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站森林中腹,明晓用刀子割断扰人的藤蔓。
随后,刀子往地上一扎,叉腰望天长吁一口气。
不远处的乔丽藩和沈城闻声对视一眼,前者单挑眉头,后者无奈将唇抿成一条线。随后,沈城往明晓那走了走,咳嗽一声。
“那个……”
明晓一脸烦躁回过头。
沈城急速一转,选择逃避:“哦没事了。”
这种时候还是得乔丽藩上。乔丽藩摘下手套,从包里拿了瓶很小的功能性饮料,拧开后递给明晓:“休息下吧,还有四个点要装,估计要晚些。”
“天黑前得下山。”明晓接了过来,将树下杂物踢开,稳当地坐着。
他们将红外相机的布置点提前在gps上画好,今天一早进山就是要将所有的设备安装到位。山中腹地是野生动物活动最密集之处,这里地势高,早晚温差大,是动物天堂却也是人类危险的地方。
乔丽藩站在她身边,随后蹲下。
她将明晓的刀子□□反向递过去:“怎么有点不开心?”
“哪有不开心。”
“口是心非。”乔丽藩说她,“瞧你那拧成麻花的小脑瓜。”
明晓将叹息又憋了回去,咬着齿尖的肉。
她怎么能开心的起来?
方圆一百里,都知道清水村野生动物保护站的明晓,曾大醉十六个小时未醒。
尤其是山那边的发电站,更是走在吃瓜第一前线。
听说宋眠和肖虎当时出动了很多人去请医生,乔丽藩和沈城在家给“睡美人”灌醒酒汤。宋眠当时找来一位老中医,进保护站的大门老中医还乐呵呵:“我还第一次给兽医看病呢。”
明晓被扎了三针。
那时天色已晚,扒门看热闹的邻居们逐渐离去,已经开始奋力传播事迹,保护站就只剩四位朋友外加老中医守着。
沈城操持晚饭的时候,还被油给蹦伤了脸。
乔丽藩更是半步不敢离。
明晓的昏醉引起了极大的关怀与动荡,老中医说她体质与常人不同,问以前喝不喝酒,在场有三人异口同声。
“不大喝。”
说话的是宋眠、乔丽藩与沈城。
肖虎莫名地看着他们。
三人之间另有眼波流转。
后来当事人清醒的时候,脸颊还有些发白,她伸了个懒腰,看着冒出黑眼圈的乔丽藩与沈城说:“今天都起这么早啊。”
事后有些记忆,慢慢回到脑海中。
但只限制于明晓在月光下,围栏旁,碰见手捏芯火的宋眠。
她现在一想起左邻右舍的眼神就想找个洞藏起来,旁人尚且如此,何况直观自己醉姿的宋眠呢?自己应该没有胡乱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明晓试探性地看着乔丽藩。
乔丽藩一脸我懂,她说:“你把人非礼了。”
明晓当即跳脚:“胡说!不可能!”
眼看乔丽藩泛出同情的目光来,明晓咬牙切齿地用刀劈开藤蔓,一把就将缠绕树干的植物给扯干净。用力之勇猛且迅速,以至于沈城刚走过来,脚底的藤蔓一抽,仰头倒了下去。
“城,城哥……”
沈城咬牙,愣是挤出笑容:“不用扶,我能起。”
明晓定定心,将醉酒的事情抛在脑后,专注安装红外相机。
她挥着刀暗暗说道,心中无男人,拔刀自然神。
沈城已经开始在一旁组合机器,红外相机与普通监控机不同,有特定的安装方式。他们到达gps的定位点后开始选择合适的安装点,相机尽量选择视野宽阔、有动物生活痕迹的地方,然后绑在树干半米高上下的位置,且要顺光、隐蔽。
只要温度合适,或者有移动的物体,就会触发探测器的开关。
用红外相机获取野生动物的影视资料,是守护者们记录信息的重要举措。
中午三人只休息了一个小时,补充能量之后继续往深山中去。
最后几个安装点有些偏远,他们要越过一处断崖。
山中尽是湿滑路段,沈城走在前面开路,因为背的装备最多所以摔跤次数也多。翻攀断崖的时候,明晓走在中间,身后乔丽藩押尾。
明晓时刻注意着沈城的脚下,以便于提醒,她越是担心就越觉得要出事。沈城身重脚轻再一次滑倒,明晓伸出的手被沈城无意撞开,她身形一歪就往崖下栽去。
关键时刻,是乔丽藩抓住了明晓的风衣帽子。
尖锐的石头直接割开乔丽藩的手腕,鲜血顿时流淌开来。
明晓脖子被勒的险些断气,她看见那抹刺眼的红,憋着气话不成音:“松,松……”
她想要乔丽藩松手。
乔丽藩面露痛色,另一只手还拉住植被,卷着不知名的叶子死死不松。
沈城惊魂未定的面对突发状况,他已然了阵脚。开始卸肩上设备的时候,扣子揪在了一起怎么都弄不下来,他拖着硕大的包前进困难后退亦难。
乔丽藩气息不稳,但还是出声喊道:“阿晓!抓我的手!”
