箸夹菜,根本不搭理她,只捡那自己爱吃的菜夹。还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姚翠兰就势在云嫣边上坐了下来,对着她的脸喷气:“也怪道,贱婢一个,殿下如何能带进皇宫去?也不怕脏了宫里的地下!”

    刘宝琴哼了一声,接口道:“可不就是个贱奴么?成日里端得像个主子,住得像个主子,不料却是个假主子!”

    云嫣听了,只当一群无毛的狗在乱吠,浑不在意,只管自己吃菜。

    姚翠兰见云嫣无动于衷,恼羞成怒,道:“对呵,想当主子翻到我们头上去,只怕你赵青瓷这辈子都别想!什么得了殿下青睐,不过是不要脸的爬了殿下的床!怎么?也想怀个龙种凤胎,一步登天?手段真下作,心思真龌龊,家巧妄想着飞上枝头当凤凰,想想都替你害臊……”

    云嫣仍是一言不发,站了起来。一扬手,将方才晾好的一杯茶水端起来,冷不防泼了姚翠兰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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