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君回到府邸没多久,就等来了郭家的人,无非是让她去府上一叙,顾文君打着身体不适的缘由,挥了挥手就把人打发走了。
如今小活佛与其说是‘葬身火海’不如说是下落不明更加准确,坤一被牵连其中,看似无关紧要的镇南王却又暗自派遣坤九和苏晟伺机而动。
士族和寒门在赫连幼清的有意促成下越发剑拔弩张,估计这段时日以张氏为代表的士族应该没少给赫连幼清下绊子才对。
而自己在宫中抛出的藏宝图想必已然让赫连幼清有所猜疑。
捏着眉心怎么想都觉得闹心,顾文君疲惫的以手撑额。
胸口猛然一阵钻心的疼痛,顾文君脸色惨白,她用力抓紧落在身旁的莹白的佛珠,她整个人都倒在了榻上。
好一会儿才稍有缓解,汗淋淋的额头上贴着凌乱的发丝,顾文君喘息着仰躺在榻上,指尖缓慢的揉搓着佛珠。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是醒来后没多久就听到了坤一被动了私刑。
顾文君来到大理寺时处以鞭刑的坤一早就晕厥了过去,坤九慌得脸色发白,连忙上前却又被侍卫挡住近不得身。
大理寺少卿面色尴尬,不住的抹着汗。
谁也未曾料到是黔南王的人私下和大理寺内的人通了气,在审讯室就给坤一动了刑。
好在及时被及时发现,要不然坤一怕是早就死了。
那大理寺少卿小心的瞥了一眼顾文君,只瞧着这镇南王世子面色阴晴不定,听说和摄政长公主暧昧不明,也不知对方会不会利用这个,发难身为士族的方大人。
府医被急匆匆的召进大理寺时,顾文君正面对着黔南王妃。
动刑的是黔南王妃娘家的侄女,少女看着娇俏美丽,偏偏举止间的娇纵与狠辣全不似外表那般可人。
既然是娘家侄女犯错,身为亲属的黔南王妃自然是亲自过来领人。
不过到底是没什么诚意过来。
黔南王妃的冷淡就颇有些耐人寻味了。
“久闻世子才华出众。”黔南王妃段氏面容清淡,看似和善的语调怎么听都有些模棱两可。
“王妃过誉。”顾文君笑着应下,眉眼含笑,到底是少了几分真诚。
两人不咸不淡的打着太极,半点不提坤九和少女之间的事,等到黔南王妃等人离开时,已是一盏茶之后。
好在坤一未伤及根本,大理寺少卿松了口气,示意手下莫要拦着焦急的坤九,算是卖了个好给镇南王世子。他小心的瞥了一眼坐在上首的顾文君,但瞧着面色清淡,反倒是让人看不清情绪几何。
就连他这个外人都瞧得出黔南王妃的侄女私下动刑,看似是教训奴婢,实则还不是打了镇南王府的脸。
就是不知上首这位爷又是怎么想的。
事实上顾文君可不觉得黔南王妃只为了打脸。
赫连幼清私下扣人,那日所透露的信息多少令她琢磨过味儿来。
若真如赫连幼清所说,这黔南王妃只怕是借着侄女的手投石问路。
坤一的伤情已暂时得到缓解,尽管大理寺少卿就差没拍胸脯保证再不会发生此类事件,但谁又能说的准那位有点不按常理出牌的黔南王妃又会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坤九被暂留大理寺,顾文君回府邸时是乘着官家的车,本就精神不大爽力的她靠着软垫昏昏欲睡,耳边传来东陵与随行衙役的声音,对于这个年纪的东陵来说,京城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足够引起了他的好奇。
“吴大哥,莫非真有神龙?”东陵惊奇道。
“这事哪敢做假。”那衙役声音压得低。“咱衙门的弟兄里,有亲兄弟就是那次远航兵卫,可是亲眼看到,说那龙王爷欲翻海升仙。”
“我听说是龙王被激怒?”东陵好奇道。
衙役的声音这次变得有点支支吾吾。“这个,咱们可就。”
那衙役未说完,只听的破空声响起,嗖嗖几道箭声滚着冷风袭来,噗噗声响,却是有人栽倒在地。
“什么人!”
众衙役惊觉不已,不知觉中已然行到人烟稀少的偏道。
却说话音刚落,那人就被一旁同穿衙役服的‘同伴’一刀毙命,鲜血霎时溅了东陵一脸。
东陵甚至来不及回神,数名伪装成衙役的刺客已然亮起刀剑,与此同时,埋伏在暗处的刺客也纷纷杀了出来。
“保护世子!”
