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弈轻轻转动手上的碧玉扳指,神色淡淡,“不过是桩旧事,本宫从前的确喜欢过她,时移事易,你觉得本宫还会对一个臣子的女人上心吗?”
丹阳却似乎猜透了他,她脸上那份笃定让他感到烦闷,“男子总对自己得不到的女人耿耿于怀,殿下即便再不想认,可昨日您的眼神骗不了人,百花宴上待放的芳菲无数,但却没有殿下喜欢的那一枝。”
萧瑾弈没有承认,却也没再否认,只是渐渐失了耐心,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丹阳站起身来,道:“三日之后,我的郡主府设宴,到时候还请殿下也赏脸,丹阳确信,殿下可心想事成。”
萧瑾弈冷笑一声,“本宫倒是不知,你丹阳竟这般好心?”
丹阳道:“我与殿下不过各取所需,殿下也知道,我心悦温景慈已久,奈何他对这个赐婚的夫人一往情深,我始终得不到机会,到时候殿下达成所愿,他二人也生出嫌隙……”
萧瑾弈打断了她,“丹阳郡主裙下之臣无数,什么时候竟也如此专情了?”
丹阳回道,“殿下与我说笑了,只是有时候,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兴许一旦得手,尝过滋味之后,反而倒放下了。”
萧瑾弈没有当场允诺,丹阳也没有催促,又说了几句便依礼退下了,她走了之后,长生立刻开口,“殿下莫要被她蛊惑,您不能去啊!若是此事被臣工知晓,言官定会弹劾您德行有亏,到时候陛下会怎么想,不仅如此,就连温夫人也无法为世人所容。”
萧瑾弈仿佛没有听进他的话,“你以为丹阳今日过来是为了什么?”
长生被他问住,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对,“奴才不知。”
萧瑾弈坐在座上,手指轻点桌案,淡声道:“丹阳父女野心勃勃,在朝中暗结党羽,如今成安王回了封地,可丹阳没有,她表面上看来纵情享乐,可实际上却在派人刺探朝廷动向,荒唐不羁只是她的挡箭牌,她将自己当作第二个刘陵翁主,自以为可以开创一个新朝,可在父皇眼里,只怕早已经将他们视作眼中之刺,总有要拔除之日。”
长生方才关心则乱,听他道了这一番话,愈发糊涂,“可成安王当初在战场上救过陛下,如今怎么又会起了不忠之心?”
萧瑾弈冷哼一声,“人心易变,当初或许他的确是个忠心耿耿的臣子,可今时不同往日,手中的权力越大,越是想攀到顶峰,任谁都一样。只是到最后,不过成王败寇。她以为拿捏住了本宫的心思,便能为她日后所谋多一个筹码,本宫何不将计就计,早些逼她现行。”
长生道:“那殿下可会去赴约?您就不怕这是丹阳郡主设下的圈套,在有意陷您于声名狼藉。温夫人毕竟已经嫁人了,您又是储君,若是传扬出去,说太子染指臣妻,只怕会引来非议,又被陈王等人捏住把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丹阳父女如今还不敢轻举妄动,倒不如假装授之以柄,探探他们父女的虚实。至于她,本宫心中自有分寸。”萧瑾弈回过头来,“本宫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世间女子无数,谁说本宫依旧执着于她?”他说这话时看向远处,也不知是在告诉长生,还是在告诫他自己。
长生不敢反驳,心中却千百个不信,果然,才过了须臾,便听萧瑾弈道:“派人牢牢盯着丹阳府上……还有她那儿。”
而这背后的事,谢卿卿分毫不知,自从宫宴过后,她便在府中闭门不出,倒吓得阿莼以为她病了,连谢睿也过来询问,谢卿卿又不便多说,只好打起精神来说自己无事,可才过两日,便收到丹阳郡主的请柬,称府上设宴,邀她前去。
谢卿卿立刻便婉拒了此事,只道自己近来身子不适,可前来送信的人被应付走了,丹阳却没有死心,又送来一封信,这一次未等她答复,那人送来便走了。谢卿卿烦闷不已,一把将信展开,看得上面所写,心头愤懑顿生,她将信握在手中捏皱。
谢睿从外面走了进来,见正厅里谢卿卿犹在出神,轻声唤她,她却仿佛受了惊吓一般,手指紧紧握住,谢睿以为是自己贸然开口吓到她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动不动便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
谢卿卿将丹阳送来的信捏在手中,用衣袖掩住,“只是在想事情,兄长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谢睿的神情仿佛吞了苍蝇一般,“今日在街上,又遇到了那个丹阳郡主,对我言语轻薄,不知礼仪为何物,当真是令人厌恶至极。”
谢卿卿心头一惊,“她为难兄长了?”
