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赶了数日的路,顾惜夕到了丹阳城。
丹阳比邻盛京,其富庶繁华直逼京城,已经没什么偏僻小路可走了,顾惜夕只能入城,一身破旧寒酸的顾惜夕很快引来周遭异样和嫌弃的目光。顾惜夕驻足,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是混的够惨的,想到自己初醒还在混沌中的那几日,得亏有墨轻寒的照拂了。
不远处跟着的墨轻寒和拾七也停了下来。
“小丫头这许多天来没吃过一顿饱饭,没睡过一个踏实觉,性子太倔,倒是吃了不少苦。”
“顾小姐现在身无分文,主上,要不要帮?”
“怎么帮?你想帮,人家指不定还不乐意呢!你去,丢锭银子在她脚边。”拾七领命准备上前。
这边顾惜夕看到一家龙湖镖局,就径直进去了。把后面跟着的墨轻寒和拾七看傻眼了,莫非顾家跟龙湖帮还有什么瓜葛?
顾惜夕一进去,差点被局内镖师当成叫花子给轰出来,关键时刻,顾惜夕拿出了怀里的墨玉牌子,这个墨玉牌子可是代表着龙湖帮帮主叶枫亲临,镖局里的人勘验是真的后,立马惊慌失措的前来迎接伺候着。
顾惜夕称是叶帮主好友,希望借出二百两的银票,并立下字据,日后一定如数奉还,局里的人赶紧办妥,还热心询问是否再有其他吩咐,顾惜夕摇头离开。
顾惜夕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有一天用上了这块牌子,这牌子原本是叶枫还是少帮主时厚脸皮送来的所谓的定情之物,自己收到后当即下山找到叶枫将牌子退还。
“红素,我爹向知晓阁提亲,你师父将聘礼给退了,我差人送定情信物你又不肯收,难道你就不肯给我一点点机会吗?”
“我说过不准叫我红素,我们不熟。”
“多相处几次就熟了,你一天天总闷在山上,又不是修道的道士,你跟了我,哥带你五湖四海地游玩,那才逍遥自在。”
“不需要,玉牌已奉还,告辞!”
“颜红素,你难道一辈子不嫁人吗,考虑一下我行不行?”
“师父如父,师兄师姐如兄如姐,知晓阁是我的家,我愿一辈子守着知晓阁,不会嫁出的。”
“你既然不愿意嫁出,那我入赘知晓阁可否?”
“叶帮主只有你这么一个独子,家大业大的,你说这话不怕叶老帮主打折你的腿?”
“如果我瘸了你不介意的话,我就不怕。”
“叶枫,你是真疯了吗?我们本就不熟,原先我只当你是玩笑话,现在你这话可一点都不好笑。”
“我一直都是认真的,只有你认为那是玩笑,你现在可以不接受我,我愿意等,我会一直等下去的。”
颜红素可以应对刀剑相向、可以应对门派恩怨,却独独应对不来这些,颜红素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
“我不会接受你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你要等是你的事。”
叶枫眼里闪过伤痛,颜红素终是不忍:“我没什么朋友,你愿意……”
叶枫瞬间眼神亮起来:“愿意!”
颜红素瞬间又后悔了,这小子如此神经大条,她刚才怎么就会以为他很受伤呢。
不等颜红素后悔,叶枫赶紧把墨玉牌子重新塞回颜红素手里,然后溜之大吉,边走边喊道:“红素,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这玉牌代表我叶枫,只要你有需要,拿着牌子去任何一个龙湖帮的驻点都管用。”
顾惜夕回忆着过往,虽然时过境迁,牌子还是管用的。
顾惜夕先去了成衣店买身衣服,又找个路边摊吃了碗面条,准备投宿时,看到‘一幕客栈’,这一幕客栈的生意做得可真大,不仅渝兰郡有,这丹阳城也有,好吧,就入住这家。
投了客栈,换洗好,顾惜夕摇身一变从叫花子变成小公子了。顾惜夕没想换身男装就能装成男子,不过是图行事方便而已,就这具身体清秀的姿容多看两眼就能看出是个水灵娇俏的姑娘。
此次入京,首先要查的就是三年前那晚出现的官船,如此大的阵仗,细查之下应该能查到调动的是哪里的水师,受谁所控?知晓阁被搬空的东西最后运到了何处?
