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意识全无地侧躺在地上,  暗红血色与皮肤的苍白一相对比,刺目又吓人。

    看着监牢内青年毫无生气的清瘦身影,塞西尔没有任何触动:“拿海楼石的钩子把他锁到墙上,  这人对自己下手太狠,  寻常手段关不住。”

    手下恭敬地站在一旁,  闻言有些犹豫:“可是大人,这样是不是就伤得太重了?万一他失血过多”

    塞西尔哂笑一下,口中的话却很难听:“你以为诸伏景光是你这种弱者吗?那么轻易就会死?”

    黑衣的手下被他突然的讽刺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说,  赶忙跑出去准备。

    “先生,人已经抓到了,  现在就撤回司法岛。”手下走后,塞西尔拿出了便携的电话虫,  拨通了其中唯一一个联系人的电话。

    “做得很好。”夏尔马难掩愉悦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的能力很可靠呢,最近的两件事办得都很不错,  作为奖赏,  我会给你想要的位置。”

    塞西尔的脸色缓和了些,  语气恭敬:“十分感谢您的赏识,不然我还不知道要在这海军里蹉跎多久。”

    “用不着谢我,你应得的。”夏尔马将那几份调查人员关系与行踪的资料绞进碎纸机,  随口同他讲道:“虽说晚了几天,但尼基塔兹失控的这件事解决得还算干净,  到了司法岛你就把人交给罗布·路奇,  之后就去忙自己的职务变更吧。”

    “我明白了,  谢谢您。”

    ------

    天光大亮。

    诸伏景光站在一处街道旁,  左手边是熟悉又陌生的柏油马路,  抬头望去,可以看到重重楼房遮挡之下、只露出塔顶的东京塔。

    这附近是居民区,车辆不多,也没什么红绿灯。

    他慢慢地走在街上,总觉得眼下这副场景有种久违了的感觉。

    现在应该还没到正午,但光线已经有些晃眼,诸伏景光抬手挡住了一部分阳光,视线清晰一点后,他注意到了旁边的咖啡店。

    嘛,进去避一避太阳吧,正好吃点东西。

    “欢迎光临。”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诸伏景光错愕地抬头看去,零?

    浅金发色的英俊服务生礼貌地笑着,可能是见到了他脸上过于震惊的表情,有些疑惑:“客人?”

    零应该是在执行任务,不能打扰他。诸伏景光这样想着,也平复了情绪,温声回道:“啊,没事。”

    他找了一个比较靠里的位置坐下,笑着看向站到自己身边的幼驯染:“请问有什么推荐的菜品吗?”

    金发青年略微弯腰,认真推荐:“我们最近推出了一款火腿三明治,好评度很高,客人想要尝试一下吗?”

    “好啊,那就一份三明治和一杯拿铁,麻烦你了。”猫眼青年把菜品清单还给他,没再问任何问题。

    诸伏景光单手拄着下巴,有些茫然地将玻璃窗外的人来车往收进眼底,又时不时看一眼半开放厨房中忙碌的幼驯染。

    降谷零做料理的动作特别娴熟,没有一点儿之前生疏的影子。

    看来能很好地照顾自己了呢。

    嘴角不自觉地翘起一抹笑意,即使知道现在的场景有太多不对劲的地方,但他也就这么放任大脑罢工,完全拒绝去思考。

    温暖明亮的光照进室内,映出了空气中微细尘埃挪动的轨迹,细密斑驳,像是一群搬运着暖意的小光点。

    “叮铃~”门被推开带起铃铛响动,三个外形十分出众的年轻男性走了进来。

    “欢迎光临。”注意到那几张熟悉的脸,零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多了一丝轻快。

    “喔!”来人中的其中一个抬手打了个招呼,即使进了室内也不肯摘下鼻梁上架着的墨镜,“我们都是老样子。”

    “好的。”

    诸伏景光一双猫眼微微睁大,不由自主地有些开心。

    松田?还有身边的那两位,是萩原和加斯帕尔吧?他们这是下班了一起来解决午餐吗?

