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喜儿生了, 还是两个丫头片子?”赵大伯母本来还有些羡慕赵喜儿这么快就有喜。哪想到赵喜儿只生了两个闺女,肚子委实不怎么争气。
“丫头片子怎么了?丫头片子也是咱们周家的宝贝疙瘩,用不着你站在这里阴阳怪气。”周寡妇对赵大伯一家本就有气,再听赵大伯母这般言语, 她顿时就不客气了。
“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大伯母又不是来找周寡妇吵架的。她是想着赵喜儿生了两个闺女,肯定不得周寡妇的喜欢。这不是想要趁机拉拢拉拢周寡妇, 也好给二房点难堪嘛!
“是不是这个意思, 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反正我们周家是没有重男轻女的想法, 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 我们周家都一样的看重。所以,外人就不必偷着看笑话了。”周寡妇可不给赵大伯母留颜面, 语气更加的不客气。
赵大伯母在县城的时候,一直都很受周遭的邻居追捧。像周寡妇早年,可不敢拿这般态度怼她。
乃至突然遭遇这么一出,赵大伯母的脸色顷刻间就变了。又是生气又是憋屈,只恨不得下一刻就跟周寡妇干上一场。
“行了, 你先闭嘴。”赵大伯也是没想到, 赵大伯母一上来就把周寡妇给彻底得罪了。
早先周亭宴还在他手里读书,赵大伯母当然无需对周寡妇好言好语。可如今周亭宴都是秀才老爷了, 又身在府学读书,赵大伯母连最起码的体面都维系不住?
被赵大伯这么一骂, 还是当着周寡妇的面被训斥,赵大伯母面上更是无光, 不敢再吭声,气愤不已的坐在了一旁。
“敢问我家二弟在吗?”赵大伯倒是不会跟周寡妇一个妇道人家起争执。既然赵黄氏不露面,他索性就点了赵青山的大名。
“亲家老爷出门了。”对上赵大伯, 周寡妇的语气依旧不怎么好,却也如实回答了。
至于赵大伯较之往常要更好的态度,周寡妇根本不相信。上次赵明治也是玩的这一招,可一转身就又立马变脸。
这两父子都是一个套路,几乎一模一样的算计,周寡妇才不会再度上当。
“出门?”赵大伯微微皱眉,委实没想到他们来的时间如此不凑巧,“不知他何时回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出门又不会跟我这个亲家报备。”周寡妇摊摊手,面色极其无辜。
“那我家二弟妹肯定是知晓了?还烦请帮忙将我家二弟妹叫出来一声,可以吗?”这应该是赵大伯对周寡妇有史以来最好的态度了。
要知道以前都是周寡妇可劲儿的巴结讨好赵大伯,而赵大伯向来都反应极其冷淡的。
“不可以。她一个亲娘不好生伺候自己亲闺女坐月子,难道还指望我这个婆婆动手?我可干不来。”周寡妇一开口,就堵死了赵大伯的话。
赵大伯没想到周寡妇竟然会是这般反应。明明方才周寡妇提到赵喜儿生下来的两个闺女时,态度并非如此。
一时间,赵大伯就有些摸不准,周寡妇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坐在一旁的赵大伯母却是嗤笑出声。
她就说嘛,周寡妇怎么可能会真心喜欢赵喜儿生的那两个丫头片子?果然,刚刚周寡妇就是故意作戏给她看,搁这儿装大度呢!
想到这里,赵大伯母本是憋屈不已的心情忽然又好了。
看样子二房在府城过的也不怎么样么!听明治说,二房在府城连宅院都没有,还是借住在周家?
这可就更好玩了。周寡妇是好相处的人?只怕二房这段时日在府城受了不少窝囊气,简直就是活该。
“还是麻烦叫一下吧!就算要照顾喜儿,也不会时时刻刻都忙不是?”不把赵黄氏叫出来,赵大伯接下来的话就不好说出口。
无论如何,赵青山和赵黄氏,他最起码要见到其中一个人。
“不叫。”周寡妇却是直接翻了个白眼,双手环胸,一个字丢出来,“忙。”
“你这不是成心找事吗?就算我家二弟妹是借住你们周家,也没道理被你们周家如此使唤着干活吧?”赵大伯母当然不是特意为了帮赵黄氏抱打不平,才跳了出来。
反之,她巴不得因着她的呛声,让周寡妇和赵黄氏之间的关系越发的恶劣。
到了那个时候,根本不需要她多说什么,赵黄氏乃至赵喜儿在周家的日子就会更加的难熬。
这才是赵大伯母巴不得看到的局面,也特别的迫切期待。
“我就是成心找事,碍着你了?这里是周家,又不是赵家,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看不过眼就离开,谁又没请你们上门。”周寡妇才不会轻易受赵大伯母的挑拨。
反之,周寡妇巴不得跟赵大伯母吵起来呢!
