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随便你好了。”
降谷零听出了青年语调中的颤抖,他脚下离开的步子一停顿,意识到了自己刚刚情绪上头说出来的话有些伤人。他下意识想要张开口安抚几句, 可最终还是狠下心来,抿着嘴狠狠握了下拳头, 压下了心中的酸楚。
还是给彼此一点冷静的时间吧,他想。如果再在这里待下去,看着那具已经冰冷的尸体, 脑海里不断出现老师当年骄傲的神情, 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说出更过分的话。
还是过两天找时间,再重新和水山繁谈一谈吧。他想着, 慢慢地走出了房间, 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所以也错过了那个未说过一句话的青年眼里的挽留。
水山繁站在原地愣了许久, 然后毫不在乎一般坐在了脏污的地板上,抬起手盖住那位可怜人的眼睛, 低声喃喃“你的那两个请求,我都做到了。虽然不知道你未来会不会后悔请求我杀你, 不过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下辈子, 做个开心肆意的人吧。”
说到这里, 他又自嘲地笑了笑“怎么可能会后悔呢?瞧我不就是最恰当的例子吗。但凡我露出一点点与正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还不是立刻就把我推开了。”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接近于气音, 飘忽地从唇间吐出“已经被排除出正常社会的我们,无论再怎么努力, 都无法改变身上异于常人的地方, 最终都是会被推开的。”
他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位刚刚结束苦痛一生的人,轻轻开口“晚安。”伴随着那最后温柔的告别,水山繁按下了手里的打火机。身后火光冲天,那份灵魂随着烟缓缓升到天上,在燃烧的热浪里,他一步一步地走下楼,走向自己接下来的人生。
“哟琴酒,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水山繁见到守在门口死死皱眉的银发男人,还颇有心情里打了个招呼。
琴酒没有说话,而是以那种复杂的眼神看了他许久,最后才带着怒气开口“你疯了,知不知道都做了些什么!”似乎是心中的愤怒已经到了临界点,握起拳头向旁边的墙壁上一锤,那巨大的碰撞声令水山繁一阵牙酸,他干笑两声“你冷静点,我心里都有数。”
琴酒要被气笑了“你还敢在这里说你心里有数!抢了我的任务,没有按要求将目标活着带回去,最后甚至烧了他的尸体,让他身上那些宝贵的实验数据都化成了灰。本来boss最近就要敲打高层,你还硬生生往枪口上撞。”
水山繁猛地开口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我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我也会这样做,没有人比你我更知道死亡是他最好的结局。我平时虽然漠视生命,但我还希望他能在事情没有变得更糟前死去。为了他,为了你,也为了我。”
看着那双澄澈如能一眼望到底的河水般的蓝色眼睛,琴酒接下来要说的话突然被堵到了嗓子里。既然水山繁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那他又何必在这里多说。就连守在这里等着青年出来,而不是像波本那样因怕被牵连而率先离开,就已经与他平时的作风全然不符了。
从未触摸过温暖的杀手恐惧从未拥有过的陌生情绪,焦虑于失去控制的情绪与行为,没有必要多说,一切就到此为止吧。这样想着,琴酒吐出一口气回过身去。
“琴酒。”水山繁不知为何,突然唤出了声“我能,抱一下你吗?就一下下。”水山繁无法再掩饰心中的疲惫,被认定的友人抛下的极度恐惧终于冲破了他平静的表面。
他仿佛又成为了当年实验室里那个看着周围同伴一个个死去,在痛苦中独自活到15岁的孩子,迫切地需要什么证明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咚咚。”琴酒如死井般平静无波的心跳突然变了,那是他在自己耳边从未听过的声音。他本应立刻离开,或者像以前那样冷着脸拒绝,可不知为何,他的身体被一种未知的情绪所操控,直直地站在原地,无法动作。
水山繁见琴酒没有拒绝,而是停下脚步背对着他站在原地,便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伸手环住银发男人的腰,将自己的脸靠在那硬邦邦的背上。
“明明平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身体还是温暖的呢。”他小声嘀咕着,悄悄将眼睛里溢出来的泪水蹭到男人黑色的大衣上。
琴酒紧紧地握住拳头,竭尽全力去抑制自己想要掀开身后那人的身体本能。除了小时在实验后昏迷被抱到那间破败的宿舍,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一个毫无目的的拥抱。
记忆中那个照顾自己的实验人员早在当初被他一枪解决。从那时起他就知道,冷漠才是能在世界生存下去的唯一法则。可现在,他甚至有些贪恋,这片刻的温暖。
这并不是一个拥抱,而是两个曾经看着正常的世界充满恐惧,意图逃离过的“怪人”,相互安抚着对方的过去。
果然,第二天一早,水山繁就收到了贝尔摩德的联络。他无奈地耸了耸肩,开车来到了约定的咖啡馆。
敲了敲坐在窗边的那位平平无奇男人所在的桌子,水山繁拉开椅子坐下,开门见山地说“直接告诉我吧,贝尔摩德,我的惩罚是什么?”
