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陛下招惹我在先,放不下的还是臣自己,陛下无需对臣感到愧疚。”白澄冷漠的说道。
穆长盈无言以对,话虽如此不可否认她过错更多,就在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林府的下人匆匆往摆寿宴的地方跑去,“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白澄,“我们去看看。”
众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穆长盈和白澄好不容易挤进去,林崇双目失神的坐在地上,而他身前躺着一身着孝服的女子,血泊中被劈成两节的牌位分外显眼,女子的双眼已失去生气却死死盯着林崇,这不是若怜吗?穆长盈和白澄交换了一个眼神,林遨面色更不好看,手里的□□还滴着血。
林鸿志嘴角抽搐着,不知是笑还是难过,他知会下人疏散了宾客,穆长盈这才知道发生了何时,寿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赵若怜突然现身,穿了一身孝服,手捧爹娘的牌位,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说出了林崇当年如何告发允王谋反,致使赵家满门被诛的真相,气得林遨直接杀了她,赵若怜死前却冷笑着说自己已怀有身孕,林崇大惊失色,赵若怜大笑一声倒地身亡。这场闹剧彻底搅乱了林崇的五十岁大寿,还惹来诸多非议。
不管怎么说都是林家的家务事,穆长盈也没有多问,随白澄一起离开,“当年是林相告发的允王谋反?”白澄问。
马车安静的前行着,穆长盈沉默了片刻,眸色暗了下来,“朕不知道,当时朕收到了匿名揭发信,才有机会早做准备,平息了允王谋反。”当年那些事她很不愿意去回忆,允王穆靖恩,她的三哥,文韬武略样样皆在她之上,包括野心。
长盈三年,她凭借镇国公裴青和北疆王白墨深的支持,接管了神羽军,更是培养了大批暗卫,暗中铲除了不少林家的党羽,就在这个时候她收到一匿名揭发信,说允王穆靖恩在梁州准备起兵谋反,穆长盈派暗卫多次打探才终于确认,穆靖恩自她继位起就开始屯兵,蓄谋已久。当年五月,穆靖恩自梁州起兵,迅速攻破九城,直逼天都。穆长盈带兵平乱,这一仗打了一年多,穆长盈攻破梁州的时候刚好是秋季,梁州的街上荒芜的很,她打进允王府的时候,穷途末路的穆靖恩依旧殊死抵抗,也终于说出了这些年的怨恨和不甘,“父皇德才兼备的儿子不计其数,为何要传位与你?”
重兵包围的允王府回荡着穆靖恩不甘的怒吼,穆长盈紧紧握着手里的长剑,她脸上血迹未干,冲进王府的时候砍了几个拼死抵抗的,血溅在她的脸上,让她那张艳丽的脸变得冰冷至极,“你在乎的是父皇传位与我吗?你只觉得不该是个女子坐上皇位,临周的开国皇帝便是女人,男人可以坐上皇位为何女人不可?穆靖恩从始至终你想到的只是这个皇位罢了。”
穆靖恩扬天长啸,他已经彻底输了,输的彻彻底底,“是,这个皇位就该我来坐,皇长兄软弱无能,而我文韬武略,德才兼备为何不能?成王败寇,我输的彻彻底底,但本王绝不做阶下囚。菀葇,你想要三哥这条命自己来拿!”
穆长盈眼里只剩冷漠,生在皇家手足相残的例子比比皆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要弑兄,穆长盈一剑刺穿穆靖恩的胸膛,滚烫的血溅在脸上,眼前一片模糊,穆靖恩倒在血泊中,释然的笑着,“成王败寇,不必为我难过。”
穆长盈拔出长剑,血似井喷,迅速染红了穆靖恩的衣衫,眼泪混杂着血滑落,“为何我们要变成这样?”
血溢出穆靖恩的嘴角,望着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真的好美,“生在皇家,这就是你我的命运。”
记忆里那个爱笑的三哥,被她一剑穿胸,倒在血泊中,他快死了,还是被自己亲手所杀,“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未想过跟你争什么,为何我们兄妹要反目成仇?”
穆靖恩没有回答她,眼里映着一脸是血的穆长盈,记忆拉回从前,小时候的穆长盈总是蹦蹦跳跳跟在他身后,圆乎乎的小脸,笑起来是那么可爱,记忆越来越远,就像那些美好的曾经再也回不去了,穆靖恩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穆长盈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陛下——”白澄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穆长盈苦笑着摇摇头,似乎穆靖恩血的温度还没褪去,她打过很多仗杀过很多人,可唯独没想到有一天会手刃亲哥哥。这就是生在皇家的宿命,“允王谋反案牵连甚广——”当年她杀了很多人,血流成河,白骨累累。
白澄,“当年揭发允王谋反的人必然早知道其野心,而且对允王相当了解。”
穆长盈不想回忆那些往事,阴霾笼罩着眼眸,“那朕就不得而知,现在一想那件事确实疑点很多,从前朕认为是林家,但今日看林崇的反应,朕不由的怀疑或许不是林家,林家把持临周朝政多年,势力遍布临周,根深蒂固,告发赵家只会令他自断一臂,削弱其实力,朕觉得林崇没有那么傻。”
白澄若有所思的勾了勾嘴角,“那会是谁?”
