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老王爷憔悴无力的声音,离生想到了他祖父,当年祖父因为精通周易被皇家重用,众多皇宫秘闻都与他祖父有关,他现在不确定先王妃的事情会不会也与祖父有关,或者与父亲的失踪有没有关系···
皇后去世祖父力保太后掌权,之后他下令后世子孙不得再与皇权有所牵连,也不得再入司天监。五年前突然有一天,父亲深夜前来将一个带着锁的木盒交予他让他藏起来不准打开,还反复叮嘱若有皇宫中人召见或可假装身体羸弱命不久矣。父亲要求他来王府找老王爷,但并未说来王府做什么,最后在说完好好保护自己和提防相府之后便消失了。此后五年他找遍武朝没有一丝父亲的音讯,他多次潜入相府试图找寻父亲踪迹却也一无所获。
新罗人给李询的两条密信,东北不足虑,只是关于先王妃···看韩修与老王爷的反应,还有平日里对李询的了解来看,先王妃是他父子二人心头上的刺,就算过了十几年,这棵刺反而刺的更深。如今听到消息,彷佛一瞬间有人将这棵刺猛然拔出,伤口迸裂开刺尖处还挂着血肉。离生想象着这棵刺现在就鲜血淋漓的横亘在他父子之间,不知道接下来二人是将刺重新刺入心口饮鸩止渴,还是忍住剧痛以刺做利器杀死那个背后拿刺的人···
离生慢慢的走回挹翠听泉,踏上木桥之后他看向赵青与李询的房间,同样的漆黑无声,一边是甜蜜怡人的美梦,一边却是痛苦悲怆的噩梦。他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床底下的木箱,从箱子里拿出父亲交给他的木盒。
他坐在床边仔细的看着木盒,这是一个一尺宽的方形木盒,表面并未有图案或文字。他放到耳边凝神听了听,片刻之后也未曾有一丝声响,接着他用双手端着试着晃动了一下,顿时他听到里面似乎有东西滑动。离生非常惊讶的盯着木盒,他用手指关节一下一下的轻轻敲打着木盒,要打开的想法逐渐强烈。
就在他要忍不住要打开时,他突然记起在他幼时与祖父独处时,祖父经常把一个圆球状的物体拿在手边。那时候离生埋怨父亲把他扔给祖父之后就很少来看他,他只能挨个翻腾祖父收藏的古书和古器。祖父曾说这个东西叫圆仪,不允许他随便碰。
有一次趁祖父没注意他偷偷观察,那圆仪虽然是圆形,但表现刻着许多古怪的符号和图形。离生将它放在平地却无法滚动,于是就拿着它从楼梯放下,刚掉落两层台阶便看到祖父大惊失色的急忙接住,事后还把他好一顿打。此刻回想起来,他隐约记得那个圆仪从楼梯上滚下传来的声音和刚才他听到的声音有些相似。
离生将木盒重新放回箱子,他或许明白为何父亲将此盒交给他却禁止他打开,他或许猜到了木盒里面装着的东西是什么。或许就是因为此物,祖父被皇室皇权选中,表面上赐予高官厚禄,实际是以家族性命要挟在那深宫中行那阴诡之事。
祖父自小喜欢每晚盯着夜空中的星辰发呆,他跟下人说他能在星辰里面看到极美的景色,众人都以为祖父年少失心疯。可是只有离生清楚他的祖父是多么祥和风趣的一位智者,他记得祖父临终时说话:自古蚀列宿占、月蚀五星皆是自然所生万物变化之态,这天命朝运怎会由几颗星星轻易决定,所谓天选无非是有些人掌控人心的手段罢了。若有下一世宁愿茕茕孑立,孤身一人生死皆在天地间。山顶独饮春秋代序,世间云游自在随心。
当时他未能体会祖父的苦楚,但听完那一番话,他觉得死对于祖父而言并不可怕。父亲将此盒给他或许就是祖父的意思,是以这木盒时常提醒离生,希望他能像祖父说的那样即使孤身一人也能不被世俗左右、自在随心。
除了寻找父亲,在王府他确实活的自在,但如今先王妃的旧事被揭开,他对父亲一事疑惑更深,王府对他很重要,李询对他来说也很重要,他不能像之前那样每日混混度日,他也该为王府做些什么···
自这天起王府一直沉寂了三天,那晚赵青气鼓鼓的回来睡了一觉醒来突然醒悟到,为那些虚伪的人生气恐惧着实无趣。第二天一早问了管家,她得知韩将军已离开西京前往魏州,她不明所以心中有一丝不安。但此时她对王府的事一无所知,所以她的想法依旧算的上单纯,她每日都带着夷葇上街闲逛,同时也在管家各种使眼色的暗示下,拦下了中秋家宴的布置任务。这三日她很忙,以至于她都忘了之前在泉水里隐约看到的那个神秘铁门。
这天下午她一回府便看到管家过来禀报,说宫里传来旨意,两日后令老王爷、小王爷和她去宫中参见皇宫里的中秋宫宴···还未说完赵青脸都垮了,接着管家立即补充说小王爷以重伤未愈谢绝了此事,赵青甚是满意提着从街上买的点心脚步轻快的回了院子。
赵青边走边捻着一块味极阁的点心放到嘴里,刚走上木桥就看见离生一脸悠闲伸着懒腰从房内走出来:“哟,王妃真是慷慨大方,天天上街散银子啊···”
她有些惊讶问:“你怎么知道我天天上街,我还以为你和老王爷一直在别院呢···”刚要转头回房她突然想起了三天前入宫的事情,接着拿出中意的几样点心朝着这边走来:“来来来,袁老师,快给我讲讲你这演戏的本事从哪学的?”
