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平启被人扶到桌案前,谢卿卿触了触温景慈的手臂,低声道:“孙公子都醉成这样,还能下棋吗?”

    温景慈见谢卿卿的神情是真的对此事存疑,笑着回道:“他平素喜好不少,但唯独对对弈之道是真的痴,你放心,他如今看着醉了,可心里清楚得很,此时棋艺恐怕比未饮酒时还要好。”

    孙平启见他两人低头私语,催促道:“客人还在呢,你们贤伉俪且顾及着些,还不快来。”

    谢卿卿与孙平启对坐,温景慈在一旁观战,又体贴地为两人备好了茶水。谢卿卿一见这套棋具便觉欢喜,将白子拿在手上,只见玉质清透,的确是上乘之品。

    孙平启对温景慈道:“你们现在是妇唱夫随,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观棋不语真君子,一会儿你可莫要心疼嫂夫人。”

    温景慈揽袖将茶盏置于他左手边,“收起你的狂妄吧,小心输的是自己。”

    孙平启不以为意,同谢卿卿道:“今日嫂夫人执白子吧。”

    谢卿卿知道他这是有意让她先行,便也不多让,两人各置两子于棋盘上。孙平启的确是下棋的高手,故而谢卿卿思索时间多些,落子缓慢,倒让酒后的孙平启有些焦躁,先前还顾及温景慈的颜面,知道让着谢卿卿一些,可到后来进攻愈发猛烈,势如破竹,局势对谢卿卿十分不利,就连温景慈都捏了把汗。

    可谢卿卿却不骄不躁,依旧如之前那般将白子落下,孙平启眼见她要输了,悠闲地饮起茶来,果不其然,第一局孙平启赢了。

    温景慈的手覆在谢卿卿手指上,以眼神示意她无妨。孙平启托着下巴,“这第二局还下吗?”

    谢卿卿温声道:“自然要下。”她语气淡然,方才刚才输了那一局对她毫无影响。

    孙平启依旧如先前那般让她先落棋,可棋局过半,他竟开始觉出艰难,似乎无论他落在哪里,谢卿卿都有法子应对,头一局的围攻之法也被她破了。他连饮茶都顾不得,只见谢卿卿指节纤纤,又落一棋,腹地几乎被她占据,他匆忙补救,可黑子一落,才知上了她的当。方才她那招竟是声东击西,他被逼得节节溃败。

    第二局胜的人是谢卿卿,可这倒是激起了孙平启的斗志,又连下两局,却依旧还是输。温景慈递了帕子给他拭汗,他酒意已经退去,这才觉出谢卿卿棋艺之精妙,她第一局并非是输,而是在试探他的本事,将他所有的招数摸清。

    谢卿卿站起身来,浅笑着道:“孙公子今日醉酒,这才让我小胜几局。”她话里话外都免了孙平启的难堪,倒让孙平启心中更添了几分敬佩。

    谢卿卿又同温景慈对视一眼,“今日天色不早,我先前已经让人安排好了厢房,夫君便带孙公子过去安置吧。”

    而后便在两人目送之下离去,孙平启抱臂看着温景慈,“你从何处娶了这么一个高手啊?”

    温景慈眼里笑意藏不住,“走吧,手下败将。”

    “你……”孙平启恨恨地指着他,“我早晚会赢回来。”

    温景慈从厢房中回来,路过主院,他在门前停了停,夜色深重,料想里面人已歇下,便缓步往书房的方向而去。

    月光皎洁,映在书房阶前,也照亮了那个侯在门外的纤细身影,温景慈愣了愣,而后走快几步,来到谢卿卿面前,“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谢卿卿指了指天上圆月,“刚过来不久,难得欣赏月色。”

    月下人影成双,温景慈看着她道:“今日平启没有吓到你吧?”

    谢卿卿摇了摇头,“孙公子很是有趣。”

    “有趣?”温景慈将这两个字念出声,在心里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呆板木然了些。

    只是夜色虽美,但夏日蚊虫却多,温景慈道:“还是进房中说吧。”

    谁知谢卿卿反应却有些大,每次与温景慈独处,她都有些无措,更不必说此刻天色已晚,“明日并非休沐之期,莫耽搁了你歇息,我来只是想问问,今日孙公子所说那套棋具价值几何?”

    温景慈有些哭笑不得,“你总不会要与我算个清楚吧?”

