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一路上,林斐琢看着忧心忡忡的舜华,吃吃地笑,“不要慌,我又死不了。刚才是感觉冷现在又发热,应该是你说的乌婴花之毒犯了。”
段慕风如凉风般的目光扫过林斐琢,“林公子,你现在还是保存体力的好。”
林斐琢懒洋洋地看了眼他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打趣模样冲着段慕风眨了个眼。
随后,林斐琢便撑着门框堵住了要随他一同进门的众人,没骨头似的偏头,浅笑:“就不麻烦段宗主了。”
一直紧跟在段慕风身后的舜华一脸你简直是在胡闹的生气模样皱着眉头。
“哦,对了,我方才在马车上突然想起来,从破庙内拿回来的尸体中,好像有一具右腿骨要比左腿骨短上那么一小节……”
林斐琢踉踉跄跄的抬起右手比出三指模样,“大概这么一小节……”
舜华连林公子也不叫了,直接气呼呼的怼道:“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林斐琢未曾回答,而是意味不明的看了段慕风一眼便关上了房门。
段慕风眉心一紧。
舜华抬头看向段慕风,“宗主,现在这么办?”
“……去查。”
“那林公子……”
段慕风微偏头看向舜华,眼中警告意味如有实质。
舜华猛地打了一冷颤,察觉是自己僭越了,她低声回了一声“是”离开了林斐琢房门前。
屋内。
林斐琢一瞬间退下了自己的惯常的伪装,面色如冰,双眸如淬了毒般漆黑的吓人。
他低眉感受着体内五脏六腑一时如置身烈焰一时如堕于冰川带来的痛楚,目光冷冷的一寸一寸掠过自己的身体。
据说乌婴花是从靠近心脏,即人体正中央开始蔓延……
那么现在毒发了是不是就说明,这花开始成形了。
林斐琢的手慢慢划过自己的胸膛,来到身体的正中央。
此刻房外突然传来段慕风的声音,林斐琢眯眼偏头。
段慕风:“林公子,乌婴花之毒既然已经服下,便是四处扩散在身体内了,之所以说是从心脏处开始蔓延,是因为心脏处血液流通快,更适合它们生长。”
“……”
林奜琢手上的动作一滞,面上厌弃的神色飞快闪过,下一瞬,林奜琢的右手便狠狠掐上自己脖颈处的伤口。洁白的纱布瞬间被浸透,殷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出沾湿了林奜琢一整个右臂。
林斐琢眉眼半阖,面色苍白,浑身浴血,无声独坐于四下锈气斑驳的房屋中,仿若从地底而来的罗刹,面上愈是冷若寒蝉,手上的动作就愈是用力。
段慕风闭目听着房内的动静,大约过了五分钟的时间,段慕风抬手推开了林斐琢的房门。
顺着透过门缝的月光,段慕风看清了屋内的全貌。
半晌,他默默关上了房门。
低沉而幽缓的声音响起:“林翡,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呢?”
翌日。
林斐琢醒来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脖颈处并无粘腻的感觉,想来是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
然而正欲他抬手的一瞬间,林斐琢的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他的身体反应速度变慢了。
他的大脑分明已经清醒,但是他的身体却依旧宛如沉睡般软弱无力,无法动弹。
林斐琢面无表情的盯着床顶,左手无意识的点着床铺。
这种情况好像不是一蹴而就的,只不过因为一开始的差距太过于细微,所以自己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是几秒钟,但是不难怀疑之后便会时几分钟,甚至是几个小时神识清醒大脑却不能动弹的时间。
难道这便是乌婴花之毒带来的副作用?
林斐琢慢悠悠抬起右手,青冥珠稳稳的套在自己的手腕上,阳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林斐琢的眼中戾气横生。
或许那群人一开始并没有想让林翡死,他们想要的是林翡变成一个有思想却无知觉的废人?
这一念头甫一出现,林斐琢脑中瞬间划过林巍在他离家之前说的:这是一个局,这个局因无华宗而起……
“吱呀——”一声,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
林斐琢起身。
是舜华,她手上正端着纱布与伤药,她看到林斐琢起身一脸欣喜中还夹杂着几率惊讶,“林公子你早醒了啊?”
“嗯?”
林斐琢稍作思索,抬手附上脖颈处。
舜华手上拿的东西用不着了,她随手放下,坐到林斐琢跟前,“手。”
半晌,舜华轻出了一口气,“乌婴花之毒应该是过去了,不过你这次气血两亏,可是要吃几副药好好养养。”
林斐琢眉头皱起,“几副?也太麻烦了。”
昨日乌婴花之毒发作都没有让他神情恹恹,反倒是现在,林斐琢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摇着头,刚才从一个药罐子手中逃出来,又招惹了一个小药罐子,林斐琢已经能想到自己之后的境遇。
他反手拍了拍舜华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起身,“你喜欢什么小玩意儿?”
