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刚刚王爷差人递话来,说明日让您随他一道去参加琼林宴呢。”英才馆的后院,知画匆匆跑进厢房,朝着抚琴的水玲珑,面露喜色的禀报道。

    “不去。”手指因为知画的话语而稍顿,水玲珑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后,又接着拨动琴弦,平常袅袅的琴音有些絮乱,娴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却有很大的幽怨之气从周身散发出来。

    一直陪侍在水玲珑左右的知书,看了一眼在门口不知所措的知画,暗暗摇头叹息。从王爷把王妃安排在主院后,侧妃就搬来了英才馆居住,其间从来没有回过王府。但有些事情,不是看不到,就躲得过的。在慕亲王府多年,侧妃不说,知书也知道她对王爷的感情。而王爷呢,他的心一直都如那云雾一般,让人看不清,或许,他压根就没什么感情吧,知书这样想。

    “您不能不去,难道您就这样认输了吗?想想咱家王爷。”知画向她求救的目光太过灼灼,知书只能开口。

    琴声戛然而止,压不住的妒意和酸涩在水玲珑心里蔓延开来。

    纵然曾经,她和陈应彦的结合是各有所需,但从他救起她的那天开始,她就夹杂了太多的情愫。一直走到如今,她的心已经越陷越深!所以,这些时日,她不想知道,也不想去看,他和另一女人的事情哪怕一点点,都让她痛苦的无以复加。

    “您真的不想去吗?”知书继续问道,因她知道,只要是王爷要求的事情,侧妃根本就拒绝不了。

    知书说的话语,就像锤子一般一字一字的敲打在水玲珑心上。

    眸中的不甘越来越浓郁,终于,水玲珑深吸一口气,说:“告诉王爷,明日我候他。”

    光昭宝画敷明训,仪侈琼林匝异恩。

    由太子主持的琼林宴,在皇家别苑举行,而多年从没有缺席过的太子妃金潇湘,这次破天荒的没有出席。

    笙歌载酒飞觞醉,别苑主殿内宴会正酣的时候,楚灵瑶独自一人,出现在了开的正盛的芙蓉花园里,妃色的华服穿在她的身上,更加衬得她肤白如雪。

    略带凉意清风拂面,刚刚在宴会上有些烦闷的心情一扫而光。

    不知陈应彦如何想的,要让她来参加琼林宴,难道就是为了让她来看他和水玲珑一桌你侬我侬的?她蹙眉,被满场心思各异的眼光盯着,还真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情。不过幸好,和她同席的平遥县主雷香是个直爽活泼的女子,让她不至于在宴上太无聊。可惜,靡靡之音总是能让她想打瞌睡,多坐无易,干脆趁着众人都开怀畅饮时,又溜了出来。

    反正不想再回那大殿,也不想去在意一些人的看法,她干脆只循着□□往那僻静处而去。大殿渐远,笙歌也慢慢听不真切,初冬的风夹杂着鸟叫声听在耳里,让她开怀了许多。

    不知不觉间,已走了很远,楚灵瑶终于在几株高大的红松前站定。

    红松下有一片修剪整齐的茂密的草地,这时的草已发黄,只见有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愣愣的坐在那草地上,抬头痴痴的望向松枝之上。

    草地柔远,阳光正好,气氛有些祥和,这让刚行了许多路的楚灵瑶莫名的生出了些许懒意。不觉心神一晃,也移步来到老妇身旁,掀起衣袍学着老妇的样子坐下,秋风吹来,竟有满满的惬意感。

    见有人坐在了她身旁,老妇终于转头,猛然看见是一个如此美丽又衣着华贵的女子,愣了一下,不过又很快转头接着看向那红松顶端,目不转睛。

    “别人都叫老身疯婆婆,无人敢接近,你就不怕吗?”老妇见楚灵瑶安静的过分,不禁开口询问。

    淡淡一笑,楚灵瑶意味深长的答道,“恶人的心比疯子可怕多了。”

