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幼清曾经和顾文君提过, 宫内有一张莫谷子的画像,当初顾文君见到时心下多少觉得古怪,如今看着‘东陵’, 很难不会猜出对方的身份。
顾文君此刻的心情并不算好。
尤其是在她意识到坤九有意身死。
而莫谷子的身份更像是在‘收割’。
“世子与其认为这件事是否与莫某有关,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如何护住长公主。”莫子午温和道。
顾文君掀起眼皮,眸光渐冷。“阁下不妨有话直说。”
“如今五蛊之中,已有四蛊成熟, 唯一剩下的便是栖身在长公主的蛊虫。”莫子午颠了颠浮在掌心上的水球, 被淹没的蛊虫静止在水里,金色的羽翅, 形似蛟龙。“刚刚与世子争夺蛊虫的正是冥教中人,想来他们应该已经计算出长公主体内蛊虫的成熟之日。这蛊虫莫某自然是不希望他们得到,想来世子也该抱有同等心思。”
“不给他们,难道给你?”顾文君冷笑道。
“此言差矣,莫某可从未说过想要蛊虫, 只不过不想让冥教得到罢了, 换言之, 只要是冥教得不到, 这蛊虫之于谁都无所谓, 但世子合该是知道, 以冥教态度, 断不会善罢甘休。”莫子午温和道。“何况, 世子当真以为仅凭你一人之力便可以完全护住长公主吗?”
顾文君没有直接回应,也没有断然拒绝,半响她才悠悠的开了口。
“这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况且当初逍遥子种种行径也不像是没有目的驱使的人。
“话确实不假。”莫子午深以为然。“莫某也不是无利不图。”他见顾文君看了过来,继续道:“莫某的目的很简单, 便是希望能借助皇室来彻底将神龙封印。”他说着神态越发温和。“想来,长公主也这般认为。”
以皇室态度,确实是不希望神龙复生。
就是不知莫谷子因何也抱有同样目的。
顾文君心知以莫谷子大宗师的实力,便是有心阻止也是徒劳。不过
“阁下话虽有理,但在下还有一事不明。”
莫子午颔首。“世子但说无妨。”
顾文君道:“既然阁下早有打算,为何直至今日才现身?”
换句话而言,莫谷子早就算准要依靠皇室铲除神龙,为何会藏在西凉镇南王府,又以东陵的身份隐藏下去?
“当年因时机未到,莫某怕节外生枝,以散布坐化钟南山的谣言,为此避祸。如今时机已到,自然是不需要继续下去。”莫子午道。
顾文君听罢,只笑了笑,并未多言。“阁下打算将身份公布于世?”
莫子午眸光微动。“若是如此,长公主怕是就容易失去莫某这最后一张底牌。亦可以说是王牌。”
顾文君道:“此话怎讲?”
“世子可知晓‘天地法则’、人柱、神龙和早期的冥教之间的关系?
顾文君迟疑了片刻,才点头道:“我虽知道一些,但并不全。”
“莫某当初便是因‘天地法则’而以龟息法诈死避世,眼下虽法则示弱,但未免多出事端,于外世而言,莫某仍是坐化钟南山,方可保住长公主性命。”莫子午温和道。
顾文君低低笑道:“阁下如实相告就不怕在下变成你口中的‘多出事端’?”
莫子午道:“世子既然如是说,便是相信了莫某的话。何况世子若是真成了‘事端’,只怕会加快长公主的死亡。当然,如果世子将赫连幼清的性命全然不顾,就另当别算了。”
顾文君沉默了好一会儿。
莫谷子并未打搅她,对方只是透过车窗看向坤九的方向。
莫子午眸光暗淡,气息似有不稳,被顾文君的目光‘抓到’时,仅是回望过来,而后依旧温和笑容。
坤卫虽早立有‘生死状’,但坤九的死显然让顾文君心中不是滋味。
顾文君收回了视线。
她本想询问莫谷子是否认识坤九,话已然到了嘴边,却在触及青年时,话音最终歇到了嘴角。
止了息。
他们进宫时雨仍旧下个不停,淋淋的雨声让人经不住心烦气躁。
莫子午一改车内的闲然自得,下了马车的他恭敬的跟在顾文君身后,低眉谦顺的模样任谁也想不到就在刚刚这人还在车内与镇南王世子‘商谈’。
守在外面的司琴将顾文君迎入殿内,挡在内殿的珠帘被掀开时,领着一众宫侍的司琴这才躬身退下。
顾文君抬起了眼看向帘内,她还未看清内殿的赫连幼清,便瞧见率先冲出来的逍遥子。
已经变为十一二岁少女的逍遥子越过自己,直接扑向了落在她身后一步的莫谷子怀中,而被她扑过来的人早就张开双手将人稳稳地抱在怀里。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逍遥子在‘东陵’面前失了分寸,但眼下对方一副女儿家的娇态,委实让当初见过逍遥子大杀四方的顾文君脸色复杂。
而莫谷子接下来的一句话不免引来顾文君的侧目。
“剪璃你最近是不是变胖了?”莫子午颠了颠怀里的少女。
苏剪璃:“”
瞥了一眼被拳打脚踢掐耳朵的莫子午,顾文君看向抱着小七走过来的赫连幼清,怀里的小娃娃睡着也不忘咬着玉蝉奶嘴。
顾文君上前一步,仔细打量赫连幼清。“有没有哪里伤到?”
