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军区,陆长风送她到宿舍楼下,本来想说点什么,最后也只是把草药包递给她。
“回去换身衣服。”
虽然有伞遮挡住,裙摆难免被泥水溅湿。
苏娉接过草药包,点头:“好,你也记得换衣服,沾染湿气对身体不好。”
目光落在他身上,虽然是男人撑伞,但他左边已经全部湿透,黏在身上。
结实的臂膀和左腹分明的肌理清晰可见,她霎时红了脸,别开目光不敢再看。
“这几本连环画可以麻烦你交给我哥哥吗?”想到什么,她硬着头皮把手里牛皮纸包着的东西递过去。
“行啊。”陆长风见她害羞,忍不住想逗弄一下,又怕小姑娘恼羞成怒,干脆算了。
苏娉上楼,先把中药包放好,然后打开衣柜拿了条裙子,去卫生间换。
出来的时候因为洗了脸,眼睛湿漉漉的。
看着外面瓢泼大雨,她站在窗前,指尖拂过草药嫩绿的叶子,有些出神。
现在是六点三十五分,因为下雨天灰蒙蒙的,光线很弱。
有点饿,但是因为没有伞,不方便去食堂吃饭。
叹了口气,她拿出之前从张家带来的工具,坐在桌前,开始捣药。
耳边只有窗外滴答的雨声,偶尔有几声雷鸣。
没过多久,又有上楼梯的脚步声。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刚要起身去看看,就听到“笃笃”的敲门声。
上前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男人,她讶异:“陆副团长?”怎么又折返回来了。
“去食堂吃饭,赵德发让我给你带的。”陆长风把手里的铝饭盒递给她,还有一双筷子:“吃完我送回去。”
油纸伞被他收起,放在走廊边上,褶皱的伞面往下淌水。
苏娉接过饭盒,见他还是穿着湿漉漉的衣服站在门外,侧身道:“进来吧。”
“我脚上是湿的,会弄脏屋子。”他从操场上过来,脚底有泥沙。
“没关系,已经被我踩脏了。”她笑着说。
陆长风往里一看,确实是有湿脚印的,也没有再拒绝,跟着她进了屋子。
苏娉腾了把椅子出来让他坐下,自己坐在另外一把椅子上,打开桌上的饭盒盖,问他:“你吃饭了吗?”
“吃了。”男人目光落在地上的捣药罐里,问她:“还要继续?”
苏娉吃着菜心,点头:“待会儿我来就好。”
陆长风手里已经拿着木臼在捣药了。
“没事。”他说。
看了一会儿,她也没再说什么。
屋子里多了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总有些不自在,她想快点吃,但是习惯了细嚼慢咽,快不起来。
陆长风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知道小姑娘有些害怕自己,一直盯着捣药罐,没有去看她。
他躬身的时候脊背紧绷,像张蓄势待发的弓,看起来野蛮又凶悍。
苏娉挪开目光,继续吃饭。
两人谁都没有出声,只有捣药和雨声。
不想耽误他回去换衣服的时间,苏娉还是尽量快些吃,在她有些噎的时候,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倒了杯水过来。
“……谢谢。”她接过搪瓷杯,吹冷一些,小口喝着。
“半个月后要去南城,作战地点在东城和南城交界,有点冷,多带几件衣服。”
他们一向是军衬外面加军装外套,她可以往里面加毛衣。
想到就快要立冬了,苏娉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下。
吃完饭,她拿着饭盒去卫生间清洗干净才交给他,“谢谢你,陆副团长,麻烦你过来送一趟。”
“不碍事。”陆长风看了眼捣药罐,接过饭盒,单手扶着膝盖起身:“明天早上是玉米海鲜粥,老赵让我提醒你,记得去吃饭。”
“好。”苏娉有些恍然。
假期有时候睡过头了就没有去食堂,原来赵班长都记着啊。
陆长风没有再留,拿着饭盒出了宿舍门,很快就听到由近及远的下楼声。
她去关门,看到走廊边上的油纸伞,愣了一下,着急喊道:“陆副团长?”