只有吵起来了,她才有正当的借口和理由将赵大伯母他们赶出去不是?
赵大伯母没料到周寡妇会是这般反应,反倒显得她这个多管闲事的外人很讨人嫌似的。
一而再的颜面扫地,赵大伯母到底是不敢再轻易开口了,再度将话语权又还给了赵大伯。
深深的看了一眼赵大伯母,赵大伯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还是那句话,以前赵大伯母事事都处理的很合乎赵大伯的心意,也很让赵大伯满意。根本不需要赵大伯出面,很多事情就能遂了赵大伯的意。
乃至如今赵大伯母突然一朝处处拖后腿,就很让赵大伯不满了。
可就这样静坐下去也不是事儿,周寡妇的不欢迎表现的太明显了。赵大伯要脸,根本受不了这般/屈/辱。
最终,赵大伯还是起身告辞了。
不过从周家出来,赵大伯没有立马带着赵大伯母和赵明治离去,而是就近挑了一处位置站定,打算等赵青山回来将其堵个正着。
见赵大伯和大伯母出面也是一场空,刚刚一直憋着没有说话的赵明治委实有些失望:“原来爹娘也拿他们没辙啊……”
“不然呢?你还想我们怎么样?”赵大伯正生着气,被赵明治如此一说,登时就受到不小的刺激。
“我又没说什么。”毫无预兆遭遇赵大伯的怒火,赵明治不平道。
“你还想说什么?你自己没看见,你二叔二婶一个都没露面,我和你娘又能怎么样?”赵大伯从来都是很在意自己的威严。
此刻他深觉被赵明治这个亲生儿子挑衅了,心情自然极度的糟糕。
“爹,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哎。算了,都是我的错,我道歉。”赵明治本来还想辩解两句的。可话说到一半,他又觉得甚是无趣,便打住了。
偏偏赵明治这般态度更让赵大伯生气。认定赵明治就是故意敷衍他,根本不是真的信服他这个亲爹。
“今日要是你二叔二婶不松口,你也别留在府城了,老老实实给我回县城去。”这是赵大伯对赵明治的最后通牒,语气格外的重。
好端端的忽然又要被带回县城,赵明治真的是不想多说什么了。明明就不是他的错,非要被迁怒,躲都躲不过。
他发现自打来了府城,好像什么倒霉的事儿都会被他摊上……
“老爷,明治在府城的夫子都找好了,银钱也交了。”赵大伯母忍不住开口说道。
都到这个时候了,再把赵明治带回县城,赵大伯母觉得实在不妥,也不合适。
赵大伯哪里是真的要带赵明治走人?不过是吓唬吓唬赵明治罢了。省得赵明治的尾巴翘的太高,都敢不把他这个亲爹放在眼里了。
结果赵明治识相的没再接话,赵大伯母又跳了出来……
“你这次回县城之后,少跟赵欢儿接触了。以免被赵欢儿的愚蠢传染,连好坏都分不清了。”旁的话,赵大伯也懒得跟赵大伯母多说了。现下他对赵大伯母的要求就很低,少扯后腿,少惹事。
“我和欢儿,我们……”赵大伯母如今对赵欢儿也不是丝毫的意见都没有。可赵欢儿到底是她的亲生女儿,她还能真的再也不理睬?
而且赵大伯母没觉得赵欢儿对自家人有坏心,赵大伯也没必要如此坚持跟赵欢儿撇清父女关系么!