尽管早前知道赫连幼清和逍遥子在某种程度上达成合作,但眼下逍遥子尚在宫中,自己身边还跟着莫谷子,让顾文君心下多少有些不安。
赫连幼清摇着头。“我没事。”她看着位于顾文君身后的逍遥子与莫子午,神色并不似毫不在意。
“感觉出来了?”顾文君凑上前轻声道。
“这般来看却不像是一直跟在你身边的小厮。”一直抱着顾岐的赫连幼清小臂有些酸,但仍旧是不舍松开怀里的小奶团,顾文君本想接过,但赫连幼清却摇了摇头,表示无碍。
顾文君沉吟了片刻,便将莫子午的身份和目的全盘说了出来。
“看来你是猜错了。”顾文君道。“东陵可不是你认为中的两人的亲子。”
赫连幼清凝眉不语,她盯着正与苏翦璃闲话的莫子午。“为何唯独他要避开法规?”她本是在和顾文君小声说着话,不料那边就传来莫子午的声音。
“逆天而行自然是避开法规,不然莫某还不同那些老家伙一样,死了个透?”莫子午同苏翦璃相携而来,他走过来时眸似春光温和,尤为在牵着苏翦璃的手时。“便不说我,就连钟道离那老儿不也时常躲在天机宫,唯恐你赫连氏出了差错,届时天下动荡,民不聊生。”
顾文君眼底闪过一道暗芒。
事实上皇室与天机宫的关系在顾文君看来颇为微妙。
说是代天择主,实则也不过是凭着皇族赫连氏这把刀与冥教抗衡。
“钟前辈也在避开法规?”顾文君开口道。
“自然。”莫子午道。“每个人避开法规的途径不同,结果也不同。关于这一点,世子不妨找个机会问问那老头儿。”
莫子午自进来时视线便落在赫连幼清怀中的顾岐身上。
赫连幼清抬手挡住莫子午的视线。“莫掌门既来,必然也不是为了闲话家常。方才本宫听驸马说,掌门有意与本宫合作,来者即是客,本宫自然欢迎,但若藏了其他的心思,恕本宫不予奉陪。”
莫子午两手一摊道:“殿下放心,莫某自是晓得,毕竟,人这一命便只有一生,哪经得过儿戏。”他说着时,目光落在了一旁苏翦璃的身上。
“小女娃,你也不必旁敲侧击,我答应你的,自是会兑现诺言。”苏翦璃声音冷淡。“但这之后与之无关的,也休想妨碍到我们身上。”
莫子午同苏翦璃离开时被宫侍送到了偏殿休息。
“这事你怎么看?”赫连幼清挨着顾文君坐下,从对方口中得知坤九早存有死志以及莫子午‘恰当时间’的出现后,赫连幼清顿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太巧了不是吗?”顾文君沉吟道。“坤九受命于坤卫,能支使她的便除了我,剩下的唯有两人。”
统领苏晟和镇南王。
可就在十日前,西凉来了消息。
镇南王病重,虽不致命,但已从王府回了道观休养,闭观不出。
而老王爷自认为关键时刻已到,就等着兵解升仙,故而才闭关修行,突破瓶颈。
“我不知你对你祖父了解几何。”赫连幼清低头摸了摸奶团子的额头。“但据我所知,当初镇南王未寻仙问道时,就颇受父皇忌惮。即使如今他入道修行,在西凉的威慑力也不见有丝毫衰减。”她话音一顿,又道:“这话原本我是不该说的,但这些年其实我发现就在五年前,镇南王属意的世子并非是你。”
顾文君问道:“那是谁?二叔?叔?还是其他其他孙辈。”
赫连幼清轻声道:“我不知是我调查有失偏驳还是本就是如此,但从当时遗留的踪迹来看,镇南王属意的人并不在西凉,而是在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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