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谷今天真是记忆以来最不顺心的一天。也不能说最,排第二吧。
挨了家主一巴掌倒不算什么,本来就是被打惯了的;但童苏大摇大摆搂着个妖精作风的女子出现,却是真把她气得血直往脑袋灌,眼睛都直了。
随后便是颈后的钝痛和眼前的黑暗。
待她醒转恢复意识之时,只听得外界模模糊糊的声音:
“你别去。”
“我必须去!”
“你去了,是以什么身份去?是要以至亲胞弟的身份去指责你大哥,还是以童家人的身份护短?”
“我……”
“我是不会放过他的!”听到这,元谷实在忍不住了,大喝一声,气得上半身直接从床上直愣愣地坐起来。
“醒了?”妖七扫了一眼,嗯,精神头不错,看来那一记手刀没打出毛病。
元谷马上预备掀被下床,却发现自己下半身如瘫了一般,别说挪腿了,动根脚指头都办不到。
“姓童的,你干了什么?”元谷语气透着阴戾的狠气。
“我看你是真不长记性。”妖七走了过来,支起一条腿坐在床边,“我本来以为你只敢挑着脾气好的骂,没想到今天当着这么多人面,你还敢直接骂你们未来的姑爷,童家大少爷?你到底是嫌命长,还是脸皮痒啊?”
元谷冷笑道:“姑爷?童苏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你觉得他还能娶我家小姐?他既然干得出这种下流勾当,我怎么不敢骂?”
妖七轻笑:“对啊,是童苏干的事,你找童芜撒什么火?”
元谷扭头冷冷看着旁边几上花瓶,里面不插花不摆草,只独独斜逸出一支枯枝。
“他心里清楚。”
童芜一脸茫然。
妖七来回看着这二人面色,冷不丁发问:“他糟蹋过你?”
“你在狗叫什么。”
“糟蹋过你们小姐?”
“他敢!!”元谷几乎是吼出这句话。
“那他干了什么?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们双方碰面时,就为了那个玉佩络子的事,你至于给他这么久脸色看?换成你家家主的脾气,你骨头都已经喂狗了。”妖七屈起一根手指支着下巴,看着元谷气呼呼的脸说道。
元谷却是眉眼锋利,毫不留情地盯着童芜。童芜被如此盯着,虽是困惑,却也心下坦荡目无蒙尘,二人便隔着好几米,毫无保留地对视,眼中的各种情绪也无从躲藏,各种复杂的情绪全数倾泻出来在空中交汇。
盯了一会,元谷先移开了眼,将视线重新寄放在那根枯枝上:“你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童芜想要回答,却也是张嘴无言,复又默默闭上了。
妖七暗自思索。看元谷这话意思,再加上童苏之前说过的话,看来童芜发了高烧丧失那段回忆的事,大家都知道。既然不记得,元谷为何如此生气?难道是觉得童芜是装的?且不说童芜看上去是真的忘了,如果是装的,他又为什么要假装失忆呢?
“我不知道。”童芜忽然开口,语气中透着藏不住的悲哀。
元谷没有生气,甚至连一句话都没骂。她看着那支枯枝,干干的,瘦瘦的,没有花叶点缀,上面还有很多细小零碎的划痕,只留下两三根小指粗细的斜枝。
妖七受不了这气氛,说道:“你俩到底在打什么哑谜?要我说,你也别生气了,你家小姐还没过门就被塞了个妾,这挑夫君的眼光也真够差的。”
元谷果然受不了这话:“什么叫小姐眼光差?明明是童家教子无方!这种人要是真娶了我们小姐,继承了家业,童家也和参家差不多了。”
妖七乐了:“好好,你还真是骂天骂地,童家两个少爷被你指着鼻子骂,现在连参家也敢编排上了。怎么你没一点家仆的样儿?看来还是被打少了。”
这话是他故意说的。他从不认为所谓“家仆”就该有什么规定好的举止,只是想激元谷多说点话。话说多了,总有蛛丝马迹可以扒。
“我是小姐的仆人。不是满家的家仆。”元谷脸上大有不屑之态。
妖七一听这话更有意思了,连忙追问是什么意思。
元谷却不想解释这背后的来龙去脉。她的腿已经能动弹,虽然还麻得下不了地,坐到床沿是没问题了。
坏了。李现道给扎的针到时间了。
眼看着留不住元谷了,妖七站到她面前,拦住她即将动身的去路,居高临下地问道:“我只要一句话。这门亲事,到底是满家定的,还是满菱定的?”