外面下这么大雨,他没拿伞?
视线下意识往走廊外看过去,男人已经走出宿舍楼,雨中的背影坚毅挺拔,他拎着饭盒往食堂那边去。
他身高腿长步伐大,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视野里。
垂眸看了眼廊边倚着栏杆而放的雨伞,忽然明白过来他除了送饭,也是过来送伞的。
-
“你这拿着饭盒去哪了?”赵班长拿了个马扎,坐在食堂门口端着大碗吃饭。
这人之前半身湿透来了食堂,一开口就是:“德发,给我打个饭。”
赵班长看他这样还以为是饿狠了,随便调侃两句就盛好饭菜给他,筷子刚递过去人就没影了。
“给沈参谋长送饭。”陆长风眼也不眨:“他不是在团部加班加点为国为民为部队嘛,没时间过来吃饭。”
“是吗?”赵班长目光变得奇怪。
“你说你去给沈参谋长送饭?”他又问了一句。
“是啊,我堂堂副团长,骗你一个区区赵德发?”他把手里的饭盒递过去,“再给我打个饭,饿得不行,有病号饭吗?”
“瞧你这点出息。”赵班长骂了一句,然后偏头往里看:“你说你是给沈参谋长送饭是吧?那你瞅瞅,那人是谁。”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沈元白和沈青雪坐在一起吃饭,男人眉目温润,听着弟弟说话,偶尔颔首。
“……”陆长风面不改色:“他不在,给余政委吃了。”
赵班长半信半疑,他喝完最后一口汤:“行吧,给你打饭。”
走到一半,他又扭头:“你不是自己吃了,没吃饱又要一份吧?”
陆长风无语:“不管打几份还不是从老子津贴里扣?吃你老婆本了?”
“噢,这倒也是。”赵班长慢悠悠道:“毕竟你吃得多,我难免多问一句。”
赵班长又用刚才的饭盒给他打了一份,陆长风拿过放在灶台边上的牛皮纸包,端着饭盒往沈元白那儿走,
“哐当——”
纸包砸在桌上。
拉开椅子,男人长腿一跨坐在沈元白旁边,没话找话:“吃饭呢?”
“没,”沈青雪嚼着土豆,含糊不清道:“训练。”
陆长风好笑地往后一躺,抵着椅背:“小同志火气挺大啊,秋天不是过去了吗,怎么还这么燥热。”
“你跟我妹妹出去了?”他没好气又补充了一句:“单独?”
“嗯啊。”陆长风单手打开饭盒,左手把纸包往沈元白那边推:“小姑娘给你带的东西,说她哥喜欢。”
一直没说话的沈元白放下筷子,慢条斯理拆开牛皮纸包装,看到里面几本崭新的连环画,眼角眉梢浸润笑意。
自从那次和妹妹一起去新华书店看书的时候拿了本连环画,她就接连送过几次给他。
“我没有?”沈青雪有些失落。
“有吧,她应该是想自己给你,我跟你哥宿舍挨得近,顺手就能给他。”
沈青雪听完眉头拧得更紧了:“你不对劲。”
“嗯?”陆长风吃了口菜心,挺嫩的。
“你竟然没有趁机挤兑我。”这才是他认识的人。
“你看不出来吗?”陆长风咽下菜心,看着他,语气诚恳道:“我在讨好你。”
“……”
沈青雪呆滞地看向哥哥,然后吐出一句:“难怪赵班长说他脑子有病。”
沈元白轻笑一声,他重新用牛皮纸把书封好,对此不发表意见。
陆长风要追妹妹,他不同意也不反对,这件事归根究底全看妹妹的选择。
他以前并没有参与过妹妹的成长,对于这种事也不会出手干涉,对于妹妹做的选择都会无条件支持。
和他兄弟多年,陆长风心里也门儿清,沈元白虽然不插手,但只是因为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如果以后俩人真成了,估计得被他温柔地喊去训练场过过招。
……
假期很快就过去,苏娉最近在卫生所帮忙,她是过来实习的,所以任务并不是很重。
只是帮着看看诊包扎一下,她还忙里偷闲,把药丸做好了,交给军医。
军医检验过,给失血过多的战士们吃了一颗发现效果很好,立马宝一样的收着,打算留给出去巡防和上战场的兄弟。