有人连忙喊道。
刀光剑影之中,东陵吓得小脸发白,他连忙驾车正欲飞奔离开,可暗杀者却在下一刻一刀斩断马儿头颅,车驾前倾时,东陵整个人都向前栽倒,眼看就要死于面前闪着寒光的白刃。
下一刻东陵只觉得手臂被人猛的拉住,他向后一仰,刀刃几乎是贴着他鼻梁划空,余光中他看到的便是顾文君略显苍白的脸。
叮的一声。
顾文君手握刀刃,交锋中堪堪挡住刺客,甚至因技高一筹让对方胸口中了一剑。刀刃再次袭来,她一把将东陵推开,令其避开锋芒,顾文君正欲抽身离开,胸口传来剧痛令她手腕一软,刀剑立时砸在地上。
眼瞧着一刺客杀红了眼就要向顾文君脖颈抹去,这时躲在暗处的坤八等人哪还顾得上之前的吩咐,一个纵身就飞到顾文君身边,不仅如此,数名黑衣人也现出身形。
顾文君抬起眼,余光中隐约瞧见高楼上矗立这几个漆黑的人影在昏沉的天空下影影绰绰,又仿若稍纵即逝。
局势登时逆转。
原本节节败退的衙役在坤八、坤六和陌生黑衣人的帮助下甚至生擒了几名刺客,只是被生擒的刺客却在被抓时咬破藏在牙尖的毒药,服毒自尽。
被东陵搀扶着顾文君服了药,气色并不是很好。
“世子可还好?”说话的却是从黑衣人中走出来的齐景行,青年依旧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样,视线在顾文君手中一直捏紧的佛珠上溜了一圈后便落在了对方身上。
“劳齐大人挂心。”顾文君道。
她话毕,低咳了几声。
齐景行眸光微闪,又说了些客气的话,便遣人去寻来马车,差人护送顾文君回府邸。
马车在一行人的护送下离开,齐景行手握折扇,目光迟迟没有从那马车上收回,直至马车消失在拐角处。
“齐小二,你到底打什么主意?”鸦青色的飞鱼服衣角被风卷起,从暗处走出来的皇城司指挥使嘴角衔着一抹笑,看着倒像惯是以笑面人的样子。
“与其说我打什么主意?不如说皇城司与凤楼隐而不动又是何意?”齐景行折扇轻摇,微挑的眉宇下,一双眼落在矗立在楼上,面罩金色鬼面具的男人身上。“你说,顾文君那几名暗卫可是发现了尔等?”
这人身姿挺拔,一袭水色绸缎连清华裳,袍角绣着龙纹细蟒,脚踏一双十方云履,金色面具下仅流露出一双漆黑的眼,只撇了下方的齐景行便收回了目光,之后与候在他一旁的人低语几声,下一瞬便已消失在原地。
将齐景行与凤楼楼主的暗自较量看在眼里,身为指挥使的谢明成道:“你这倒打一耙的毛病倒是越发的炉火纯青。”他扯了扯嘴角。“殿下即命你暗中保护,你偏偏却等着顾文君快没命了才现身。”他见齐景行轻摇纸扇,哂笑道:“你这没事就摇扇子,什么毛病?”
对于谢明成的挖苦齐景行毫不在意,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掌心。“我记得你说过,顾文君身手不凡,如今倒像是被人废了内力,花架子倒是没落下。”他顿了顿又道:“他身子委实是不好。”
刚瞧着对方的身手,若不是突然身体有恙,他那几名侍卫也不会现身。
至于顾文君让其侍卫躲在暗处的目的
齐景行瞥了一眼身边的谢明成。
“别说的好像你们暗卫不知情。”谢明成招来皇城司的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侍卫听罢抱拳便纵身离开。“这五年来你们也没少监视,知道的不知道的,恐怕不比皇城司的少。”
“怪只怪我当年出塞外,并未见到当年顾世子是何风姿搅着上京人心惶惶。”齐景行折扇一收。
谢明成看了齐景行一眼,皮笑肉不笑道:“与其关心顾文君当年的事,你还是想想怎么向殿下交差。”
他说罢便招呼人离开,转身时嘴角衔着的那抹笑意渐隐,待瞧见齐景行等众离开后,谢明成向一旁的侍卫吩咐道:“盯着齐景行。”
“是,大人!”
且不说齐景行究竟打什么主意。
对方确实说对了一点。
顾文君既然让他的暗卫藏在暗处,目的又是因何?又或是是否发现了皇城司与凤楼等众?
谢明成顿了顿好一会儿才道:“通知下去,守在顾文君的人撤回来。”
那侍卫一愣,待瞧见上官面色阴沉,便连忙道:“是。”
而马车内,顾文君正盘膝而坐,闭着的眼手中的佛珠在指尖揉搓,忽的几不可闻的碎裂声响让顾文君心口一跳。
她睁开眼,顺着声音望去。
就瞧着原本完好无损的几粒佛珠出现了淡淡龟裂的细纹。
顾文君紧盯着眼前的佛珠,目光定定的,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原本玉色的佛珠较之以往暗淡了不少。
回到府邸后,她换了外衫,便找来了坤八询问关于黔南王妃侄女的事。
“与黔南王世子自小是订了婚事的,原本是打算今年完婚,只是没想到黔南王世子竟死了。”坤八站在一边,低声禀报。
未婚夫死了不说,好不容易又盼了一个,结果又出了事。
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螳螂,蝉,以及黄雀。
只不过都自认为是背后的黄雀,却不知已然成为别人盘上的刀俎。
顾文君将手中的信纸送到了一旁的烛火上。
焚烧燃起的细烟中,映照出顾文君一张凉薄的面皮。
“去将坤五唤来。”
顾文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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