    三个人说笑着坐到了窗边的位置,萩原调侃着加斯帕尔:“小加斯刚才下手太重了哦~要不是我们路过,那个抢劫犯就要被打残了呢~”

    “我下手有数的。”加斯帕尔一脸不爽,抓了抓自己满头的橙毛:“而且搜查一课办案,你们这群爆处组的瞎凑什么热闹。”

    “哈?你小子既然嫌弃我们,干嘛和我们一起吃饭啊?”松田阵平才不像萩原研二那么好脾气,当然忍不下这橙毛小子的跋扈。

    “你以为老、我很想吗?”加斯帕尔一句“老子”几欲出口又被咽了回去,他斜眼看着对方,表情十足轻蔑:“要不是伊达前辈,我才懒得和你一起呢!”

    “呦?”松田阵平气乐了,往前凑近了些,冲着桌子对面的加斯帕尔咬牙狞笑:“你刚才明明就是想叫自己‘老子’吧?看来是时候去训练场上教教你什么是尊重前辈了。”

    加斯帕尔反而被激起了兴趣,他漂亮的眼睫上翘,勾起一抹挑衅的意味:“既然是前、辈、亲口邀约的,我当然得全力以赴啊,只要你输了以后别嫌丢人就行!”

    “对自己可真够自信的,那我可得看看你小子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本事比你大就够了!”

    “嘛~嘛~都冷静点,这可是公共场所。”萩原研二伸手拨开两个快要贴到一起的人,面色十分无奈:“怎么回事啊你们两个,见面就掐,都是警察还能不能为市民做好表率了?”

    “哼!”

    “切。”

    几个人的拌嘴过于幼稚,诸伏景光忍俊不禁,他轻笑的声音传到了窗边几个人的耳中,引得萩原研二看了他一眼。

    发色深蓝的警官有些歉意地微微颔首,又转回头继续教训两个人:“别的客人可都在看笑话了,你们俩差不多得了啊!”

    临近中午,光照即将达到峰值,三道年轻身影被眩目的日晖拥着,太过耀眼反而看不清晰。

    他们不认识自己吗?

    为什么?

    眼前场景忽然震动了一下,就像是一副精美的画作被巨力狠狠拉扯,仿佛再施加丁点力道就会彻底分崩离析。

    诸伏景光忽然气闷,他有些惊惶地压下心中的质疑,尽自己所能放空大脑。

    别想!快别想了!

    恐惧与慌张急速涌来,又飞快地退去。

    恍惚过后,诸伏景光轻轻愣了一下,脑海中一时有些茫然。

    刚才,自己的情绪是不是不太正常?是因为什么来着?

    “客人,您的餐点做好了,请慢用。”降谷零将三明治和咖啡摆上桌面,紫灰色的眼瞳仿佛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啊,谢谢。”诸伏景光被拉回思绪,也忘了刚刚的不适感。

    “不客气。”

    十几分钟后,化名安室透的降谷零把那三个家伙的餐点做好,脸上挂着滴水不漏的笑容:“客人们,这是你们的餐点,请慢用。”

    而后他的气场微妙地一变,明明还是和煦的表情,却莫名带上了些恐吓的意味:“希望各位可以安静地用餐呢,不要打扰到别人。”

    在座的三只都知道这个公安头子的腹黑属性以及卧底工作的凶险,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两个还在拌嘴的炸毛警官悻悻闭了嘴。

    “抱歉啊,我们来晚了!”一道爽朗的声音伴随着门上铃铛的叮当脆响,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浓眉的高大男子搂着一位美丽的女孩,朝着窗边的几个人走了过来。

    “班长/伊达前辈,你好慢啊。”

    “哈哈哈哈,毕竟路上堵车了啊。”

    “抱歉,是我们不好,让大家久等了。”女孩子轻柔地道歉,反而让几个起哄的大男人不好意思起来。

    “萩原研二当然不会让女生难堪,赶忙温文尔雅地表示:“怎么会呢?娜塔莉小姐,我们几个本来也没什么事,班长也是,赶紧坐吧!”

    坐在角落里的诸伏景光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氛围,鼻腔忽地一阵酸涩,他放缓了呼吸,生怕因自己的原因打碎这份镜花水月。

    黑发的青年慢慢垂下头,他不想让他们的聚会被一个路人莫名其妙的眼神分去注意力。

    能听听他们的声音,就够了,不能奢求太多。

    地面上光影微斜,警察先生们的午休时间也接近结尾。

    “今天我来请客吧~”萩原研二的位置靠着过道,不顾加斯帕尔和班长的阻拦,径直起身走向了收银台。

    “今天是萩原先生请客啊。”降谷零站在台后,随口笑着。

    “是的呢~”萩原研二把钱递过去,将手表的时针拨至诸伏景光所在的方向,暗暗比了个询问的手势。

    降谷零双手接过钞票,面不改色地在视线死角回了个代表“一切正常,不必担心”的手势,又把找好的零钱交给萩原研二。

    “我们走了啊!”