“这是药方。”在他支支吾吾找到苏娉的时候,小姑娘主动把药方拿出来,笑着说:“我自己一个人的精力有限,能提供的只有两瓶药丸,药材也不太够。”
“……苏医生,”军医捏着药方看着她,神色复杂:“如果你拿着这个方子交给医药协会或者和卫生所提条件,比如说加入医药协会和毕业后直接转进部队,我们也会答应你的。”
这个方子太重要了,战场上最怕的就是失血过多不能及时救治,从前线送下来就错失了时机。
苏娉哑然,显然军医并不知道医药协会早就想邀请她加入的事,她也没打算说:“我毕业后应该是不会留在部队的。”
“为什么?”军医蹙眉:“有军籍对你来说是好事,可以留在部队卫生所或者调去野战医院,津贴高,找对象也方便。”
他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想让她走一条最好的路。
这个苏同志有能力,而且思想觉悟高,这样的人才他希望能吸纳进部队。
“我有自己想做的事。”苏娉笑着说。
这样的理由军医无法反驳,半晌,他叹了口气:“我看过你写的战场急救笔记,野战医院让你过来实习也是希望我们能跟你学习这个。”
“苏同志,不管你最后是不是留在部队,作为一名医生,我要谢谢你。”
苏娉笑着摇头。
又过了几天,张轻舟把之前跟她那份关于野外急救的笔记重新整理了一遍,亲自送来军区。
“同志,我找第七兵团的苏娉。”他背着手,对哨兵说。
岗哨打电话去卫生所确认,没多久,苏娉过来接他进去。
“老师。”苏娉把自己最近跟军医们学到的东西给他看,最多的还是关于外伤的处理救治:“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张轻舟翻了几页她的笔记,把另外一个本子递过去:“跟你张爷爷吵了一架,不让我在家吃饭,来你这蹭个饭。”
“好呀,正好带您尝一下食堂的饭菜。”
临近中午,苏娉带他往团部食堂走,师徒俩都是一边走一边看笔记。
原本苏娉记录的关于野外急救最常见的情况下面都有钢笔字重新标注,除了她娟秀的字体自己张轻舟狂放的笔锋,还另外有毛笔字添注。
“沈妹妹。”赵班长见她来了,麻溜地拿出铝饭盒,看到她旁边的男人时,愣了一下:“这是?”
不像咱们团的人啊。
“我的老师。”苏娉笑眯眯道:“赵班长,麻烦您打两份饭。”
她虽然是实习,但目前挂在野战医院名下,也有工资和津贴发,只是比部队里的军医少了三分之一。
对比她并不是很介意,能有津贴本来就是意料之外的事。
“苏医生。”柳青黛也过来吃饭,看到她立马过来了:“明天我们放一天假,要不去城里转转?马上又要出任务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张轻舟先跟赵班长打了声招呼,听到她这话,问学生:“小鬼,又要跑哪去?注意安全。”
“知道,不远,挨着南城。”
苏娉接过饭盒,对旁边的女孩说:“好呀。”
她几乎每次出去都是跟哥哥们,很久没回学校了,之前玩得近的女同学就是莹莹,现在在部队每天除了卫生所就是宿舍和食堂,虽然自己一个人看医案也不错,但有个同龄人说说话会更好。
而且她跟柳青黛很聊得来,都是有丰富实践经验的医生,可以互相学习。
等她们端着饭盒去找桌子坐下,陆长风也从门外进来了。
“老赵,饭。”他言简意赅。
现在十月底,已经过了霜降,男人还是只穿一件单薄军衬,军装外套解开挂在手臂上。
“你小心被纠察抓着。”赵班长提醒他一句,拿过饭盒给他打饭,还不忘用大勺压了几下。
“出了食堂我就穿上。”陆长风随意道,眸光不经意看向远方。
“那个人谁啊?怎么好像没见过。”
“沈妹妹的老师。”赵班长把饭盒给他:“你最近怎么回事,以前别人都吃完了你才来,现在倒是挺早。”
“这不是饿嘛,”陆长风捧着饭盒站在他旁边吃,不经意饭:“老赵啊,你知道团长是怎么追到嫂子的吗?”