赵大伯不想听赵大伯母的任何解释,只冷眼看着赵大伯母,威慑之意甚是明显。
赵大伯母到底还是不敢再说话了。只不过她的心里,依然很是不情愿罢了。
“都走了?”周寡妇再度走进赵喜儿的屋子,赵黄氏刚给两个外孙女换好尿布,抬起头来。
“不走还赖在咱家蹭饭吃?我可不留客。”丝毫不掩饰对赵大伯他们一家子的不喜,周寡妇的语气稍显得意。
“那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赵黄氏还是有些好奇的。虽然,她并不怎么想管。
“不知道。一开口就找亲家和你,都被我给拦回去了。具体来干什么的,他们倒是没好意思跟我说。”周寡妇耸耸肩,神色淡然,“左右我是一个外人,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我怎么觉得他们这是还要再来?”真要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赵大伯他们当着周寡妇的面能说不出口?既然说不出口,赵黄氏就不得不提高警惕了。
“来就来呗!只要咱们不接招就行了。”周寡妇倒是不怕赵大伯他们,“我估摸着,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赵明治。不然他们也没别的由头来找你们。”
“娘,大伯在县城还有那么多学生要教,不可能一直留在府城的。”赵喜儿听了这么半天,开口说道。
“这个倒是。我差点忘了,你大伯还是夫子。收了束脩的,他肯定要回去县城。”赵黄氏说着就松了口气。
反正让她对上赵大伯,她有那么一点发怵。要是只有赵大伯母一个人,赵黄氏就不怎么怕了。
“娘,你还真怕了大伯啊!”赵黄氏的反应太好笑了,赵喜儿忍不住乐道。
“能不怕吗?这些年没少被你大伯压着训斥,我光是见到你大伯那张严肃的脸,就想躲着走。”跟自己的亲闺女,赵黄氏当然不会遮掩。
不过周寡妇也在一旁听着,足可见赵黄氏是真没有将周寡妇当外人。
“这有什么?我早先也挺敬着你大伯的。这些年下来,他可是咱们柚子巷唯一的夫子,但凡谁家孩子想要读书识字,不都得上门去求着他?也就亭宴如今考中秀才、来了府学,我才变了想法。”周寡妇没有觉得赵黄氏的话丢脸,反而深以为然,“更何况,还有赵欢儿那档子事儿。”
“那个……”提到赵欢儿,赵黄氏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哎哎哎,亲家你可别误会。我不是还念着赵欢儿。”生怕赵黄氏误会,周寡妇急忙解释道,“不瞒亲家说,我一早就不是很满意赵欢儿。也就看在她爹是亭宴夫子的情面上,不好拒绝这门亲事。生怕惹了她爹不高兴,会耽误亭宴的前程。”
周亭宴和赵欢儿定亲的时候,周亭宴还没去参加科考,依旧是赵大伯的学生。彼时周寡妇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唯独对上赵大伯,她没有拒绝的底气,只能应下了这门亲事。
“说心里话,赵欢儿闹出换亲,我一开始是有些不高兴的。不高兴的不单单是自家儿媳妇突然换了人,更是因着赵欢儿成心/羞/辱亭宴、羞/辱/咱们周家。”周寡妇说到这里就顿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笑容,“不过真等喜儿过了门,反倒是咱们周家捡了大运,我求之不得呢!”
周寡妇的心情,赵黄氏很能理解。
当初赵喜儿的亲事一朝被换,赵黄氏可不是一样的愤怒?
哪怕周亭宴远比王三福要更加的好,可王三福乃至整个王家的举动都无疑是在嫌弃他们家喜儿、羞/辱/他们家喜儿。赵黄氏哪可能高兴?
但是话说回来,撇开赵欢儿和王三福不提,跟周亭宴的这门亲事反而才是赵黄氏的心头好。
“能有亭宴这么个女婿,才是咱们家的大福气。”并非礼尚往来,赵黄氏说的亦是她心里想的大实话。
见两位娘亲好端端的说着话,却又扯到了赵欢儿的身上,赵喜儿不由就摇摇头,直接转移话题:“娘,我爹什么时候回县城?这次他在府城呆了这么久,不会耽误米粮店的生意吧!”
