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九歌极为排斥眼前这个男子,更何况他的自称也与前几日不同,一种大胆的猜测在她心中生成。
无论如何,等人醒过来再说吧,一切似乎自有定数呢……
她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那日去慈光寺时,那位老僧所言之事。
“施主执念太深,凡尘俗世不是靠一双眼就能明辨的,施主还需听从内心的选择,否则将错失这一世的姻缘。”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季九歌从白日等到了夜幕降临。
夜空就像一张毫无边际的大网将星辰盛在其中,廊檐下的几只灯笼在夜色里泛着幽光。
“呵,错失这一世的姻缘?”
季九歌低头看向榻上之人,黛眉轻颦,她宁可孤独一世,也绝不再将就。
萧司霆安静地躺在榻上,眉眼一如从前那般精致出尘,当季九歌将视线停留在他的鬓边时,却发现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可是这种不对劲她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女人正愣神之际,一名侍女踱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侍女对着季九歌屈膝行礼,随后怯怯出声道:“殿下,丞相大人来了府里,正在花厅等候,说是有要事相商。”
季九歌抬首觑了一眼面前的侍女,眸中带着审视。
“知道了,你过去传话,让丞相大人移步至此。”
……
街头巷尾一片寂静,胡同口的老树上盘旋着几只鸦雀,鸣叫声凄婉哀凉。
一名身姿颀长的黑衣人手执利剑,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的寒意,剑尖直指站在他面前的那位老妇人。
老妇人一脸惊恐,抖如筛糠,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神色中还藏了些许的心虚与躲闪。
“你是何人,我一妇道人家又不曾得罪过什么人。”
黑衣人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看向老妇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死人一般。
老妇人见黑衣人不发一言,完全摸不准对方的目的,一双细小的眼睛滴溜溜转着,似是在寻找逃跑的时机。
“你逃不掉的。”
黑衣人终于开了口,可是说出的话却令老妇人瞬间如坠冰窖。
“我……我什么时候要逃了,冤有头债有主,你必定是弄错了,少侠还是放过我吧?”
老妇人见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想要在这种杀人不眨眼的人手底下活命,还是老老实实得了。
“祸从口出,你可知诋毁污蔑当今长公主殿下是何罪?”
老妇人终于弄清楚对方的来历,原来是长公主殿下想要惩治她,可是长公主殿下又不知她究竟是何人,为何单单对她起了疑。
“在下并非奉长公主之命而来,你不必将所有事情归结到长公主殿下身上。”
似是看穿了老妇人的心思,黑衣人冷声警告了一句。
“那……阁下为何只独独对民妇发难,民妇记得白日里对长公主殿下出言不逊的可不止民妇一人。”
老妇人还想抵赖,却不承想自己的底细早已被对方摸得一清二楚。
“你与前几日在茶楼那位说书的人是一伙的,你们受人所托在京城漫天散布谣言,试图毁了长公主殿下的清誉,我说得可对?”
“你胡说,民妇并不认识你口中那个劳什子说书人,民妇嘴是长,阁下可以掌掴民妇略施一点惩罚即可,难不成还想要了民妇的命?”
老妇人显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呵,掌掴?看来你还不明白你现下的处境,那我就实话告诉你,掌掴这点儿惩罚太轻,怕是要拔掉舌头才能换取长公主殿下日后的耳根子清净。”
“你敢!天子脚下你胆敢杀人行凶,就算你是长公主殿下手底下的人你也活不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这才是在有损长公主殿下的清誉。”
黑衣人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俯视着老妇人的眼神已变得凌厉可怖。
“你这般舌灿如莲,又岂会是一般妇人,在下劝你还是立刻束手就擒。”
黑衣人懒得再与她废话,手中的利剑猛然挥去。
“啊啊啊!”
一道凄厉的惨叫声瞬间便断了音,老妇人双手捂住嘴,一脸痛苦的表情,口中的血喷涌而出,身上的粗布麻衣溅满了鲜红的血迹。
“这只是开胃菜,你回去复命的时候就用不了这张嘴了,若有下次你这双手也不必留了,还不快滚……”
黑衣人一声厉喝吓得老妇人再顾不得其他,连连捂着嘴拔腿就跑。
黑衣人冷眼看着那老妇人逐渐离开视线范围才收回了剑,剑上沾染的鲜红血迹令他没来由感到一阵恶心。
“大哥,你这般自作主张割了那老妇人的舌头,若是她背后之人用此事大做文章,那殿下岂不是得深陷流言之中?”