“啊?”赵德发愣了一下:“他不是组织安排相看的吗?”要不是组织,第七兵团从团长开始就得打光棍。
说到这,他忍不住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咱兵团跟个和尚庙一样,起码一半没媳妇儿。”
“是啊,从参谋长到厨子,都一个样。”陆长风调侃道:“老赵啊,你们这思想觉悟有问题啊,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了。”
军人多好找对象,怎么就这么多光棍。
“要我说这事就得怪政委,他要是跟工人妇女同志多搞几个联谊会,每年让文工团的同志多来表演几次,咱也不至于这样。”
平时家里来信催着回去相看对象,也因为没空给推了,假期少。
“什么事怪我?”余政委咬着个馍馍从后面出来。
赵班长和陆长风对视一眼,陆长风啧了声,“老赵说您不厚道,自己娶了媳妇不管兄弟。”
“……”余政委想了一下:“要不这政委你来当吧?”
赵班长立马尿遁,避之不及。
等他扔下锅铲走了,余政委问陆长风:“你打算什么时候找对象?你二哥说过段时间他也要过来看看你。”
“马上。”陆长风吃完最后一口饭,拜托他:“下次他们再给您发电报,您就说我调去别的兵团了不知道,让他们不要来了。”
“马上是多久?”余政委自动忽视他后面的话:“有打算了?”
“嗯。”陆长风也没藏着掖着,余政委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至于辈分实在不好论就不论了。
反正进了部队都是兄弟。
“武装部的?还是后勤部?”余政委想了一下:“还是作战部队的?”
“都不是。”陆长风下巴一抬:“搁那坐着呢。”
余政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怔愣道:“沈参谋长的妹妹?”
“是她。”
“你小子。”余政委明显是没想到,过了好半天摇头失笑:“这位小同志确实不错,哥哥都是军人,自己也是医生,思想面貌端正,上次我本来也动了心思要给你们拉线相看,小沈同志不太愿意。”
而且他看苏同学也没有这个心思。
“沈青雪?”陆长风挠挠后颈:“您有什么讨好大舅子的法子吗?”
余政委想起自家媳妇总念叨娘家弟弟没娶亲,“给他找个对象。”
“我哪认识什么女同志。”陆长风头疼道:“还有别的法子吗?”
“我是往我媳妇娘家送东西。”余政委吃完馍馍,又去盛清粥:“你自己动动脑筋吧。”
陆长风一脸若有所思。
小姑娘那不能送东西,她目前还没看明白自己的心思,怕吓到她。
那就往沈元白和沈青雪那儿送?
还有个在别的兵团,刚调过来就上了前线,目前也没怎么露面,先备着以后再给。
不过送什么啊?他难得陷入沉默。
苏娉和张轻舟吃饭的时候已经习惯性的讨论医学上的病例,柳青黛听了一阵,她才觉得眼前这吊儿郎当的人不简单。
试探性地开口说了几句自己的意见,张轻舟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
苏娉也含笑看着她。
柳青黛本来就是一名出色的军医,受到鼓励自然是侃侃而谈,把自己刚才对这个病例的看法和了解以及用药都说了出来。
“不错。”张轻舟夸了一句:“挺好的。”
比起小鬼虽然差了挺多,这个年纪没有老师带能有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放在东城大学中医系也能在前十以内。
柳青黛彻底放开,和他们一起探讨。
最后得知张轻舟的名字时,她喃喃道:“好耳熟,是那位简老先生的徒弟吗?”
