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流尘等人的话出口, 落在应向沂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他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扯出一个笑:“我叫应向沂, 龙傲天是我的……法号。”
六殿惊诧:“法号?你什么出家了?”
说着,他的视线往旁边一扫, 落到了冷着脸的妖尊身上。
应向沂一脸冷漠:“呵呵,有劳惦念, 我现在还俗了。”
他悄悄勾了勾迟迢的袖子, 让迟迢往后退了两步, 与自己并肩而立。
手没有松开,就那样不松不紧的勾着急, 藕断又丝连,透着不可言说的暧昧劲儿。
六殿皱皱鼻子, 回到一殿旁边, 小声嘀咕:“没眼看, 走吧走吧。“
一殿不置可否,木着一张惨白的棺材脸,意味深长地看了应向沂一眼,转身离开了被关注的中心区域。
应向沂对杜临昼回以一笑:“许久不见,杜兄近来可好?”
杜临昼表情怪异, 目光来回逡巡,落在他和旁边的迟迢脸上:“还好,还好,小应你之前离开,是去了哪里?”
应向沂留下一封信就离开了,那封信的内容过于简单,准确来说他称得上是不告而别。
杜临昼心里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当时他就觉得应向沂不一般,破格将他收入探灵司,后来因为嫁衣鬼一事,两人产生了矛盾。
发现应向沂离开后,杜临昼四处寻找过,遍寻不到踪迹,没料到他竟然和妖尊搅和到了一起。
如今这情况,恐怕不仅是妖界,连仙界和冥界也与他有交情。
如此看来,他当初看人果然没看错。
应向沂不喜欢当着一群人的面提私人的事,随口敷衍道:“四处逛了逛,去看山山水水了。”
迟迢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挑起的眉头带着一丝戏谑,似乎在好奇他为什么要这样回答。
脸色最不好看的,当属与流尘,清垣站在一起的仙宗十四州州主。
他们其中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见过应向沂,只凭借流尘和清垣传回来的消息,对应向沂有所了解,这一次群英宴的邀请令牌就是众人商讨后决定的。
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查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连人家的真名都没查到。
流尘平复了一下心情,毫无芥蒂地寒暄:“渡微州之事,还要感谢应道友,不知道友可愿意随我们坐在一处?”
群英宴的座位安排有讲究,仙界做东,仙宗十四州的州主自然靠前。
流尘此番是在邀请他上座,与仙宗十四州州主同席。
周遭众人震惊不已,议论声纷纷,看着应向沂的目光愈发艳羡。
应向沂敬谢不敏:“仙君美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我已经与友人约好,就不打扰了。”
“什么友人?!”
迟迢不爽地转过头,正好看到应向沂狡黠地冲自己眨眨眼,顿时了然,勾出一丝笑。
清垣在应向沂和迟迢身上都吃过亏,此时看到二人旁若无人的互动,脸上露出一丝嫌恶:“龙……应向沂,你可知群英宴的座席有讲究,坐在一起的人,等下进入云海秘境便会自动结成一队。”
“云海秘境是仙界重地,有吾等作陪,定然事半功倍。”清垣嗤了声,语气中的骄傲和嘲讽参半,“即便如此,你还要拒绝吗?”
迟迢冷笑:“为什么不拒绝?与我一起,难道还比不上和一群厚颜无耻的废物一起?”
无影和无踪来到迟迢身后,前者道:“自然是跟着我们尊主好,起码没有后顾之忧。”
无踪接茬道:“便是这一遭无功而返,也好过被陷害重伤。”
此言一出,仙宗州主及众修士纷纷变了脸色,清垣喝道:“放肆,仙界重地,岂容尔等小妖放肆,今日本君就好好教训教训你们!”
灵力化剑,朝着无影无踪命门而去。
迟迢一挥手,轻飘飘就化解了他的攻击:“打狗还要看主人,你身上的伤好了吗,就想着替我教训属下了?”