    疯婆婆听了,又偏过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楚灵瑶,痴痴的笑了起来。

    倒真像是有些疯癫的样子,楚灵瑶不以为意也回以一笑,刹那间,秋风似乎像春风般温暖了起来。

    “小姑娘倒是生的好相貌。”疯婆婆忍不住夸道。

    楚灵瑶不语,而是也抬起了头,看向疯婆婆刚刚看的红松处。

    一只小松鼠从洞口探出脑袋,很是可爱。

    “这是二毛。”见楚灵瑶也看着那松鼠,疯婆婆很郑重的介绍道,就像介绍一个老朋友一样。

    点点头,楚灵瑶算是和二毛打招呼,也静静观赏起了这个小家伙。

    “世人都说老身疯,原来你也是个疯丫头。”疯婆婆看着楚灵瑶认真的样子,语气意味深长。

    这算是对自己的评价吗?楚灵瑶内心起了一丝涟漪,沉吟许久,摇头苦笑。

    也许松鼠感觉到了安全,从洞里跑了出来,爬到了红松树最顶端的树枝那里,蹦来蹦去,时而又驻足张望,不知过了多久,依然如此。

    松鼠的行为有些怪异,楚灵瑶面露不解。

    “它在等几个月前失踪的大毛。”疯婆婆悠悠叹气,也许是太久没有人愿意和她交流了,面对这样的楚灵瑶,不觉想多说几句。

    “大毛,是它的哥哥吗?”楚灵瑶出声。

    疯婆婆摇摇头,“它们是夫妻。”

    “这些时日了,大毛恐怕回不来了。”楚灵瑶眸中闪过一丝担忧。

    “它会回来,二毛一直相信,我也相信。”疯婆婆语气没来由的坚定起来。

    把疯婆婆的表情看在眼里,楚灵瑶丝毫不觉得她怪异,开口问:“为什么?”

    “因为牵挂,一旦心里有了那个让你牵挂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回来,就算死了,魂也会回来。”说着,疯婆婆转头怔怔盯着楚灵瑶,“姑娘可有牵挂的人?”

    楚灵瑶愣住,不知作何回答。

    疯婆婆没有在意她回不回答,看向树上的二毛又自顾自的说道,“这个天下,追逐功名利禄的人不胜枚举,就连帝王都不能免俗。但是当一个人最终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如果没有那么一个让他牵挂的人等他,陪他,就等于一具躯壳一样,没了灵魂。”

    疯婆婆的话,让楚灵瑶的内心震动,她陷入沉思,难道说,自己最终也会如躯壳一般?不知为何,此时,那雪地里似乎藐视一切的少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老身猜姑娘牵挂的人一定是位异常英俊的公子。”

    “婆婆何出此言?”

    “因为姑娘容貌倾城,配的上你的估计也绝非凡品。”说完,疯婆婆竟又痴痴笑了起来。

    “婆婆也是俗人。”楚灵瑶也莞尔一笑。

    丝毫没有生气,疯婆婆反而笑的愈发神秘莫测。

    “老身是不是俗人老身不知,但却知,姑娘牵挂的人,应该不会是身后不远处的状元爷。”

    听到疯婆婆如此说,楚灵瑶回头,正好对上祝子俊专注看向她的眸子,她心底叹息一声,不知他已经在这里多久了。

    起身轻轻拂去身上草屑,楚灵瑶对着疯婆婆弯腰一礼,当是告别。

    疯婆婆依然看着那红松上的二毛,没有回头。

    “状元爷何以至此?”来到身着大红袍的祝子俊面前,楚灵瑶朝着他微笑着礼貌点点头,语气里带着淡淡疏离。今日琼林宴上,眼前的人可是主角,现在却出现在这里,着实让她头痛。

    总算盼到了她能注意到自己,虽身份有别,心里却已满足。垂首,藏住眸中带着癫狂的黯然,他拱手道,“学生不经意走到此处,打扰到王妃了。”

    “无妨,本宫也只是闲逛罢了,只是,状元爷可是宴会的主角,就这样离开怕是不妥。”楚灵瑶沉吟道。

    “这学生没想这么多。”祝子俊低头认错,心下却为了她能替自己担心,而喜悦起来。

    “想来,本宫也刚好要回去,一起吧。”不知晓祝子俊此时的心中所想,楚灵瑶面色无波的提议。

    “学生正有此意。”掩下内心欢喜,他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别苑偌大的花厅内,已经开始了簪花环节。这一环节,需要状元爷从芙蓉花丛上折花下来。

    如此重要的时刻,却到处找不到祝子俊的影子。

    眼看太子已经派宫人去寻了三次,慕亲王还有众多同僚也已在此等待多时,身为祝子俊父亲的祝友山脸上终于露出了焦急之色。

    听宫人禀报说又没找到,太子脸上乌云密布,正在此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叫了一声,“状元爷在那里!”