在东城,同行对于张轻舟的名字并不陌生。
比较深刻的是三个印象——
简老先生的学生。
许先生的学生。
被驱逐出师门。
见老师没说话,苏娉点头。
“张医生。”柳青黛忽然正色道:“我有一个冒昧的请求。”
张轻舟一边吃饭一边示意她说。
“您能不能收我做徒弟?”柳青黛不好意思道:“刚才听您跟苏医生的谈话就知道您的能力超出我很远,我想……”
“是挺冒昧的。”张轻舟打断她,“我没有精力带第二个徒弟,你本身也不差,自己多锻炼锻炼平时多看看医书,以后未必不会超过我。”
苏娉笑了笑,没说话,继续吃饭。
老师的选择她也无权干涉,不管收不收徒弟她都觉得挺好。
柳青黛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这是明晃晃的拒绝,于是也不自找没趣:“好的,谢谢您。”
这顿饭开始很热切,后来很沉默。
苏娉本以为第二天柳青黛不会找她去逛街了,没想到早上七点多她就在敲门——
“苏医生?”
苏娉揉了揉眼睛,去卫生间快速洗漱换衣,然后开门:“柳医生。”
“我们去逛街吧,”仿佛昨天的事没有发生,她笑着说:“我都有一两年没有做过新衣裳了,在部队都是穿军装或者军便服,布票攒在手里也没花出去。”
“好呀。”看到她眼底真挚的笑,苏娉没有拒绝,“麻烦你等我一下,我也取点钱票放身上。”
她想给哥哥们做一身常服。
柳青黛点头,站在门口看着她的动作。
苏娉打开衣柜,拿了件长风衣外套穿上,风衣比裙角短一点。
她有拿出一个自己缝制的布包,找出钱票放在包里。
在她打开衣柜的时候柳青黛就把视线挪开了,看向窗台。
她种的中草药长势都不错,在这初冬,还难得的有这么盎然的绿意。
“我们走吧。”苏娉提着布包出来,笑着对她说。
“好。”柳青黛收回目光,率先走在前面下楼。
苏娉锁门,把钥匙放进布包里。
走了一段距离,柳青黛说:“苏医生,昨天我突发奇想说要拜张医生为师是我欠考虑,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是觉得张轻舟只有这么一个徒弟,精力都在她身上,苏医生大概心里也是不想再多来一个。
没想到苏娉只是摇头:“你想拜老师为师是认可他的实力,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老师拒绝也有他的考量,你不要多想,也不用放在心上。”
小姑娘温声解释道:“虽然我们现在临床应用,但老师已经在着手准备转研究了,所以他确实没有精力再来教导一个学生。”
学校里那些学生不同,一天授一节课就好。
像苏娉这样的学生,他就得做好一辈子为她答疑解惑,而且像他的老师简老先生一样,随时准备为学生托底。
再加上俩人特殊的关系,作为这小鬼的长辈,他是随时准备为她冲锋陷阵的,不然张老爷子的拐杖随时会落下来。
听完她的解释,柳青黛心底最后一丝怅然也消失,她笑着说:“原来是这样,怪我没有考虑周全,希望你和张医生不要介意。”
“不会的。”苏娉给她肯定的答复。
这件事说清楚,柳青黛跟她的关系又近了几分,出了军区大门,她问道:“东城你都逛过吗?对这熟不熟悉?”
