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没有肉,艾悠端着一碗只有几粒米的白粥,吃着窝窝头配咸菜,忍不住感慨:“刘哥,说句实话,你未来媳妇的伙食还不如其它无家可归的姐妹们诶。”
刘二狗看了她一眼,三两口喝完了一碗稀饭,毫不客气地冷笑道:“人家干的是什么辛苦活,你吃白饭还好意思谈条件?”
艾悠摸了摸鼻子,嘀咕道:“又不是我自己选的。”
刘二狗很民主地建议:“那现在给你个选择的机会,当我媳妇,还是去柴房里等着被强?”
艾悠沉默下去,半晌戳了戳碗里仅剩的两颗米,轻声道:“刘哥,你能带我去看看她们吗?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
刘二狗没搭理艾悠,只是盯着她碗里的稀粥皱眉:“你到底喝不喝?不喝别糟蹋。”
艾悠摇摇头:“没胃口。”
刘二狗也不嫌弃,端过粥碗一饮而尽,然后抹了抹嘴,提起椅背上的棉袄道:“走。”
艾悠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去哪?”
刘二狗没好气地说:“去看笨蛋想办法。”
回过神来的艾悠也不介意挨骂,高高兴兴地跟在他身后,临走前想了想,又从桌上摸了两个窝窝头揣进兜里。
刘二狗一眼瞥过来,艾悠自觉解释道:“白天的馒头不知道够不够,要是她们没吃饱,还能再填填肚子。”
男人摇了摇头,像是笑她的无聊,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十几分钟以后走到柴房,刘二狗把钥匙丢给艾悠,自己转身去拴马。
艾悠摸了摸怀里的窝窝头,发现还是温热的,真不愧是老爸花了几万块定制的羽绒服。
一边想着,拿钥匙对准锁眼,却发现柴房的门并没有关牢,而是留着一道小小的缝隙,从中泻出一点昏黄的烛火,还有……
被寒风掩盖了的女孩的呜咽。
艾悠的心猛地沉下去。
又站在门口等了等,确定自己听到几个男人的喘息和女孩的哭泣以后,艾悠毫不犹豫地抬起腿就要踹门,却被什么东西猛地砸在后脑勺上,力度大得她一个趔趄,险些摔进门去。
其中一个男人注意到动静,烦躁地喊了一声:“谁啊?没看见办正事呢吗?”
艾悠一低头看见了砸自己的东西……居然是一只破军鞋。
刘二狗光着一只脚走过来,捡起鞋套上,瞪了艾悠一眼才提高声音回道:“没事儿五叔,我是二狗,晚上睡不着过来看看的,既然五叔忙着,我就不打扰了。”
柴房里的男人显然想歪了,语气猥琐地回:“你小子,刚买的老婆还满足不了你吗?果然这当过兵就是不一样啊,咱们几个做叔叔的,二十岁的时候都比不上你这身板结实!”
屋内传来另外几个男人笑着附和的声音,刘二狗谦虚了两句,神色坦然,像是完全不在意女孩从希望到绝望的呼救声。
艾悠压着怒气等到他们结束交谈,才拉着刘二狗走到一边,脸色难看地问道:“咱们就这么看着,什么都不做吗?”
刘二狗神色淡淡,平静无波的目光像是在反问“不然呢”?
女孩惊恐的哭声萦绕在耳畔,艾悠对上男人淡漠的眼神,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你忘了?这是白天那个女孩,她第一个吃了馒头,还因为红烧肉哭了……她肯定是听出你的声音才喊救命的……她相信你,相信你是好人。”
刘二狗却耸了耸肩:“那很可惜,她信错人了。”
艾悠盯着他看了一会,有些失望地抿了抿唇,攥紧拳头就要回柴房,却被刘二狗按住了肩膀:“还想吃鞋底灰?嗯?”
艾悠试着挣了挣,肩头的手却如铁钳一般,让她一时急红了眼眶道:“放手!你不救,那我自己来!”
“小姑娘,我说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刘二狗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微微俯身道,“你是老子花钱买来的媳妇,不是请回来的祖宗。”
艾悠只是瞪着他重复道:“你放不放手?”
