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来把我身上的针都取走了,我以为晏浔已经离开,他转身出门时背影都表现的是那么排斥我。

    我不顾阻拦的跑到外面,回头对着不断劝我的若缺说:“别管了,我真的需要呼吸新鲜空气,而不是喝那些汤药。”

    若缺真的站定在原地,满脸敬畏的看着我。这种表情我是可以在她脸上看到的么,我疑惑。

    一回头看见晏浔还站在院子里,我以为他是没想到我会突然出来,转念一想他完全有能力做到在听见我的声音时躲起来。

    只是他没躲。他或许也做不到那么决绝,需要用一种方式隐晦的表达,他对我仍有记挂。

    但是我不可能回应,连如他一般隐晦回应都不想。

    就先这样吧,如果扳倒了晏洺和晏潇,他到时候还喜欢那个浴血腥臭的我,那我很想拥抱他。

    我走过去,步履不稳还差点摔跤,他下意识伸手虚扶我,最终没有。

    我说:“有事相商。”

    不知道漫长的时间里他想了些什么,最终他说:“来书房。”

    我松了一口气,我和他回到了一个稳定又相互独立的共事关系。

    晏浔让我先把汤药喝了再说,我就出门把若缺端着的汤药都喝了,捏着鼻子喝,一点都不磨蹭。

    回来了我皱眉说:“苏绝先生的事你们盯一盯,如果没什么干系就不要打扰人家,跟皇室扯上关系已经够倒霉了。”

    晏浔正在写字的手停顿了一下,我说:“还有一事,边境有敌来犯,宫里那位不仅忌惮兵部那些吃功劳簿的,还很介意林将军。”

    晏浔说:“虽如此,最终带兵出征的也只会是林将军。兵部沆瀣一气,宫里那位是不肯再让他们做事的,况且那些老东西也未必肯。”

    我说:“林将军立了军功,到时候是会坚定的追随你,还是更拥护给他扬名立万机会的皇上?”

    晏浔细想一会儿,告诉我:“不好说。”

    我点点头,大胆的解读他:“不好说的意思就是你也不十分信任林将军。”

    晏浔说:“我没有绝对信任的人。”

    我问:“宿莽呢?”

    “宿莽是自己人,我信自己人。”晏浔说着看向房梁,房梁上有人扔下来一个小石头被晏浔接住了,我知道是宿莽。

    我想问问那我呢,最终没问。我不做这种没意思的事,不能在一起的人也懒得浪费时间调戏。

    晏浔说:“我也信任你。”

    我想问问为什么,最终也没问,理由同上。

    宿莽代替我问了,他很诧异的发出疑问:“为什么?”

    晏浔说没有为什么,让他该上哪儿去上哪儿去,宿莽只是不再说话,走没走还真不一定。

    林将军我对他的了解甚少,只知道前朝是林将军的堂兄弟位至宰相,两个女儿都嫁给了先七皇子,最终都未善终。

    那位宰相没落了,林将军才建功立业起来,有一儿子叫做林恒英,晏浔和林恒英从前交好,一直唤他作林玉鸿的。

    我问晏浔:“为何质疑与林家嫡子的交情?”

    晏浔不是很愿意说,我说不想说就算了。他才说:“不知你还记得否,林将军曾替我解围,要把小女儿说给我。后来…”

    我才回忆起这么一件事来,后来林家小女儿在顺天寺众目睽睽之下被掳走,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不过一会儿人就给找了回来。但说出去就已经不是事实原貌。

    这封建时代,想坏掉女子的名声和毁掉女子人生太轻而易举。

    我说:“那些贼人不能查吗?”

    晏浔表情不太好,他说:“线索断了,林氏是什么人家,能查岂会不查。”

    我感受到了晏浔的愠怒,一时分不清是对这件事,还是对我。

    我不想承担无端指责,我问:“我有说错什么?”

    晏浔说:“不曾。”

    我点点头:“那就好。”心里觉得有点不舒服,但又说不出来。

    晏浔语气好了一些,他说:“京中都传是我害了林家姑娘,说我是瘟神。”

    我:“啊?”

    他看着地上的琉璃花樽,又看一旁的座卧摆件儿,垂着眼睛只看地面之上低处的东西,看上去很是落寞。

    他说:“我是摄政王,流着古氏的血又位高权重,每个人都盯着浔王妃的位置,生怕是位高门贵户的姑娘。”

    所以有人不想林家和浔王府结姻亲,又一位姑娘成了权争的牺牲品。

    我揉着太阳穴。

    晏浔问我:“头还痛吗?”

    我说:“不及我心痛。林家姑娘现下身在何处,可还安好?”

    晏浔说:“人送去了青州林将夫人的老家,听说已经说给了当地的好人家,家底厚实,书香门第。”

    我并没有因此觉得欣慰,我问:“所以因为此事林家公子与你情谊淡了?”