    见谢卿卿摇了摇头,他这才觉宽心,只听谢卿卿道:“只是若太贵重,我心有不安。”若是寻常之物,那孙公子又怎么会一再提起。

    温景慈宽解她道:“我的家底都已经兜给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总不会觉得这一套棋具就能让我落魄吧。夫人今日倒是让我有些惊讶,原来棋艺这般精妙,是我之过,不曾自己了解这些,反而观棋才知,改日定要亲自讨教。”

    谢卿卿性情谦逊,不惯听旁人夸赞,“棋艺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也只是险胜罢了。至于我们,来日方长。”

    她本是指下棋之事,可这句来日方长却触到温景慈,像缠绕的藤蔓要往人心里去,他目光如水,“好。”

    谢卿卿想到明日要做的事,念了几句,“明日我要回谢家一趟,兄长要远行了。”

    “怎么这般突然?我明日一早便请人去告假,陪你一起回去。”

    谢卿卿一人独处惯了,如今成了亲也依旧不愿麻烦他人,忙道:“莫误了你的事,席间孙公子不是说了,户部这两日正忙,前番你我成婚便已经休假许久,若是再……”

    温景慈见她是真的担心,倒也不愿将公务之事压到她的心间,只道:“那我明日让人送你回去。”

    谢卿卿点了点头,见温景慈不再多说,便道:“你歇着吧,我先回去了。”

    她转过身去,忽又被温景慈唤住,不同以往夫人二字,他这次唤的是她的名字卿卿。

    月色中,谢卿卿只听他轻柔地说了句,“我既已是你的夫君,以后有事一定要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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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温景慈收整好衣衫,刚推门出去,便见孙平启斜倚在栏杆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说,如果让户部的同僚知道,我们温大人在府中惧内,喝了酒连夫人的房都不敢进,只能睡在书房里,他们会怎么想?”

    温景慈将门合上,才漫不经心地开口,“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孙平启见他答非所问,直道:“是你府中那个叫阿莼的丫头,不过你也别怪她,是我太聪明,三言两语便从她口中套了话出来。”

    “无聊。”温景慈走在前面,孙平启道:“是是是,那不知温公子一人独卧可有何乐趣啊?”

    温景慈回头瞥他一眼,孙平启知道他不愿被人玩笑,便也不再作弄他了。

    谢卿卿起身之后,梳洗打扮一番,便要坐上马车回府,可谁知玫姨匆忙过来,让人将许多礼物带到另一辆马车上,谢卿卿有些不解,“这是?”

    玫姨笑道:“公子昨夜让人吩咐的,我一大早便带着人采买。公子说此次不能陪夫人一起回去,带些礼物也算是尽了心意。”

    谢卿卿见礼物如此之多,本要说些什么,又想起昨夜温景慈说过的那番话,她终究还是要慢慢习惯的,便道了句谢,玫姨扶了她坐上马车。

    阿莼还从未来过谢家,跟在谢卿卿身边也不老实,对各处都十分好奇,谢卿卿怕她拘着,便让侍人带着阿莼四处走走。

    正厅中,谢母扶着谢卿卿的手臂仔细打量,“倒比先前胖了些,脸色也好多了,看来嫁人之后日子应是顺心的。”

    谢卿卿从心而言,“他的确待我很好。”又替温景慈解释了一番,谢郧毕竟也在朝中多年,倒是体凉温景慈的不易。

    谢睿一大早便出门了,午后才归,一家人聚在一处用午膳,也是这时谢卿卿才晓得谢郧欲辞官之事,她大觉惊讶,可见父亲已经下了决心,连母亲都未有阻拦,便也接受了这事。可让她未预料的不止这些,兄长远行之后,父亲竟要带着母亲回禹州生活。

    她口中的饭突然无法下咽,人也哽咽起来,“非要回去吗?”

    “父亲也不想离开京城,只不过如今回去是最好的选择。”

    谢郧没有说的是府中曾几次被人造访,先是陈王,而后几次却是太子的人。他如今病痛缠身,实在不愿自己成为儿女的牵绊,唯有远离京中是非。

    谢卿卿说不出话来,小厮突然进来传话,“老爷,夫人。”他往外面一指,“姑爷来了。”

    府中人所说的姑爷还能有谁,谢卿卿没想到温景慈竟会提前散值,只见他信步走来,从容沉稳,温声同谢父谢母行礼,又向一旁的谢睿见礼。

    谢母让人添了碗筷,温景慈净了手坐在谢卿卿身旁,他侧眸看过来,见谢卿卿神情有些不对,仔细瞧着,细语问道:“怎么了?”

    无人询问还好,听见他一开口,谢卿卿的眼眶一热,眼里蓄满泪珠,只强忍着不落下来,心中皆是孤苦与茫然,倒让他有些慌乱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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