谢睿显然不想提她,“若是为难倒好,身边带着面首无数,竟还……”后面的他说不下去。
谢卿卿心有忧思,丹阳信中说她看中了谢睿,若是谢卿卿不去赴宴,到时候她便请谢睿前来,将来若成了一家人,少不得两处来往。
丹阳郡主对温景慈的纠缠还在她眼前。如今竟又对她兄长起了心思,谢家已无人做官,若是丹阳真的要以权势欺压,兄长又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只怕祸患转眼即至。
谢卿卿思忖着,现下还不能得罪了丹阳郡主,既是赴宴,便是正大光明之事,想来她也不能做什么,若是在她府中出了事,晾她再能言善辩,也要担了去。
到了约定之期,谢卿卿便坐了马车去往郡主府,她今日穿的素淡,妆容更是淡雅脱俗,长发层层绾起,两根白玉簪束之,珍珠耳环坠于颊边,她行得缓慢,从进门时便观察着府里的一举一动。
旁的丫鬟她并不放心,便带了阿莼过来,只是到了主院,阿莼也只能在门外侯着。谢卿卿不知丹阳究竟是何意,来了这么久,都只谈品茶之事,又闲聊了几句那日百花宫宴之事,还让人去猜想,究竟哪位贵女会拔得头筹,入了太子的眼。
沈云霜笑道:“我们这些已嫁的妇人再如何猜,将来也只有行礼参拜的份。”
丹阳抬了抬手,便有侍女将她们面前的残茶撤去,又重新换了一道,丹阳漫不经心道:“若我赌那个被王岫欺压的女子呢?”
谢卿卿听着她说的,心里想道:便是那个被自己解围救下的人吗?样貌虽不是最出挑的,但却没有跋扈张扬之态,事后与她道谢时亦能看出是个守礼之人,萧瑾弈若能有这样规矩本分的妻子,也算是他的福气吧。
她正想着,身上忽地一凉,那侍女惊呼一声,连忙跪下,“奴婢有罪,求主子宽宥。”
那侍女不知怎么疏忽,竟将茶水撒在了谢卿卿的身上,好在近来天热,呈来的亦是凉茶,这才不致烫伤了她,谢卿卿站起身来,沈云霜也递了帕子来为她擦拭,可这衣裙颜色素雅,被这茶水一浸,便有些失仪。
丹阳呵斥那侍女,又命人将她拉下去处置,谢卿卿本有些怀疑,可当下却也不得不开口替她求情,丹阳面色稍缓,“到底是郡主府待客不周,锦儿,你带着温夫人去换身衣裙吧,府里前几日不是新做了几身,温夫人与我身量相近,定然合身,剩下的便算是赔罪。”
她姿态摆的这样低,谢卿卿无法推拒,可越是这般,越让谢卿卿怀疑今日这一出是被人精心设计,她随着那叫锦儿的侍女出来,心里想着应对之法,丹阳为何要设计她去更衣,难道是存心要她在衣着上出丑吗?
锦儿将谢卿卿引到一处厢房,又服侍她换了一身衣裙,谢卿卿时刻观察着锦儿的一举一动,果然不出她所料,这锦儿突然称自己腹中不适,要去如厕,谢卿卿见她慌着离开,将衣裙匆忙穿好,便从屏风后走出去,远离这陌生之所。
可她刚绕过屏风,脚步便停住了,神情更是不可置信,方才她进门之时并未察觉房中有别人,可眼下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吹着茶中浮沫的男子,又是何时进来的?
谢卿卿退了退,“你,你怎么在这儿?”
萧瑾弈见她如临大敌的模样,只觉好笑,“本宫自然是受了丹阳的邀请,倒不知温夫人怎么来了本宫休憩之处。”
谢卿卿喃喃道:“原来这才是她的目的,她想做什么,用你来毁了我吗?”
萧瑾弈见她面色比那日在宫中还要苍白,起了怜爱之心,“你只需要听我的便是,我总不会害死你。”
谢卿卿厌恶至极,“你害我还少吗?若不是夫君他明理,不与寻常男子一般浅薄,只怕我在温府早就没有什么太平日子可过,这些都与太子殿下脱不开干系。如今我被引到这里,你难道看不出丹阳郡主的打算吗?”
被谢卿卿这一通指责,萧瑾弈脸上实在有些挂不住,“本宫说了能保你,必不会食言。总之你既然已经进了别人的圈套,如今听本宫的自不会有错。”
谢卿卿咬牙不言,见他要低头饮茶,连忙喝止,“别碰!”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