    晏浔摇摇头,他也没办法确定。

    交情这种东西脆的很,有时候关系没淡只要其中一方觉得淡了,那这关系就算淡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确实不太稳妥。

    说起道理来,林家该恨那贼人的幕后主使,而不是晏浔。可偏偏现实是最不讲道理的,发生了不好的事也别管无不无辜,沾上了就免不了被连带迁怒。

    我又在王府养了几天病,荀嬷嬷还请了一些江湖道士,总之都是我不相信的迷信。

    那道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一直翻着白眼表示不屑,他拿着拂尘跳舞,跳了一会儿不小心瞥了我一眼,看见了我翻白眼的样子。

    他肯定是误会了,害怕是真的害怕,拿着拂尘的手都颤抖了一下,随后吓得跌坐在地上指着我说上身了。

    我听到动静赶紧好好看他,他以为我冲他来了尖叫着想逃跑,他的腿已经吓得走不动路,两条胳膊在地上爬行。

    我怕给他吓出个好歹,赶紧过去拍拍他说:“真人,我好了,我真好了。”

    他还不信,咽了咽口水缓了半天。在确定我好好的之后又开始继续行骗,他拍拍胸脯说:“看来老道法术还算不赖。”

    我一巴掌把他帽子打歪,我说:“去你祖宗的,还装起来没完了江湖骗子,把你头打歪。”

    那道士没在贵府里见过我这种人,以为我又被什么脏东西控制了,又开始哇哇大叫,开始忏悔他自己不该骗人。

    我说:“你又来。”

    这次我懒得管他起身去供桌旁边坐下,拿起来一个精美的糕点,咬了一口发现是硬的,这种糕点中看不中吃,为了能多摆放几天不坏,所以做的比我命还硬。

    宿莽从梁上静静的跳下来,坐在供桌另一边看热闹,他拍手哈哈笑。

    那道士寻着笑声看过来,冷不防看见突然出现的宿莽,宿莽一身紫色袍子,头上还垂着两条布带,怎么看怎么不吉利。

    道士又吓得跑出去被几个侍卫拦住了,这件事闹得很大,晏浔知道了很生气,叫了人去问。

    听书房的丫鬟说,当时晏浔听了很想笑,但碍于自己一贯的严肃便一直忍着,好不容易听完了就把所有人遣退了。

    那个小丫鬟跟若缺说:“我猜殿下一定背着我们偷偷乐来着。”

    若缺又原话说给我听,最终晏浔问是谁找来的道士,净会装神弄鬼。荀嬷嬷在这府里天不怕地不怕,说是我找的殿下可要发落?

    晏浔就没再说话,我第一次看见晏浔那么恭顺,可见荀嬷嬷在浔王府受的尊敬。

    又过了两日有人传回来消息,前夜看见林将军的嫡子林恒英去了贤王府,吃了酒很晚才出来,还是晏洺和晏潇亲自相送,晏潇也在。

    这件事明面上晏浔一点都不知道,现在看来林家是真的无法再信任,听说晏浔站在书房里开着窗子看着后头的风景。

    其实也没什么风景,一座假山遮挡了所以,晏浔就在这头面对着石壁。

    若缺问我:“听说殿下都站一晌午了,石壁看久了眼不晕吗?”

    晏浔从前是真的与林恒英交好,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每次他提起林恒英都是叫作林玉鸿。

    同窗的情谊,总和官场上道同而谋的不一样。那是少年时的真心换真心。

    我敲响了晏浔书房的门,他说让我进去。

    我进去之后还没说什么,他就早有预料的说:“随你。”

    然后我什么都没说就出来了,我拜托宿莽送我一趟,宿莽冷哼一声说自己又不是车夫,连着白了我好几眼。

    他对我的态度基本就说明了晏浔的态度,我去外厢房找丁郎,一群小厮见到我都赶紧回避,没过一会儿丁郎就出来了。

    他手里正捏着一个馄饨,问我是不是殿下有吩咐。

    我说:“殿下没有吩咐,不过你…倒是在这儿混的如鱼得水。”

    丁郎说:“我做馄饨给他们尝尝。”

    我冷笑一声:“你做的馄饨,我说实话了你别不乐意,我第一次吃还以为是药膳,还寻思这么难吃总得治点什么病吧。”

    丁郎脸绷住,我说:“送我一趟。”

    他说:“没空。”

    我回头看见宿莽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我,我取下腰上的小牌拿在手里:“浔王府义宗姬,命令你去套车。”

    丁郎没办法,转身朝马棚走。

    我站在门口等着,若缺这次和我一起进宫,她很紧张,好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想劝我,可能觉得劝我也白劝,最终什么都没说。

    车子停在门前,若缺帮我把帽帷放下,扶着我上了车轿。

    马车跑出去一段,丁郎在外面说话:“方才宿莽随我去了马棚。”

    我没说话,他又说:“宿莽说,你故意气我就是为了让我不情愿送你去宫,然后再拿小牌命令我。浔王府侍从见小牌必得听命。”

    他声音低了一些:“宿莽说,你知道殿下会问话送你去宫的人,你怕我被迁怒,所以才气我,让我表现的不情愿。”

    我嗯了一声。

    丁郎很少说这么多话,他掀开车帘看着我很认真的说了句:“多谢。”

    我伸直腿靠在轿子里,进宫的心情才好了那么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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