    “各位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几人出门后,班长因为要送自己的未婚妻,就先一步离开了,而加斯帕尔不愿意和松田阵平呆在一块,打了个招呼也自行离开。

    被剩下的两名爆处组精英慢悠悠地在街上逛,警视厅离这里不远,剩下的时间足够他们溜达过去。

    “小阵平都不问我吗?”萩原研二眨眨眼睛,有些好奇自家幼驯染的沉默。自从出来后,松田阵平还没和自己说一句话。

    “这不是等着你开口呢吗。”松田阵平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回道。

    “欸——”萩原研二拉长声音表示着自己的不满,却只收获了一句不咸不淡的回应。

    松田阵平:“所以呢?那个很会表演的服务生说了什么?”

    既然发小开口问了,萩原研二也不卖关子:“小降谷说那个人没问题,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他迟疑道:“那个人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很像那位白切黑的常年失踪人口。”

    “呐,hagi,你还记得那个人的长相吗?”松田阵平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有些突兀地问道。

    “啊!”萩原研二脚步突然停了一下,他明明还对着那个人点头致意过,可一个小时不到,那张面孔居然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

    他诧异地看向松田阵平,“小阵平你也想不起来了?”他们这种观察力与记忆力惊人的警察,会同时忘记一个前一小时内始终共处一室的人的长相,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嗯,很奇怪。他给我的感觉明明不像普通人,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但就这么忘了,绝对有问题。”

    萩原研二听罢直接搭上幼驯染的肩:“嘿,那咱们就回去看”

    “嗡——”

    “铃铃铃——”

    手机一前一后响了起来,是一起恶行绑架案,绑匪以整栋楼的居民生命作为威胁来换取钱财,还在大楼附近放置了多处炸弹。

    两人的眼神瞬间严肃,再也没有回去检查的心思。

    “hagi,我们走!”

    “好!”

    两名警察奔向了自己的职责,在迈出脚步的刹那,像是被一只手轻轻抹去,那段有关店中熟悉人影的记忆悄然无踪。

    ------

    “客人?抱歉打扰您休息,不过我们要打烊了。”降谷零轻轻拍了拍趴在桌上睡去的诸伏景光,又小声补了一句,“这样很容易感冒的啊。”

    “zero?”诸伏景光还没完全清醒,下意识呢喃出这个名字,猛然反应过来后他又下意识扫视四周,确定店里只剩他和降谷零两个人后才稍稍放心。

    “抱歉。”诸伏景光抹了把脸,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了过去,还睡了这么久,外面夜幕已经很沉了。

    “没事哦。”降谷零这会儿也不忙着关门了,他抽出诸伏景光对面的椅子坐下,两手交叠着放在桌面上,像个小学生一样乖巧。

    他缓声问:“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欸?”诸伏景光不知道一直和自己装着不熟的零为什么突然就亲近起来,但也还是回应了对方的问题:“没有啊。”

    降谷零像是早就想到了这个答案,无比平静地用那双狗狗眼看着他,轻声说:“撒谎。”

    语气太过温柔,诸伏景光没能立刻理解幼驯染的意思,等反应过来,只能认输般地感叹一笑:“果然被看出来了啊。”

    “所以发生什么了吗?”

    被问到的诸伏景光表情空白了一瞬,那种迷茫的感觉又来了,他能记起很多事,但也忘了很多。

    就像他知道加斯帕尔这个人,却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同他相识;知道降谷零和自己一起卧底失联了许久,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与同期们搭上了线。

    更不知道,为什么除了零以外的大家,完全不记得自己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却完全理不清头脑中的混乱。

    面对着那双熟悉的紫灰色眼眸,像是被蛊惑一般,他说出了似乎攒了很久很久的话:

    “我曾经把我最好的朋友留在一个很危险的地方,自己却逃走了,他那时看到我应该很绝望吧。”

    诸伏景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整的杯壁,神色茫然而悲伤:“而作为惩罚,我也被迫经历了一次好友的离开。虽然记不清了,但好像在什么地方,我目睹了那一切,却无能为力。”