清垣被戳到了痛脚,脸色难看。
其他宾客一声不吭,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妖尊风评一般,应向沂有所听闻,但他实在没想过,迟迢是个这般招人恨的性子。
一行人被气得够呛,应向沂打了个圆场:“宴席快要开始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他拉着迟迢离开,没人敢拦,围观众人的视线没从他们两个身上移开,都在猜测应向沂的身份。
修士们搬着新的显灵镜,正准备放在入口处。
迟迢弹指一挥,便将那显灵镜砸得粉碎,锐利的目光扫过围观群众:“谁敢惹他,这就是下场。”
这下不仅流尘等人脸色难看了,围观的若干人等都噤若寒蝉,敢怒不敢言。
应向沂又无奈又好笑,觉得自己像是被赶上架的鸭子,前有杜临昼爆他名字,后有妖尊冲冠一怒,他算是要在六界出名了。
群英宴六界英豪荟萃,妖族的座位与魔界相邻,比起其他几界,迟迢和魔尊关系稍好一些,能聊上几句话。
甫一落座,一身黑的魔尊非亦就端着酒杯凑过来:“妖尊方才可威武哩,本尊拼了命都没能挤进去一睹你的英姿。”
迟迢一副被酸倒了牙的表情:“黑乌鸦,你是不是有病?”
妖尊酷爱白衣,魔尊与之相反,出行都是一身黑衣,因两人交情甚笃,又都心狠手辣,谈笑间取人性命,六界给他们两个起了个外号——黑白双煞。
与迟迢厌恶别人说他是蛇相同,魔尊非亦最讨厌别人叫他黑乌鸦,据说是他并非天生魔种,祖上曾有乌鸦的血脉,所以格外忌讳。
非亦一撂酒杯,故作不快:“话给你放在这里,你托我查的事,没查到一丁点线索。”
迟迢:“……”
琉璃蛊之祸与魔界有关,离开渡微州之后,他立马给非亦去了封信,要他查查魔界最近有没有发生古怪的事。
应向沂挑挑眉,本以为就迟迢的炮仗性子会继续杠下去,不料他竟然退了步。
迟迢扶正杯子,又倒了一杯酒:“你今天几岁了,还像孩童一般闹脾气,要不要脸?”
非亦挤在他座位旁边,许是知道他性子,没拿乔,顺着台阶下来:“虽比不得你花容月貌,但本尊这张脸也顶顶出众,自然得要。”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挑着眉,冲一旁的应向沂眨眨眼:“你这是铁树开花了啊,不跟我介绍一下他吗?”
迟迢面无表情,挡在应向沂身前:“再眨,你那对招子就别想要了。”
“哈哈哈哈护这么严实?”非亦放声大笑,将一封信拍在他怀里,“你知道的,我对他没兴趣。”
他站起身,冲应向沂打了个招呼:“接下来还要请你多多关照。”
非亦潇洒的离开了,迟迢把信收起来,表情还有些难看,像是在遗憾自己及时动手。
应向沂失笑:“他是你的朋友?”
迟迢很是嫌弃,但最终也没否认:“魔尊非亦,人特别坏。”
你一个六界喊打喊杀的妖尊,说别人特别坏,有可信度吗?
应向沂好奇道:“他那么坏,你还和他做朋友?”
迟迢理直气壮:“我也坏啊。”
应向沂:“……”
宴席上的菜肴都是仙界的特色,与应向沂在渡微州吃过的差不多,味道比冥界的饭菜好多了。
迟迢不挑,吃了几筷子:“世间大都伪君子,非亦是除我之外的例外,你别看他人不着调,实际上……”
应向沂在心里接道:实际上很值得信赖。
迟迢:“实际上也挺不着调的。”
应向沂:“……”
看不出来,你还挺幽默。
魔界的座位就在一旁,非亦闲不住,四处乱逛,现下跑到冥界那边去骚扰一殿和六殿了。
迟迢倚着应向沂,小声嘀咕:“当年我被围攻,是他救了我。”
他与非亦之间,有救命之恩。
应向沂一怔:“可是仙宗十四州算计你那次?”