刘二狗看着她执拗的样子,忽然叹了口气。
“小姑娘,冷静点,你这个样子对谁都没有好处。”刘二狗松开了她的肩膀,轻声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放心,花不了多长时间的。如果听完你还是要去,我不拦你。”
艾悠没吭声,挣扎的动作却缓和下来。
刘二狗好像有些怕冷似得,把双手揣在袖筒里,微微佝偻着靠在一棵秃树上,沉默了片刻,才在女孩催促的眼神中缓缓开口:
“有个小男孩发现妈妈总是不开心,所以就采来外面的花送给妈妈,却被狠狠地骂了一顿。
后来他知道,原来妈妈是被拐卖来的,她原本也是自由的花,却被迫变成一片干枯的标本。
男孩十岁那年,妈妈死了。男孩伤心地离家出走,在一间柴房里看见了很多女人,像年轻时候的妈妈,她们是还没有变成标本的花。
男孩偷来钥匙放走了她们,然后满意地回家了。
第二天她们却又回到了柴房里,光着身体被绑在柴堆上。
那天来来去去很多男人,每个都说是来惩罚她们的,他们进去一会,就会有女人哭。
男孩数了数,一共有三十二个男人。
过了几天,女人们都死了。
十八岁那年,男孩离开家乡去当兵,当上了营长,把当年的事情写成报告交给上级。
上级追查了很久,后来不了了之。
因为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严肃认真的上司。
听说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死了。
后来男孩学到了一个词,叫做‘生态系统’,是恒定的、循环的、不堪一击又无懈可击的。”
刘二狗说到这顿了顿,看着艾悠轻声说道:“那是只有奇迹才能改变的东西。”
艾悠听完安静了一会,忽然问道:“刘哥,你们村里的房子够结实吗?”
刘二狗点点头:“当然,住房都是新盖的,结实得很,不过你问这个干嘛?”
艾悠笑了笑没回答,反而突如其来地问道:“刘哥,你见过魔法吗?”
刘二狗看上去莫名其妙,还想骂一句“有病”。
艾悠笑了笑。
【探测结果显示一辆直升机正在加速靠近,最多还有二十分钟抵达现场】
系统再次向艾悠确认:【宿主确定要以声波共振的形式引发局部小规模雪崩吗?该行为将会导致系统能量耗尽陷入沉睡】
艾悠默念道:确定。
顿了顿又补充:记得先把录下来的所有视频发到网上……还有给刘哥打个码。
【收到。声波已发出,预计在五分钟后发生雪崩,危险系数无法预估】
【那么接下来的路,就靠宿主一个人前行了】
【系统007请求宿主,一切以安全为重】
【在此祝愿宿主,一路平安】
艾悠扯着刘二狗的手腕走到柴房门前,男人不知道想到什么,没有反抗。
艾悠转身面向刘二狗张开了双臂。
男人扯了扯嘴角:“干嘛?要抱抱?”
艾悠摇摇头,把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嘘。”
然后一本正经地说:“跟我念,‘正道之光,请照亮我;社会主义,请赐予我力量’。”
刘二狗也不知道自己搭错了哪根筋,居然还真的乖乖重复了一遍。
念完又觉得后悔,于是抬手戳着女孩的脑门,没好气地道:“犯病是不是?信不信老子——”
话没说完,艾悠已经一矮身躲开了他的手,转身踹开柴门,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喊道:“雪崩了!大家快往树下跑!注意抱住树枝不要跑远,把手露在外面!”
几个男人差点被这一嗓子吓软,骂骂咧咧将信将疑,女人们慌忙逃离,柴房里一时间乱成一片。
刘二狗看着这幅景象,咬牙骂了一句“臭丫头”,提着艾悠的领子就要跑路,却忽然听到远处隐约有隆隆的声音响起。
刘二狗一愣,仔细听了听,然后不可置信地看向艾悠:“你……”
艾悠高深莫测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我怕柴房不结实有危险,留在这殿后,你赶紧去找棵树吧。”艾悠说着冲刘二狗摆摆手,“狗哥再见,注意安全。”
却被男人薅住衣领往门外一放,不耐烦地打发道:“脆皮法师一边呆着去,冲锋陷阵还轮不到你。”
艾悠犹豫片刻:“那你抓紧时间啊,我去那颗树底下等你。”
说完不再拖拉,直奔最近的大树跑去。
跑出很远却又听见刘二狗喊了句什么。
雪浪飞速逼近,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大,艾悠没听清楚,但隐约看到对方比了个手势,猜测他大概是说所有人都出来了,于是大声回了一句“知道了”。
站在柴房门前的刘二狗笑了下。
他刚才说的是:未来媳妇,别t了啊。
顺遍学着年轻人时兴的方式比了个心。
当过兵的听力好,他听见她回答说“知道了”。
刘二狗看了看屋内,还有最后一个女孩手忙脚乱地系着衣服上的扣子。
其实刘二狗也记得,是那个为了一块红烧肉掉眼泪的姑娘,也是刚才反抗最激烈、呼救最大声的姑娘。
时间紧迫,刘二狗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一把将女孩抱了起来。
女孩没有反抗也没有尖叫,只是低头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刘二狗像是感觉不到疼,平静地嘱咐道:“时间来不及了,一会你靠在我肩膀上,尽量把手探出雪面。”
女孩嗓音嘶哑,低声应了一句:“知道了。”
刘二狗顿了顿,又问:“恨我?”
女孩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说:“人渣,谢谢你的红烧肉。”
刘二狗想了想说:“形容得很贴切,不客气。”
雪浪淹没村庄的时候,男人把衣衫褴褛的女孩护在怀里,低声说了两句话。
“别怕。”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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