“影二,这个你根本不用担心,我来时早已将剑上涂抹了剧毒,这种毒只会在中毒之人心生歹意之时发作,她根本没有机会再生出半点事端来。”
影一厌恶地将剑收回剑鞘里,随后瞥了一眼地上的浊物,示意影二将这里处理干净了。
影一闪身离开后,影二一脸茫然地看着地上那血淋淋的一块东西,干呕了两下才忍住想吐的冲动,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刺在那浊物之上,随即连那浊物与匕首一块带走了。
若是随意丢弃在这附近,怕是会被有心之人利用,从而将事情闹大了。
这祸害人的玩意儿能扔多远就扔多远吧……
容南渊从花厅移步至府内偏殿里,季九歌从圈椅上站了起来,或许是因为久坐的缘故,季九歌一个身形不稳差点跌倒在地上,所幸容南渊及时伸手扶住了季九歌。
两人距离挨得很近,以至于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抱歉,臣也是一时情急才唐突了殿下,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容南渊松开扶住季九歌的手,往后退出几步,脸上洋溢着笑意,手中的折扇倏地收拢,折扇下方缀着的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摆着。
“什么时候跟本宫如此客气了,该不会是听信了外面的流言蜚语,以为本宫会赖上你吧?”
季九歌无奈笑笑,眼神示意一旁候着的云竹上茶。
萧司霆近些时日在长公主府门前闹出了诸多事端,怕是京中年轻的贵公子皆以为她是个欺女霸男的纨绔子。
“臣可不这么认为,臣只是以为殿下金尊玉贵的,不能受到任何世俗的沾染。”
“没瞧出来你还是个顽固派,思想如此守旧。”
容南渊目光晦暗不明,落在榻上萧司霆身上的视线里微微带着点敌意。
季九歌心思通透,一眼就瞧出了容南渊对昏迷中的萧司霆极为反感,突发的转变于季九歌来说太过重要,她隐隐觉得容南渊似乎是知道点什么的。
“丞相前几日见到萧公子似乎也没如此大的反应,才几日没见怎的变得越发讨厌他了?”
季九歌心中疑窦丛生,或许她能从容南渊此处打开缺口。
“殿下有没有觉得此萧公子非彼萧公子,臣以为此人大有问题。”
容南渊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季九歌眼前一亮,她方才也曾察觉事有蹊跷,但是一时间不知该从哪里入手。
“丞相是如何发现的?”
季九歌与容南渊并肩而立,两人皆端详着榻上之人。
殿内静悄悄的,除却云竹端着茶水走进来的声音。
因着偏殿从未有人踏足,里面的陈设较少,更不会有起居可用的茶具。
“殿下在看什么呢?”
云竹双手将茶盏奉上,季九歌接过茶盏轻呷了一口。
容南渊则是接过茶盏后放置在了一旁的金丝楠木圆桌上。
他走近床榻边,撩袍坐在床榻边安置的一个圆凳上,一只手在萧司霆的耳边摩挲了一下,似是在找寻什么痕迹。
“丞相这是在找寻什么?”
“自然是易容术,亦或者药水浸泡过的皮制面具。”
季九歌循着他的动作看过去,也试图从萧司霆脸上找出破绽。
容南渊细细摸索着,却如何也找不到任何易容过的痕迹。
事情一时间陷入了僵局,季九歌也在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是否出错了。
“殿下去往慈光寺的时候,可曾遇到过一位大师,而这位大师又提点了殿下何事?”
季九歌视线淡淡地凝视着眼前的男子,双目犹似一泓清水。
“丞相大人神机妙算啊,连本宫去往慈光寺所发生的事情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容南渊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他讪讪一笑,面上并未有被揭穿的窘迫。
“臣担心殿下出行安危,上次的慈光寺一行,臣有派出心腹追随而去,以保得殿下平安归来。”
容南渊倒是不想刻意隐瞒,不过是不想将在自己的付出展开在她面前罢了,毕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虽然他并未有所图。
“对了,方才听人传话,殿下在府门前遇袭,这小子就是因为舍命救殿下才受伤的?”
“嗯,大抵是苦肉计吧,本宫也不知他此举是何意。”
季九歌斟酌着用词,她觉得这种猜想很有可能。
“这世上的事还真是有因果轮回的……”
容南渊有感而发,却不承想让季九歌领悟到了他话里的深意。
“你真的是如假包换的容丞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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