顾惜夕的记忆慢慢都回来了,但是最紧要的知晓阁出事前那段日子的记忆缺失了。自己因何故不在知晓阁,去了哪里,遭遇了什么,葬身何处?这些谜团都需要自己逐一解开。
顾惜夕房间隔壁是墨轻寒和拾七。墨轻寒想不通顾惜夕是如何能在龙湖镖局取到银票的,按理说顾家真有什么存银那也应该是去钱庄支取啊,亏自己还担心顾惜夕会露宿街头,还在想该找什么借口出现再施以援手。结果,人家本事大得很,怎么一切事搁在顾惜夕身上都这么说不通呢?
半夜时分,顾惜夕起来,离开客栈,动静虽小,还是让隔壁的墨轻寒察觉到了,墨轻寒心想这丫头半夜出去又要干什么?
墨轻寒和拾七跟着顾惜夕,走街串巷,来到一处房屋密集道路逼仄又十分脏乱的地方。
顾惜夕在一间隐藏在昏暗角落里的房屋前停住了,犹豫了一会儿,不确定三年已过,人还在不在这里,顾惜夕试着敲了敲门。
屋内油灯亮起,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喊道:“这么晚了,是谁啊?”
“红梅映雪,素手遮天!”
立刻就听到了里面男子打翻东西的声音,男子大概是太急切了,披在外面的粗麻罩衣都还未系好就一瘸一拐的来开门了。男子慌张地打开门,看到眼前一个十七八岁小公子模样的人,但显然是个姑娘,疑惑道:“敢问姑娘是?”
“我是来寻你帮忙的。”
男子气恼道:“既然不是她,我也不认识姑娘,没什么好帮忙的。”说罢就要关上门。
“鬼手老六,忙不想帮,消息也不想听了吗?”
男子也就是鬼手老六震惊到:“你认识我?好多年都没人这样叫过我了,你是她的人?”
“算是吧!”
鬼手老六有些紧张地问:“那她人呢,她让我在这里等着,这一等就是三年多了,她怎么没来?”
“我不知道她在哪,但是我知道你在等的消息,对不起,我来晚了。”
鬼手老六有些哽咽:“进屋说吧!”
鬼手老六和顾惜夕一同进了屋子,鬼手老六感叹道:“三年了,江湖传言她早就死了,我以为我再也等不到了。”
顾惜夕略笑道:“是差点等不到了呢,天意弄人,老天总归还是不舍得断了你们的父女情分。”
鬼手老六抹了一把泪:“姑娘,请坐。”
难得遇见故人,顾惜夕不免情绪起伏。鬼手老六一双手技艺非凡,拜托他做的东西一般都是巧夺天工,难以复制,而鬼手老六想要复刻别人的什么东西,那完全就是真品再现,这般鬼才,颜红素行走江湖自是要往来一二的,很长的时间里交情不过是钱货两清。
直到一次意外,鬼手老六常年做着替人复刻东西的买卖,拿到东西的人往往损害了原主人的利益,更有甚者可能会害人性命,所以鬼手老六仇家也不少,江湖人都只知道鬼手老六是独来独往,殊不知他还有一个女儿。
也不知这鬼手老六复刻了首阳宫的什么重要物件遭至首阳宫的报复,抓了他女儿准备炼邪功,好巧不巧,赶上颜红素血洗首阳宫,解救出了许多无辜之人,鬼手老六的女儿也在其中,颜红素将这些人该送回的送回,无家可归的就另外安置了。
没想到两年后鬼手老六兜兜转转打听到了这事,传信给知晓阁,颜红素核实无误后,派人下山准备帮他把女儿寻回,哪知收养他女儿的那户人家已经搬走了,颜红素只好回信让他在丹阳城老地方等着,自己一定会找到他女儿的。
颜红素后来确实也辗转打听到了那孩子的下落,只是还没来得及就……就是自己遇害,知晓阁覆灭了吧!