“你听说过啊?”迟迢笑了笑,眼底一片冰冷,“就是那次,我能逃回妖界,少不了他的帮助。”
他被剔骨剜鳞,伤势惨重,若无非亦插手,决计没办法逃出仙宗设下的天罗地网。
应向沂想象不出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危急,被淡化后的只言片语轻描淡写,他只能握住迟迢的手,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
“当然,我可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迟迢轻笑,眉间浮起一段暗色纹样,眨眼间便消失了。
群英宴只是个噱头,大家都是为了云海秘境来的,仙界也没多拖延,宴席一过,仙宗十四州的州主便合力打开了云海秘境。
如今仙界之首是凌岳州的州主长枢仙君,他便是由人修炼成仙的。
他本名黎长思,出身帝王之家,行八,擅计策,曾多次领兵亲征,未尝败绩,受封东八郡,世人尊称八王爷。
仙界与人间交好,每隔五年,仙宗便会派人前往人间,择弟子入仙界学习,便是黎长思从中斡旋,促成此事。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项广为人知的成就,当初的降妖之役,他便是首目。
入了修行之路,大多数凡人都会抛弃本名,以示断绝红尘往来。
长枢仙君是个例外,时至今日,他还在用黎长思这个名字。且比起长枢,黎长思这个名字更广为人知,甚至还有不少人会叫他八王爷,他从未介意过。
黎长思已百岁有余,看上去却和三四十岁差不多,他环视四周,温和道:“云海秘境内危险重重,我辈修士尚不能全身而退,望诸位以安全为首。之前发放给诸位的辟邪珠有报警的作用,如若遇到生命危险,大家可将珠子捏碎,以求生机。”
应向沂想到那颗裹着花的珠子,扬了扬眉。
迟迢小声问道:“怎么了?”
应向沂也压低声音,和他咬耳朵:“觉得这番话有点意思,捏碎珠子以求生机,如何求?难不成仙界会派人来救?”
可这黎长思分明说,仙界修士尚不能从云海秘境中全身而退,又如何保证能救得出人来?
迟迢语气嘲讽:“不用管他,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他最擅长哄骗之道。”
黎长思在六界中威望很高,一番话说完,四周尽是夸赞声。
“长枢仙君思虑周到,我等佩服!”
“有长枢仙君这话,定然不会出问题。”
……
应向沂暗自咋舌,觉得这场面有些眼熟,像极了传销据点。
“仙君此次可会一同进入秘境?”
仙宗有十四位州主,为了安全起见,一般不会同时行动,最近一次令十四位州主倾巢出动的,还是当年的降妖之役。
黎长思笑笑:“此番我与流尘,清垣会一同进入秘境。”
众人哗然,就连迟迢也皱了皱眉头。
应向沂不明所以:“怎么大家都很惊讶的样子?”
迟迢解释道:“黎长思很久不出手了,此次他竟然要进入云海秘境,还只带着流尘清垣两个废物,本就怪异。再者,这种牵扯到六界的大行动,仙界每次都会出半数州主。”
如此看来,是有些不同寻常。
应向沂远远打量着黎长思,见他相貌平平,完全看不出特殊之处,好似传说中的不挂相。
黎长思带着流尘清垣打前阵,先进入秘境,剩下的人成群结队,抢着先进去。
迟迢不争不抢,应向沂本以为他们会是最后进去的,扭头一看,非亦和冥界二位阎罗还排在他们后面。
非亦完全没有魔尊的样子,吊儿郎当地搭着一殿和六殿的肩膀,冲应向沂招手:“诶,叫上你相好,咱们几个一块走吧,我在冥府有人,万一死了咱们还能插队。”
应向沂:“……”
一殿、六殿:“……”
迟迢挺满意那句相好,给了他一个正眼:“想一块就跟上,拖后腿的话我先送你去死。”
非亦带着他冥府里的人,大摇大摆地过来:“姓迟的就喜欢开玩笑,二位莫见怪,看见他旁边那位了吗,铁树开的花,二位头一遭见,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六殿眼皮直跳,抖开他的胳膊:“不是头一遭见,魔尊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
“小六,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非亦沉下脸,“不是第一次见,就不用表示了吗?”
一殿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沉默地递过去:“见面礼。”
非亦喜笑颜开,将盒子抛到应向沂怀里:“这才对嘛,小六就是小六,和你大哥比还差点。”
六殿:“……”
应向沂懵了:“这……”
迟迢哼笑:“给你就收着,反正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一殿连表情都欠奉,只当自己聋了,率先进了秘境。
其余几人收了笑,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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