舜华不解从林斐琢身后探出头去。
“哇~”林斐琢的包裹中竟然有这么多新奇的好看的东西。
林斐琢倚着柜子偏开身子让她自己挑。
舜华笑眯眯抬眸看向林斐琢,过分可爱的说:“行吧,那我就费点力气给你团成药丸。”
林斐琢浅笑着偏头,“那我可真是要多谢你了,舜华大夫。”
“嘻嘻嘻。”舜华拿着通过自己劳动获取的珠钗一路兴致勃勃的往药房走,在庭院回廊处正好遇见舜英随着段慕风从外面回来。
舜英一眼便看见了舜华手里的东西,他无声蹙了蹙眉。
舜华向段慕风禀告:“宗主,林公子已经醒了,我正准备去给他配几副养气血的药。”
段慕风微微点头:“去吧。”
一直待舜华走的没影了段慕风才询问舜英,“舜华手上的珠钗有什么不对劲吗?”
舜英早在先前就一直凝思,这会儿他听见段慕风问,摇了摇头,“应该没事。”
舜英说:“这只珠钗是我随林公子在集市上买的。”
段慕风眨眼,想起来,林斐琢那日来酒楼之前确实带了一小包东西。段慕风淡淡道:“若是不放心,便想个方法和舜华要过去查看便是。”
“是……”
舜英低头应承。
段慕风面色淡然的抬眼,“走吧,既然林翡醒了,我们正好去问一下他柳培春的事情。”
“柳沛春,河枝城汇平村人,年纪十四,家中一共四人,除父母外,家中还有一个将将六岁的弟弟。右脚微跛,后槽牙少半颗牙齿……确实和那具尸体对的上,”林斐琢抬眼看向段慕风,“那现在是否就可以确定,破庙外的那些枯骨其实就是河枝城丢失的女子尸体。”
段慕风:“理论上是这样。”
林斐琢意味不明的笑起来,“这李家大小姐的尸骨该不会是让我一脚踢回地底下去了吧。”
一直如隐形人般立在段慕风身后的舜英听他这话抬起头来。
段慕风则是微微摇头,没有接他这番胡言乱语。
“另外,比较巧的是,今日一大早魏予安便来告知,柳沛春的父亲曾在衙门的义庄当值。算算时间恰好是柳沛春去世之后。”
林斐琢疑惑:“义庄?”
段慕风解释道:“义庄之人并不属于衙门编制,与衙门也只是雇佣与被雇佣关系,所以人员并不固定;再加上一般人都对尸体之事有忌讳,所以来义庄工作的人大多都是河枝城内穷苦的,年老的男子。从这件案子发生之日起,来义庄任职的人员一共有六人,柳沛春的父亲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魏予安也说了,义庄的人一般是两人为一组,三班倒,并没有单独作案的时间。”
林斐琢听闻揶揄:“她父亲倒是心大。既然是两人为一组,那或许这位柳沛春的父亲知道些隐情也不一定。”
段慕风:“这个需要见过他本人之后才好确定。不过,更巧的是你猜是谁介绍他去的义庄?”
林斐琢偏头。
“衙门的师爷,谢九。”
“谢九?”
段慕风观察着林斐琢的神色,问:“怎么,林公子认识这个人?”
林斐琢失笑,“人家生在河枝城,我在西林去哪儿去认识。”
段慕风:“那想必是这位谢师爷有什么问题?”
林斐琢:“你现在倒是信我。”
“我一直相信林公子。”段慕风说道:“据谢九说,他之所以会介绍柳沛春的父亲去义庄当值,是因为柳沛春的胞弟曾在他教授的私塾上过几天课。”
一个家庭穷困到要在女儿去世第二天便到义庄做活补贴家用的人,却有钱送儿子去私塾读书……
林斐琢福至心灵道:“郊外山脚下的私塾?”
段慕风肯定的点了点头,“而且,李景铄也曾在那里教书。”
林斐琢玩味地翘起嘴角,“那这可真是太巧了。偏偏我们查出两位受害之人,偏偏这位谢师爷和李景铄又都和两位之前又千丝万缕的关系。”林斐琢笑眯眯的看着段慕风,“段宗主,要不要下注呀?”
段慕风配合着他,“下什么注。”
林斐琢:“我们猜背后之人布在河枝城的泥鳅到底是我们监守自盗的谢师爷,还是表里不一的李公子。”他率先举手,“我猜李公子。”
段慕风意会的挑眉:“赌什么?”
林斐琢眯了眯眼,沉吟一会儿还未想好,便听得段慕风自问自答道:“不如赌我们两人的坦诚相待。”
林斐琢目光一霎也不霎的注视段慕风半晌,嘴角一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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