离生挠着头看着旁站着的夷葇故意试探:“那正好,我也有事给你说。”于是赵青也走近房内,因门未关夷葇此时不便留下,看她离去之前探究的眼神,离生冷笑了一声。
“你眼光还真不错,这几样花花哨哨的点心我还真没尝过···”坐下后离生很自觉的从桌上一堆吃食里扒拉自己喜欢的点心。
“随便吃随便吃,都自家买卖,要喜欢吃回头去铺子里买上几斤八斤的分给大家尝尝。”赵青边说边自顾自吃着,自从在宫内两人一起顶着太后与各贵人的注视演了一出装死的戏码后,她觉得离生此人甚是有趣,再加上他说话的懒散风格,这会儿她倒是找回了一些之前和朋友相处的轻松惬意。
离生本身也随性,本着与李询的兄弟之谊对赵青也算爱屋及乌,于是他便将自己的部□□世和假装重病在身的原因一一告诉了赵青。待她说完,赵青却在发愣,心中不安的感觉一点点加深,原来每个人内心都有秘密,那李询这几日的反常是不是也是有原因的···
她想到李询当即问到那日去城外见客商一事,离生心知有些事不应该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有些事也需要当事者坐下来才能还原出当年的事实。他含糊其辞望着外面沉下来的夜色对赵青说:“晚上一起到老王爷那里吃饭吧,你可以亲自问问李询这几日是不是背着你去找别的女子私会了···哈哈哈”
说完离生一个闪身便走出了房门,留下赵青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好奇看着他离去。她收拾了桌上的点心,留下了几种她不喜欢的口味,然后抹了把嘴角便回自己楼上了。见她回来夷葇试探的问道:“王妃,你不觉得这几日府中有些不一样吗?”
赵青心里虽疑惑但也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谁知道呢,应该都在忙正经事吧。”
“那刚才袁公子跟王妃说了什么?”赵青转了转眼珠感觉到一丝异样,她发现最近几天夷葇很是奇怪,总是有意无意的让她去打探王府的消息,一说老王爷喜欢吃某种点心要不要给他送去,又一说小王爷几日不出房门会不会身体有何不妥,甚至有一次还想怂恿赵青带她去方外看看那个莲守···
虽然她对夷葇坦诚亲近,但她不能对一个事事打听清楚的下人如此表现还无动于衷,现在她怎么也是王妃,她不想让别人觉得她有那么大的掌控欲,就算在之前她也极其讨厌那种对别人的事情异常上心的好事之人。
赵青重新审视着一边假装在收拾衣柜一边在等她说话的夷葇道:“没什么,他跟我说了之前西京城里有几家大人的千金都想来王府做王妃,我打算等我有空了就去会会她们这些个富家小姐。”说完她打了一个哈欠直接躺在了床上,她装作不经意的问:“夷葇,你还记不记得我有一块玉佩?”
见赵青提起玉佩,夷葇对此更是好奇:“记得,王妃这玉佩是家传之物吗?”
“这玉佩对我极其重要,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到了···”赵青想试探是不是她偷偷拿走了玉佩,但她从夷葇的反应来看她好像确实不知情,她顿了一下突然从床上坐起来说:“我想起来了,是不是落下城外住的那个地方了?”
“王妃是说潇湘别院吗?”夷葇若有所思:“应该不会吧,我记得之前在挹翠流丹那玉佩还在的。”赵青想了想故意说:“我肯定那东西落在别院了,你现在派人过去找一找···不行,那东西不能让别人看到,还是辛苦你跑一趟吧。”
赵青这么肯定又这么着急,夷葇怀疑那玉佩许是藏着什么秘密,于是她转身要去,在要走出房门的时候又听赵青说:“天色已晚,你今日不必赶回来了就在别院歇一晚吧。”
待她走后,赵青认真的从头想了想,今天之前她都对夷葇毫无保留,李询对她说的那些关于王府的话她一字不漏的全告诉了她。赵青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怕,夷葇在她来王府之前就已经在的,那她是不是那个大胖子林相派来的?她是坏人吗?
算起来夷葇现在都是她赵青的头一号好朋友了,可是她竟从来没怀疑过她,还把王府的家底都告诉她了,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这些,她岂不是害了王府。怎么办?她是不是要去找李询问个清楚,若真是这样,应该赶紧让李询帮她出一个及时止损的对策···
赵青想着便急冲冲的走出小楼,她推开李询的房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想到离生说的今晚见老王爷,她等不及马上朝老王爷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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