    所有人都顺着叫声朝着外面望去

    只见,那游廊的尽头,转出两个人影。

    女子倾国倾城,男子红袍温润,正是楚灵瑶和祝子俊。两人似闲庭信步一般,不知交谈着些什么,祝子俊脸上的神情十分的温暖恭敬。

    两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但不知谁小声说了一句,“这状元和慕亲王妃倒是像旧相识呢。”

    这无意的一句话,恰巧听在陈应彦耳中,他周身的气息顿时冰冷了起来,在他身边的水玲珑感受到他的变化,顿时内心酸涩漫延。

    薄薄的暗潮涌动了一下,人群投向祝子俊身上的目光意味不明,只雷香的眸光中满含情愫。她从一开始就认出了他,就是那日在月老庙扶过她一把的人

    终于,挨到宴会结束,楚灵瑶走出别苑的大门,来时坐的马车早已在原地等候。转头四顾,没有看到陈应彦的马车,记得刚刚他先带着水玲珑出了大门,大概是已经离开了。这样想着,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踏上马车的木阶,低头准备掀开车帘时,一只手伸了出来,把她一把扯了进去。

    猛然跌坐进一个满身酒气的怀抱,她的大脑一刹那的空白。

    车轮转动,马车悠悠驶出,腰间的双臂紧紧箍住楚灵瑶,脖颈处温热的气息传来。

    “本王还不知,王妃竟如此受欢迎”陈应彦压低的声音从她脑后传来,像是带着丝迷惑的柔情一样。

    看不见对方的脸,就不知道他意欲何为,何况这样的姿势极尽暧昧,楚灵瑶顿时有些恼意,深吸一口气使出全力,想掰开他的手臂。

    陈应彦见她反抗,眸中怒火闪耀,把手臂箍的更紧了。

    腰间的疼痛感传来,楚灵瑶拼命使自己慌乱的心平静下来,咬咬牙,不再挣扎。

    见怀里的人慢慢平静,丝毫不动,就连呼吸也变得平缓,犹如一尊清冷的雕像一般,他心里又莫名的生出厌烦感,手臂钳制的力度慢慢变小。

    瞅准了这个时机,她挣开他的手臂。随即快速移到了马车里离他最远的地方,靠在车厢上,又暗暗深吸几口气后,才静静地看着陈应彦开口道,“王爷喝醉了”

    压下她突然离开的空落感,陈应彦面色冰冷起来,骤然喝道,“停车。”

    马车停下,他没有再去看她一眼,出了马车。

    楚灵瑶顿时身体一松,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两日后,昭华公主一早就去了宫里面见陈帝,为平遥县主请了赐婚的圣旨。傍晚时,陈帝为新科状元赐婚的圣旨就到了祝府,一时祝府可谓是双喜临门。

    “父皇已经下旨,祝友山还有什么要请示本王的?”陈应彦站在阁楼的窗口,头也没回的问道,眸光透过繁密的树枝,看向那湖中。此刻,天气晴好,阳光照射下,湖中泛舟的楚灵瑶枕着胳膊酣睡过去,无暇的容颜恬淡非常,身上裹着的极地雪狐裘,把冬日剩下的寒冷也阻挡在身外。

    闻一看不见那湖中的景象,一直在陈应彦身后默默而立,呼吸都小心翼翼的,这几日王爷心情似乎很是不好,连张显都半垂眼帘装作睡着了一般。

    听见王爷问询,张显终于抬眼,拱手道:“老奴认为,这也是祝尚书的聪明之处,联姻关系复杂,搞不好就牵连甚广,虽圣上下了圣旨,平遥县主一门也是中立派,但为了保险起见,暗地里还是要王爷应允的。”

    陈应彦冷笑,眼前又浮现琼林宴上,祝子俊那看向王妃的眼神,眸光逐渐犀利,“既然如此,张管家就亲自传个话,平遥县主是雷将军最宠爱的女儿,又和昭华公主关系最是亲近,这门亲事甚好,本王希望二公子好生相待,万不可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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