顾惜夕从袖里取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纸条:“这就是你女儿的消息,不过三年已过,不知道还在不在,如若搬走了再打听应该也不难,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鬼手老六颤颤巍巍接过纸条:“谢谢,找了两年,又等了三年,我终于又有希望见到我那闺女了。”
顾惜夕笑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三年前的消息?是颜阁主出事前托付给你的?”
顾惜夕苦笑:“算是吧!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对不起,现在才来,希望不晚。”
“哪里的话,颜阁主于我有大恩,要不是那时她救出了小女,小女恐怕就……她还费心帮我寻回,那更是有情有义,出事前还能想着小老儿的这点事……”
鬼手老六又抹了一把泪:“只可惜颜阁主红颜薄命,我这恩是没机会报了,对了,姑娘刚才说有事需要我帮忙,你尽管说,小老儿一定办好。”
“实不相瞒,我确有事相求。我需要你帮我做些东西。”
“姑娘,但请吩咐。”
“我想要一块大理寺卿的令牌,一块兵部侍郎的腰牌,对了,还要九重楼墨轻寒的银质面具。”
几句话听得鬼手老六惊疑不已:“姑娘,你这是……”这每一样都牵扯甚大,就算糊弄过去事后必定也在劫难逃啊。
顾惜夕浅笑:“你别怕,我也不会做什么太出格的事,只是有备无患。”
鬼手老六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年纪轻轻的姑娘,什么叫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仿制这些就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我看姑娘年纪还小……”
“多久能做好?”
鬼手老六叹了口气:“只是仿的像,一天即可,若要复刻,至少三天,好在这些东西的材料不算稀有,能做成一样的。”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手艺,做好后放在老地方,对了,做完这些,你就别再回丹阳了,和女儿好好过日子,我一旦用上了这些……”
鬼手老六了然:“我知道的,我会躲得远远的。”心疑怎么这个小姑娘颇有颜阁主的气势。
顾惜夕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突然问道:“知晓阁阁主印章可会做?”知晓阁阁主印章其实就是一枚六瓣梅花戒。
鬼手老六要哭了:“姑娘,你就饶了我吧,我还想多活几年,颜阁主于我有恩,这事我不能做,再说颜阁主的那东西样子我倒是能做,只是那材料是知晓老人自己练出来的,绝无仅有,无法复制。”
顾惜夕点点头,心想也是:“好吧,那就算了。”
鬼手老六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道:“咦,虽不知道姑娘要做什么,姑娘都打算做这许多厉害物件,怎么没想过做个御前司的牌子?”
顾惜夕疑惑:“御前司?御前司是干什么的?”好像在墨轻寒那里听到过。
鬼手老六难以置信地看向顾惜夕:“哎呦!姑奶奶,御前司都没听过,你是打哪里来的?”
“我刚从小地方过来,对盛京事不甚了解,御前司是这三年里才有的?”
鬼手老六将信将疑:“御前司,可监察百官,权利极大,是京城里人人谈之色变的地方,御前司指挥使萧大人那是冷血无情,手段毒辣,同时威风八面,啧啧啧,毫不夸张地说,这京城里萧大人的嚣张气焰简直堪比当年江湖上的颜阁主……”
对上顾惜夕不善的眼神,鬼手老六赶紧收口:“总之,提到御前司,大家无所不从,就是大理寺卿都得给御前司面子呢!”然后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关于御前司的一些‘丰功伟绩’。
“好,那就再加上一块御前司指挥使的令牌。”
“我说姑娘,做一块御前司普通卒子的牌子就够用了,何必招惹那萧阎王呢!”
“不做也就罢了,要玩就玩点大的。”鬼手老六觉得眼前小姑娘莫不是颜阁主附身吧?
办好这一切,顾惜夕就准备回客栈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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