穆长盈,“朕也不知道,那么久的事查起来不容易。”
马车停在白府,穆长盈和白澄一起进了白府,没多久赵南楚带着薛晏赶过来,薛晏幸灾乐祸着,“现在天都城都知道林家的事了,林相瞬间老了不少。”
赵南楚气鼓鼓的坐下,“林遨真是越来越蛮横,亲手弑嫂,怎么也算杀了人,按照临周律法应该被打进死牢。”
穆长盈心上一计,“说的也是,即便林崇不追究,林遨也杀人了,让刑部去关他几天。”
薛晏看热闹的笑道,“陛下觉得刑部有谁敢动咱们林大将军?”
穆长盈顿时无言以对,“确实,不过让他们走走过场,给林家添点脸面总可以了吧,阿楚去刑部知会一声。”
赵南楚马上心领神会,欢快的去刑部传旨,薛晏打着哈欠,“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等下。”穆长盈看他面色惨白的吓人,有些担心,薛晏掩饰的笑起来,开玩笑道,“你这么看我,不会又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吧?”
穆长盈拉他坐下,“就你这幅身板能做什么?等阿楚回来,我让她送你回去。”
一个时辰过后,赵南楚风一样的跑回来了,“阿楚,送薛晏回去。”
赵南楚搀扶着薛晏,有种孙女扶着爷爷的感觉,薛晏能撑到赵南楚回来已是极限,这幅身子还能撑多久?他也不知道,总感觉大限将至。马车上薛晏闭着眼,气息很是微弱,赵南楚生怕他突然就没气了。“下雪了。”赵南楚的声音很是兴奋,薛晏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缓缓落下的雪花,落在掌心慢慢融化,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侯爷!”赵南楚扶住昏倒的薛晏,雪月下越大,不一会儿便覆盖了天都城。薛晏很少做梦,也很少梦见穆菀琼,所以他总是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爱她,更或是贪恋年少时的那份爱而不得。
那一年,薛晏十六岁,已是名动天都的少年将军,威风凛凛的凯旋而归,不成想那一天也是长公主穆菀琼嫁到漠北的日子,堂堂一国公主,惠武帝的长女竟然派去和亲。薛晏悲愤难当,日夜狂奔终于追上了和亲队伍,他骑着高头大马立在红顶轿子跟前,可穆菀琼就是不肯出来见他,轿子里传来冷漠的声音,“你回去吧,若你执意拉我出来,我便死在你面前,我心意已决,你不要再纠缠了。”
犹如晴天霹雳,薛晏心头在滴血,“从前说非我不嫁的不是公主吗?”
红顶轿子里沉默了许久,传来一声冷笑,“这个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承诺,薛晏你忘了我吧,从前的种种只是一时戏言,不必当真。”
穆菀琼的冷言冷语刺伤着薛晏的心,“我知道,你是故意想我死心才这么说的,你有你的苦衷,我带你回去,我们向陛下求情。”
“够了,你不要再耽误我启程的时间了,起轿!”穆菀琼怒呵道,和亲的队伍再次启程,只留薛晏一脸茫然无措,他知道她不是真心的,可他再也无法追上去。和亲的圣旨早已昭告天下,谁也阻止不了,他也不能继续任性下去,更不能拿薛氏满门的性命任性。薛晏呆在原地,痴痴望着和亲队伍远去,直到天黑。他不知道那轿子里的人早已哭成泪人,她不是不想见薛晏,是怕自己忍不住和他一起远走高飞,不管身后的一切。不见便不会再有念想,便不会再有奢望。
那年长公主穆菀琼嫁入漠北,当时的漠北王已是半截入土的人,待她嫁过去不到三个月,漠北发生政变,她又被迫嫁给新王,新王荒淫无度,穆菀琼再也无法忍受,便在城楼上自刎而死。
同年北疆的雪下的异常大,薛晏带伤被困冰窟,等来援军的时候他已奄奄一息,侥幸捡回一条命,却再也难以上战场。
薛晏躺在床上,表情痛苦不堪,手抓着胸前的衣襟,冷汗直冒,“大夫,侯爷这是怎么了?”
须发花白的老医者摇头叹息,拔下银针,“侯爷受了风寒,才会高烧不退,老夫开了药,记得按时服用。”
赵南楚送走老医者,一直在梦呓的薛晏看着痛苦不已,很是心疼,人人都说他是只狡猾的狐狸,可这只狐狸也是人,也会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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