“没怎么去过。”苏娉柔声道:“最多的就是新华书店和百货大楼。”
“我也爱逛这两个地方!”柳青黛挽着她的手:“不过今天我们要先去另外一个地方。”
“嗯?”苏娉不解。
不过到了地方很快就明白过来。
裁缝铺。
“我想做一件你身上这种风衣,可以吗?”她怕苏娉会觉得穿同样的衣服不好,先问过她。
“可以呀。”苏娉笑道:“这件衣服是我哥哥在百货大楼买的,应该还有同款,衣服是没写名字的,谁都可以穿。”
“这小同志身材好,穿什么都显腰。”营业员抱了两匹新布过来:“这是新进的加厚的料子,就两匹,你们看看有没有想要的,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年了,都提前置办年货,到时候想买也买不着了。”
苏娉听完这话有些恍然,竟然这么快又要过年了吗?对,现在是十一月初,农历九月末。
“两个月还早着呢。”柳青黛找了一匹和苏娉身上风衣相近的料子,不过是青色:“我想要她身上这样的款式能做出来吗?”
老裁缝拿着尺子正好经过,他勾下老花镜看了一眼:“能,一个星期后过来拿。”
“一个星期后可能不行,我先放在这儿,等有空再来取您看行吗?”马上就要去前线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付了钱给了布票开了条子,随便什么时候来拿都可以。”
“好,那就麻烦您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苏娉也在挑选布料。
现在是初冬,要做外套,她摸了一块还算硬挺的布料,问营业员:“你好同志,请问这是什么料子?”
营业员见她明眸皓齿而且穿得也好,脸上笑容不减:“这是咔叽布,又经脏又耐磨。”
苏娉点头,“我想做四件外套,就简单的长风衣就好,可以吗?”
“四件?”柳青黛在老裁缝那儿量好尺寸,好奇地走过来:“苏医生,你要这么多干嘛?四件要很多布票的。”
“没关系。”苏娉是想给哥哥们人手一件,苏驭不在这,直接寄回北城。
“同志,我这还有尼龙的料子,你看还要不要做几件衬衣?”营业员猜想应该是一家的布票都攒在这位小同志手里,所以卖力推销:“尼龙布做出来的衬衣很顺滑,特别好穿。”
“有棉布吗?”苏娉对尼龙的不是很感兴趣,她喜欢透气的布料,如果不是自己太忙,就买一匹布回张家自己做衣裳了。
“有,有碎花布和纯色的。”营业员抱了几匹布放在柜台:“你看看要哪一种?”
“纯色的就好,帮我做四件衬衣。”苏娉以前给苏策和苏驭裁过衣,他们当兵的体型不会太大变动。
哥哥沈元白比大哥苏策早高一些,也要清瘦一些,尺寸也能推测出来,沈青雪和二哥好像差不多,就是高一点。
把尺寸报给老裁缝,给了布票和钱,她们签了条子就可以了。
走出裁缝铺,柳青黛哀叹道:“辛辛苦苦攒了两年的布票全部用完了。”
她是打算今年过年回家的,自然要穿好看一点。
虽然军便服更能让人喜爱。
“苏医生,你怎么有这么多票啊?”她不解道。
刚才她那一沓,营业员都看傻了眼。
“一家人攒的呀。”她笑眯眯道。
四个哥哥身上都不留布票,全部给了她让她做新衣裳,还有爸爸妈妈外公外婆,老师学校发的的布票也没要,把她的糕点票都收走了。
见她掰着嫩葱似的指头算,柳青黛叹了口气。
果然苏医生是有家底的。
她们又去逛了百货大楼,柳青黛很喜欢她手上的银镯想买同款,并不是因为攀比,只是觉得她身上的东西好看,问过苏医生可以之后,才想买一样的。
不过在柜台并没有找到。
“你是在这个百货大楼买的吗?”柳青黛都麻木了,五层的百货大楼逛了好几圈,腿酸胀的不行。
最近都在军区没出任务,体能下降了。
“是呀,我妈妈给我买的。”苏娉问了一下柜台的售货员:“同志,我手上这样的银镯没有了吗?”