“都不是。”元谷冷冷地答道,随即用手指向童芜的方向,“是他定的。”
说着,她腿上的筋脉开始有触地感觉,马上一瘸一拐地走了。
屋内只剩下两人面面相觑。
“你坐下。”妖七揉着太阳穴,恨不得揉开脑子里迄今为止听到的一团浆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来个知道以前事的人和我们讲讲?”
童苏是指望不上了,正处在狂风浪尖上;童芜更是指望不上,小时候一场发烧烧得他脑子全无一物,比元谷脑子还干净。
童芜开口了:“我觉得,没必要去追寻往事。要紧的是解决眼下的问题。”
“眼下什么问题?”妖七忽然福至心灵,撑头歪笑,“你是要去解决你大哥带来的那个姑娘?”
“不、不是。”
“那你能去解决什么?解决你大哥还是解决满菱?他们一个还没娶正妻就要纳妾,一个连婚服还没挑到满意的,还是说,你想让他们俩散了?”
童芜连连摇头:“这件事就是大哥做得不对。父亲说过,我们家的男子不能纳妾。纳妾是没有出息的男人才会做的。更何况还是在大婚前几日。”
“参夫人知道你爹的深刻见解吗?”
“……知道。所以我娘让我爹这几天呆在院子里别出来瞎溜达。”
妖七换了个坐姿,撑起身子贴着桌面探身向前,认真地看着童芜道:“但凡你们俩有一个没这心思,这桩闲事我是管都懒得管。”
他顿了下,留给童芜思考的时间,自己也在脑海内闪过从来到大会第一天开始,一直到大会结束前,所有童芜与满菱之间相处的片段,零零碎碎,浮光掠影。
满菱的表现他几乎不用分析,虽然表面的她一直无动于衷,比赛时也不施救于童芜,但她让阿黄和自己一起住,几乎是向所有人坦白了心迹。
至于童芜,他的眼神总是会不自觉流露出钝痛的神情,妖七从客栈到这里,看过无数的眼色暗涌,却到现在也不敢肯定,童芜到底是真忘了,还是装的?
这件事背后绝不是三角爱情的撒狗血这么简单。满菱明明喜欢童芜,却能泰然告知其婚讯,直到今天也表现得像个合格的待嫁大小姐,还会对婚服挑挑拣拣。还是说,满菱将爱情与婚姻分得清楚,楚河汉界互不沾染?
想起满菱那对总是无情绪波动的眼,妖七觉得这也不是没可能。
那童芜呢?童芜的眼里在听到与这桩婚事有关的消息时总是流露出落寞,他自己真的甘心吗?
妖七知道问也问不出结果,童芜只会说“不记得”和“不知道”。
人的思维远比时间流逝的速度更快,在童芜回答之前,妖七已经想好该找谁撬开关口了。
童芜被妖七的这句问话一怔,妖七是觉得满菱对自己……
“你是指那个玉佩络子?我一直贴身戴着,没人同我说过是满菱做的。况且她似乎也不高兴我戴着。”童芜苦笑,他实在搞不明白妖七为什么对这件事如此在意,满菱与他,在第二关时便已分出各自要走的路了。
不管之前的交情情谊,他们俩现在注定不是一路人了。
“人家那是不高兴你戴着吗?是不高兴你叫她嫂嫂!”妖七白了一眼。
“还有,你如果不喜欢她,为什么你大哥搂上那个女人时,你眼都红了?当时看着真是吓死人。”
“就算是大哥,也不能做这样的事。”童芜缓慢而坚定地说道。
“得。和你横竖讲不通。”妖七摆了摆手,也往屋外走去。
“你去哪儿?”
“去看阿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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