明晓却没抓,她犹豫了。
“快点!阿晓!”
乔丽藩的嘶喊让明晓有所动作,她在抓住那只流血的手腕时,就见乔丽藩当机立断,两只手一同握住,恰在此间,明晓脚下借力一蹬,被乔丽藩甩了上去。
意外来得及,去得也快。
三人都坐在崖边喘着气,随后大眼看小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眼下乔丽藩受了伤,后面的任务便无法进行。明晓拿出医药包给她做紧急处理,沈城异样沉默,在旁边协助收拾东西。
明晓心中更不是滋味,她盯着乔丽藩的手腕看,伤口有些深,怕不是动到了肌腱。随后与沈城加快速度,必须赶快下山。
二人都不说话,乔丽藩忍受不了这种低气压,学着明晓的方式调侃一句:“怎么,没吃上席倒是我的错了。”
明晓与沈城蹙着眉,幽怨地看着她。
“呸呸呸。”明晓开口。
乔丽藩无奈笑之,她抬抬手:“没事,都别怕。”
她首先作为三人中年长的姐姐,总要树立起榜样来。再者,作为野生动物保护者,出野外必定会遇见各种突发状况,这是避免不了的。
乔丽藩救明晓,是职责,是同僚,更是亲人。
但她没说,明晓懂。
乔丽藩在危急时刻唤她一声阿晓,便是誓死同归。
明晓眼窝子有些发痒,她捣鼓着医药包没再抬头。大家都知道乔丽藩向来心性凉薄,除了对待脚下的这片土地。但是今天,明晓知道,还包括了自己。
那颗真心,今天看得很敞亮。
回了保护站之后,沈城马不停蹄去发电站借车。
因为没说清楚,肖虎还幸灾乐祸地站在宋眠旁边说道:“看吧,指不定明医生又惹事了。”
一番交谈后,沈城开着车急速远去。
肖虎揣着兜,嘴里不停:“咱以后不给明医生借车,她上次还朝我翻白眼,我给乔乔的自嗨锅一定是她吃的。”他在宋眠面前肆无忌惮说明晓的坏话,还试图让宋眠附和自己,“你说是吧,宋工。”
宋眠看着远处飞扬的烟尘,似漆的瞳仁收了收。
他回头平静说道:“沈城借车要带乔医生去城里,听说伤了手,流了很多血。”
肖虎一愣。
随即就见远处多了缕烟尘。
乡村道路偏远,求医很难。
明晓接到沈城的电话已经很晚了,他们去了城里大医院检查,说乔丽藩的手腕伤到了肌腱,需要做手术,所以近一周他需要陪同在医院。明晓提起的心再难以放下,她独自坐在院中,一声长长吁叹。
那种感觉还是缠绕心头不去。
乔丽藩似乎能感应到明晓的情绪,再晚也给她打了电话,询问晚饭怎么吃的。此时明晓只喝了半口水,她顿顿:“吃了面。”
“什么面?”
“就水煮面。”
“什么水煮面?”
明晓听出意思来了,眼眶有些发红,她说:“手术怎么做啊?”
“跟你缝兔子差不多。”
“……”
二人有短暂的无话。
明晓抿抿唇,先开口:“谢谢你。”
“你还客气的很。”乔丽藩顿顿,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阿晓,你要真想谢谢我……就别走了好吗?你回来这么久我都没有问过你,是否还愿意做守护者,是否还愿意同我一起走下去,或许这个要求很自私很过分,但是,我还是想与你一起,保护这座大山。阿晓,我觉得我还是能照顾你的。”
明晓沉默间,发出轻微的哽咽。
乔丽藩不是矫情的人,但她还是开了口:“你从来都不是无家可归的小孩,姐姐的家就是你的家。阿晓,你要是不嫌弃,我就是你的家人,去保护你,就像保护我的眼睛,一样重要。”
明明都是孤儿,乔丽藩永远是懂事的那一个。
那种暌违许久,而属于亲人之间的温暖,如春风般化解了明晓的心结。
乔丽藩的爱将她眼前的迷雾拂开,道路清晰,方向明确。明晓紧紧握住电话,重重说了声好。这声好,便是她们立誓作为守护者的见证。
“以后我的嫁妆就是你的嫁妆。”
明晓噗嗤一笑,回道:“那肖虎还不把我吃了。”
“还有宋眠啊。”
“哎你……”
乔丽藩那端本要说什么,就听病房门哐当响起,破了姐妹间温情的时刻。那道熟悉声愤怒不已:“乔乔!哪个天杀的把你伤成这样!乔乔!你痛不痛啊!”
明晓:“……”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