售货员看到这镂空雕花的银手镯也觉得新奇,她摇头:“不好意思同志,我是前一阵新来的,这段时间没有见过这种镯子。”
“好的,谢谢你。”
柳青黛听到他们的回答,摆手:“没事,苏医生,我们不找了。”
苏娉笑声和缓,点头:“好。”
上前线之前,一般会放一天假,陆长风今天就拉着沈元白出来了。
“你有什么想要的?虽然我不能明目张胆送给沈妹妹,送你也是一样。”
两人走到百货大楼第四层,放自行车电视机的地方。
沈元白明白他的用意:“讨好我?”
“是,你可以挑贵的买。”陆长风一本正经道:“等我跟沈妹妹成了,再当陪嫁陪过来。”
沈元白不禁莞尔笑,他说:“你这样是讨好不了我的。”
“是吗?”
陆长风揽着他的肩膀往楼上走:“这种大件军区也放不了,我们去看看珠宝首饰。”
“沈妹妹身上挺多这种的,我也不会选,你帮我提前选好,我到时候送给她。”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看到苏娉手腕上的手镯手表还有脖子上的翡翠玉佩,他以为小姑娘很喜欢珠宝首饰。
但是自己的眼光确实不太行,只好拉着和沈妹妹最像的人过来。
讨好未来大舅子只是顺带的。
沈元白跟着他往楼上走,没有出声拒绝。
陆长风随意道:“还过两天就要去南城那边了,到时候你也去吧?你肯定是在指挥所坐镇,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咱妹。”
苏娉和柳青黛还没下楼就听到熟悉的声音,柳青黛愣了一下:“好像是陆副团长?”
苏娉也听出来了,她们停住脚步。
“阿软。”看到妹妹在这,沈元白眼底笑容扩散。
“沈妹妹。”陆长风止住话头,看了眼她旁边的人,颔首打招呼:“柳医生。”
卫生所就那么几个女同志,很难不认识。平时弟兄们经常念叨,一会儿秦医生一会儿柳医生的。
可惜这俩都有对象。
“哥哥。”见到沈元白,苏娉明显意外,她以为哥哥最近很忙。
“你们来这干嘛呀?”
“帮他未来媳妇儿挑首饰。”陆长风率先道:“沈参谋长平时忙得很,先买好,有备无患。”
苏娉是不信的,她看向哥哥,眼神询问。
沈元白笑着说:“陆副团长家里催得急,想结婚。”
柳青黛惊呼道:“不是吧?”
苏娉下意识看向高大的男人,恰好撞进他含笑的眼底。
赶紧收回目光。
“怎么,不行?”陆长风虽然是问柳青黛,但视线一直紧锁小姑娘:“你结婚申请到时候还得我批,慎言啊柳同志。”
柳青黛立马换了一副神色:“我是说像陆副团长这么英俊的男人终于要找对象了,太高兴了。有合适的人选吗,不然我给你介绍一个?”
陆长风在军区里可一直是香饽饽,盯上他的人不少,可因为他在战场上凶名在外,还是决定把目光转投另外一位。
沈参谋长。
沈元白长相性格都是非常出众的,而且还是这么年轻的军官,又温柔,肯定会体贴人。
“给我介绍?”陆长风来了兴趣:“谁啊?你们卫生所的?”
柳青黛想了一下卫生所有哪几个人,下意识把目光投向旁边的小姑娘:“苏医生,你好像还没有对象吧?你觉得陆副团长怎么样?”
为了她的结婚申请,她倾情推荐:“陆副团长年少有为,相貌俊朗,又和沈参谋长是兄弟,知根知底。”
“有参谋长看着,他一定不敢对你不好。”
“柳医生,不要开玩笑了。”苏娉没想到会扯到自己身上,对上高大的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白皙的脸瞬间红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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