对面的男人开口,却发出了女人妩媚的笑声“蓝橙酒,这次真是闹得有点大。”她弹了下指甲继续说道“ boss他可是很生气哦。”
水山繁笑了两声“得了吧,那生气里有五分也是演的,杀鸡儆猴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别卖关子,直接告诉我结果吧。”
贝尔摩德叹了口气“唉,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不过可惜,我们接下来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了面了。”她从旁边的包里掏出一份包装精致的信封,推到了水山繁面前 “ boss的亲笔信,你被他派去国外开荒了,具体归来的时期未定,如果不干出点什么结果来,你可能就回不来了。不过我猜,你应当也有所推测。”
水山繁将信封收到怀里,抬起头无奈地笑了笑“将我一个人派到国外那么危险的地方, boss还是什么心狠啊。”
贝尔摩德不在乎地我笑了笑,神色不变“别的高层听说风向都在背后嘲笑你,但我知道你不是会被这种小事压倒的人。”她吐气如兰,对着水山繁眨了下眼睛“我等着你回来的那天。”
水山繁站起身,弯腰凑过去在贝尔摩德脸庞友好地贴了两下,对着她灿烂一笑“那么感谢你的祝福咯,女士。期待着我们不久后的见面。”
走出咖啡厅,他感受着着夏日爆裂的阳光叹了口气,默默地reborn说了句抱歉。
稍微多等我一下,我很快就会重新杀回来。
打电话将赤井秀一叫到了自家楼下,水山繁对着匆匆赶过来的长发男人挥了挥手,开口抱怨“好慢啊你,这么热的天还敢让我在外面等你。”
赤井秀一被叫来的过于突然,整个人在微微喘息着,汗水从他锐利的眉眼流下,划过下巴滴落在地上。他开口叫了一声“蓝橙酒先生……”随后仿佛不知该说什么般,张嘴沉默在了原地。
水山繁没有管他,转身向自己家里走去,边走边示意他跟上。“组织里的一些传闻我相信你也已经听说了吧。”他问。
赤井秀一低低地应了一声。可水山繁仿佛只是单纯地问一句,没有继续说明的想法,二人就这样沉默地上了楼,走进了水山繁的房间里。
赤井秀一的沉思突然被甩进自己怀里的钥匙打断了,他有些惊诧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了水山繁望过来的眼睛“这是我最安全的一间屋子,我出去的这段时间就交给你吧。”
他歪歪头,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所谓的安全,可是指方方面面,这间屋子的通讯屏蔽功能可是一级的好哦。”
看着面前青年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眯眯样子,赤井秀一背后瞬间又冒出了冷汗,难道对方又是在试探自己!他张开口想要掩饰些什么,却看见水山繁挥了挥手“随便你怎么想好了,我也懒得听你接下来找的借口,这间屋子就交给你了,作为回报的要定期给我打扫卫生哦。”
赤井秀一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水山繁收拾东西,在青年拿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将要踏出大门时,他终于开口了“所以到底为什么要反抗完成任务,甚至连掩饰也不掩饰一下。”他顿了顿,接着开口“你有一定要留在这边的理由吧,就这么走了,真的甘心吗?”赤井秀一说的隐晦,但他相信青年能懂他话里的未尽之语。
水山繁头也不回地向后挥了挥手“一个两个的,都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放心好了,今年冬天之前,我会回来的。毕竟我可不想孤零零一个人在国外过自己23岁的生日啊。”
赤井秀一就这样看着那个浑身是谜的青年随口许下承诺,一步一步离开自己的视线。握紧了水山繁扔给他的钥匙,再抬眼时已恢复了平静“既然已经把机会送到我面前,那我也需要加把劲了。”
开车走向机场,放在副驾驶的电话突然亮起。扫了一眼上面备注波本的电话号码,水山繁抿了抿唇,还是挂断了它。
他看向天边飞机划过的痕迹,嘴角挑起一抹笑来。
谁说被放逐到国外是一种惩罚,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将是组织覆灭前的最后狂欢。
意大利,密鲁菲奥雷家族。
白兰从椅子上缓缓站起,看向远方,眼睛里闪过浓浓的兴味。
终于要开始了吗,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水山君,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我们还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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