“不会。你爹心下有数着呢!而且咱家米粮店如今最大的两位主顾都在府城,你爹留在府城,也不是什么事儿都没干。”赵青山最近一直在跟府学管事和齐掌柜走动,赵黄氏都看在眼里,自然也很是安心。
“那就好。可别因为我,耽误了自家生意。有娘你留在府城照顾我,其实就够了。爹不必要一直守在府城,我和两个孩子都很好。”如若可以,赵喜儿是想着赵青山也能搬来府城,他们一家人就不必分开。
不过家里的米粮店不能不管,赵青山肯定还是要以生意为重。这一点,赵喜儿向来拎得清。
“安心、安心。你爹可不是糊涂人,不会让你跟着担心的。”赵黄氏倒是不以为意,随意摆了摆手,“你爹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小事上他或许会糊涂,但是大事上肯定不用咱们跟着担心。”
“我也觉得亲家是个明白人。”周寡妇跟着点头。
在她心里,始终都觉得,赵青山可比赵大伯靠谱多了。哪怕赵大伯是读书人,满口的之乎者也,也比不上赵青山的为人处事那么让人舒服。
尤其是在跟赵青山成为亲家之后,互相之间的走动和来往多了,赵青山就没有一件事做的让周寡妇挑的出来错。
毫无疑问,周寡妇对赵青山一家人的印象和观感就更好了。
“我还当亲家要嫌弃他这次撺掇着明睿找女婿,非要在咱们两家隔着的那堵墙上打个门。”赵黄氏说这话的时候,气势明显弱了些。
她当然也想跟赵喜儿住的近。不过到底是两家人,还是姻缘亲家,她实在做不出来赵青山安排赵明睿做的事情,也从来没敢这般想过。
也就只有赵青山,才干得出来这般胆大妄为的事情,真的是丝毫不把周家当外人了。
“这有什么?我觉得挺好的啊!咱们周家人少,就喜欢热闹。正好咱们两家也都投缘,住在一起又不会吵架,也没什么争执和冲突。每天就凑在一块养孩子,和和乐乐的多好?”周寡妇一开始也没想到,赵青山还有这般打算。
不过仔细想了想,周寡妇又觉得这个安排很好。
赵黄氏是什么脾气的人,周寡妇如今已然很是了解。哪怕打通了那堵墙,两家人其实还是两家人,互相都不会越俎代庖。
而有了这个门,无疑是方便了两家人的走动和来往,更进一步加深了彼此的情分,周寡妇自然乐见其成。
“我也是想要多跟亲家走动走动的。”听得出来周寡妇不是在说场面话,赵黄氏顿时就笑了,不过她还是补充了一句,“只要亲家不介意就行。”
“不介意,不介意。再说了,亭宴不都已经答应了这事儿?我真要不答应,一开始就跟亭宴闹了。”周寡妇这倒不是在跟赵黄氏说客套话。
事实上,周寡妇一直以来都是这么一个人。她不愿意的事情,谁来说都没用。反之,但凡她愿意的事情,就又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对比前世的赵欢儿,处处都不讨周寡妇的喜欢,可不就是争锋相对、谁也不让谁好过?
而如今的赵喜儿,就是彻彻底底的反面了。因着周寡妇满意了,不管赵喜儿是想要出门做生意,还是生了两个闺女,周寡妇都只有一个字:好。
至于跟赵青山他们的频繁走动,一是看在赵喜儿的情面上,二就是周寡妇确确实实自己乐意了。
周寡妇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赵黄氏忍不住就乐了:“其实早先我还挺怕老姐姐的。我这个人吧,性子实在算不得多么强硬。家里又是做生意的,凡事都讲究个以和为贵,不好跟人红脸。不过自打跟老姐姐走的近了,我这性子是真变厉害了,也不怵跟人吵架了。即便是动手,也不在话下。”
“这不都是被逼得?我命不好,男人死得早。以前亭宴又小,孤儿寡母的生怕受欺负。我要是再不强势点,可不会被欺负到头上来?”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周寡妇的脸色很是坦然。
“是这么个理。也就老姐姐你厉害,一个人就把日子给撑起来了。换了我,只怕每天就只知道抱着孩子可劲儿的哭。”赵黄氏可不敢想象,家里没有赵青山这个顶梁柱的日子。
光是想着,赵黄氏就觉得自己根本撑不起一个家来。更不可能像周寡妇这般,一撑就是好多年。
“你也就这会儿说这个话。真要被逼到那个份上,你不定比我还厉害呢!”周寡妇摇摇头,开始跟赵黄氏聊起了鲜少会跟其他人提及的过往旧事,“我当初还没嫁人的时候,性子可是出了名的好。比起喜儿,也是不差的。”
“真的呀?”赵黄氏没见过以前的周寡妇,还真不知道这事儿。不过周寡妇拿自己跟赵喜儿比,赵黄氏就不赞同了,“喜儿这丫头的性子算不得多好。打小就被我和她爹给惯坏了。”
“家里当时就这么一个闺女,我和她爹都已经做好准备,这辈子就守着喜儿过了。明睿倒是个意外,足把我和他们爹给惊着了。”提到赵明睿,赵黄氏和赵青山也算得上是老来得子了。彼时的惊喜,直到今时今日想起,也依旧历历在目。
“别说你和亲家了,我而今对咱家这两个孙女,可不是一样的心情?这以后但凡她们受点什么委屈,我这个奶奶是肯定不依不饶的。”所以说,周寡妇总能跟赵黄氏聊到一起了。好多事情,她们都能碰到一块,想的也都一样。
“不过,喜儿的性子是真的很好了。咱们柚子巷那么多姑娘,可没几个能比得上喜儿。我这个人啊,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相处得来的。”周寡妇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毫不吝啬的夸赞起了赵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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