    他的话语十分模糊,但降谷零还是无比认真地听着。

    良久,金发的服务生说:“辛苦啦。虽然不清楚你之后遇到了什么,但除了失去的,肯定还有很多视你为、或者你视为珍宝的对象。为了他们,也请你坚强起来哦。

    毕竟痛楚过后,不会被我们遗忘的,总是那些美好的回忆。”

    降谷零笑着:“时间不早了,回去吧,加油。”

    “hiro。”

    空间瞬间扭曲碎裂,诸伏景光连道别都来不及,就凭空从座椅上消失。

    降谷零盯着他原本的位置,独自一人坐了很久,才起身将盘子收好。

    “你刚才还是表现得太过明显了,我明明警告过你,他来自其他时空,交会太深的话容易引起空间动荡。”脑中一道机械声音冷静地说道。“而且就算你明示了这么多,时空交错影响下他也很难记住这一切,即使留下了部分印象,也会被当作是一场梦。”

    “那也无所谓,至少给了他一个还不错的梦境。”降谷零手上动作不停,看起来像是自言自语。“原来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平行世界,他会那么痛苦。”

    降谷零,或者说这个经历了一次重生、救下了所有挚友的降谷零,有些心疼地轻叹一下,“我帮不了他,至少带给他一点安慰。”

    他停顿片刻,又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不过我还是相信他的,不管是哪个世界的hiro,不管遇到怎样的艰难,最终都一定能撑过去,他可是hiro啊。”

    ------

    军舰监牢内,只有少许微弱的灯光,昏暗压抑。

    真冷

    诸伏景光冷到发抖,口鼻中呼出的气息却烫得异常。他缩了缩身体,紧接着又被全身各处蚀骨的痛楚扯回了些神智。

    “嘶——”

    没有力气抬头,他咬着牙睁开眼睛,疼得绷紧了面部肌肉。

    在看到眼前两道拇指粗的漆黑弯钩后,诸伏景光禁不住愕然一瞬,也明白了肩胛处剧痛的来源。

    他居然被人捅穿肩胛骨钉到了墙上!

    两道弯钩露出来的尖部回冲着自己,一旦向前分毫就会被刺得更深,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挣脱。

    “哈呃”

    为了缓解疼痛,他开始回想自己刚刚的梦境转移注意力,好像是零和松田、班长他们,梦里的那几个人都有好好活着啊,自己果真是太想他们了。

    痛苦被平息了少许,诸伏景光脑海也终于清晰了些,梦中的一些细节被更好地回忆了出来。

    可加斯帕尔?

    这个橙毛怎么和他们几个警察混到一起了?他不是应该在海军

    像是再也拦不住洪水的堤坝,在最后一道裂痕中轰然崩塌,记忆滔天巨浪般袭来,他根本无处可避。

    海军。

    军舰。

    炮火。

    屠魔令。

    诸伏景光脑海里瞬间涌现出大量的残忍片段。

    他胸口剧烈起伏,刚才在剧痛之下都未曾眼红的青年,此刻却忽然哽咽到几乎无法呼吸。

    加斯帕尔

    “小猫眼,你等着一会儿输了管我叫爸爸吧!”

    “咱们俩以后就从同学升级成同事了,不错,还是一个单位的。”

    “咱们俩毕业以来还没一起上过战场呢,你小子快点儿来啊!”

    加斯帕尔

    橙发青年脸上始终是那副张狂到欠打的表情,不管是笑闹还是正经,总是莫名带了种嘲讽的意思在里面,这么多年,也就自己和奈勒忍得了他。

    可他也是个称职的海军,他上岛是为了保护百姓。

    他是一名战士,可以死在敌人手里,但怎么能死在自己人的炮火之下!

    诸伏景光分不清自己的哀恸与愤怒哪个更多些,两种极端的情绪撕扯着他的身心,几乎要生吞了他。

    或许是哪处的毛细血管崩裂,他猛地呕出一口鲜红,身体因为动作而把伤口带得更重,又淌出更多的血。

    诸伏景光已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了,他自暴自弃地想着,如果之后真的被做成人形兵器祸害百姓,不如尽快死了的好。

    青年眼中满是恨意与决绝。

    世界政府,海军总部,这群败类和懦夫,根本配不上加斯帕尔。

    他们玷污了他的生命与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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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救命恩人阵营对立怎么办?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晴空小舟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40章 睁开眼睛,我和救命恩人阵营对立怎么办?,一本书并收藏我和救命恩人阵营对立怎么办?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