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什么吗？我看你挺不好的。”龙柔看着陆晓婷那由红转菜色的脸，“真的没事吗？”
“没……没事，你们……自己休息吧，我自己坐一会儿就好了……”
秦涛说：“真的没事？晓婷你看起来不太好啊。”
“就让她先一个人休息休息吧，我们也坐会儿。”张自仁摇摇头，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好吧，那你自己好好……就是，自己调理一下。”看着陆晓婷又正常下来，龙柔拍拍她的背说。
“嗯……”陆晓婷点头。
等到所有人都没再看陆晓婷的时候，她悄悄舒了口气，转身伸手往自己胸口摸了摸。
还好，她吸入一口空气，还在。
恶心，只觉得恶心，但又不止是一种恶心。陆晓婷没办法开口告诉别人自己目睹了李云风把心脏吐出来的全过程，那些画面和细节就在自己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甚至是过目不忘。
那颗心，那么大的一颗肉球物体，从李云风的喉咙，对，就在脖子里。陆晓婷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还能回想出那颗心脏把脖子中的那些动脉血管和喉结往四周压，压到变形，几乎要爆裂而出。还有李云风脖子上的青筋，和那颗心脏的外形，至少在她觉得能用惨绝人寰来形容。
还有，怎么还有！
陆晓婷目眦欲裂，几乎要以头抢地。为什么老是回想出那些画面，为什么就忘不掉，为什么之前明明觉得已经开始慢慢淡出脑海了的，现在又全部卷土重来？！
还有那颗肉球从从本就不大的嗓子眼过渡到口腔，最后撑涨双颊，尽数吐出。
恶心，太恶心了……
她明明没有要去想象被心脏挤压变形后的脖子内部，为什么脑子就开始自行编织记忆？
那个脖子，被挤压后就要垂下来的软了的脖子，严重变形的脖子……
不……不能再想了……我为什么要一直想……
“晓婷？晓婷？你没事吧？”
耳边传来清晰的话语，陆晓婷恍然如梦地回过神，呆着看面前一脸担心的龙柔，还有秦涛，还有张自仁，还有其他人——
“你没事吧？”
“我……我怎么了？”陆晓婷机械地开口问道。
“你没有感觉到吗？”龙柔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吃惊。
“什么感觉……感觉到？”
“真的假的？”秦涛把手背抵在陆晓婷额头，“脑子不热啊……”
“热什么，可能就和游戏有关呢。”张自仁说。
陆晓婷问：“我做了什么？”
罗网一边把散落的柴火捡进背篓一边说：“你刚刚啊，就像发疯了一样——是真的像发疯了一样，在地上到处打滚啊，把柴火弄得满地都是，然后还想往这些封住树林的枝干上爬。”
“真的吗？”陆晓婷反正过来，大吃一惊。
“还有啊，因为怕你把树枝折断，我和罗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你从上面拉下来。”
“那这个是什么？”陆晓婷看了看自己怀里的东西，看样子应该是被自己紧紧搂抱过的，上面的褶皱还没有完全散开。
“那是我的背包，你下来之后就向我冲过来，我就把背包挡在身前，然后你就给我抢过去紧紧抱住了。”董秀秀有些不高兴地说。
“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陆晓婷把背包还回去，董秀秀提着背包扯平褶皱。
“你当时好像也是把她的背包抵在自己前面，嘴里还说着什么，你没有，你不能想之类的话。”龙柔疑惑地说。
“对啊，你到底怎么了？”
“晓婷啊，有什么事情要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啊，不能自己一个人憋在肚子里啊，这在游戏是很危险的啊。”张自仁语重心长地说。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着说。
“我……”
陆晓婷低下头，心一横，“我真的没什么事，就是想着他们的死后的样子，我……我……”
“噢——这样啊，你怎么不早说啊。没事，别想就好了。”秦涛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嗯……”陆晓婷点头。
众人心跳速率又恢复正常，周明暗嘀咕着：“毫无头绪，只能干坐着——”这时罗网提议说：“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发消息问问他们？看看他们能不能收到，有没有遇到危险。”
“发消息？”
对啊，还可以发消息啊，大伙儿头脑发热，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嗯……”张自仁点头，“确实可行，发吧。”
发吧。
可问题是，谁来发呢？每个人都只有一次发送消息的机会，求救，亦或是伸出援手。
发吧——
还有一个点是，这次游戏的“信息”功能使用方法又改变了——本次游戏发送信息总次数：1。发送信息的字数也有了新规定，不得超过15字。
游戏越来越苛刻了。
局面突然就陷入沉默。
“早点问，早点做决定吧……”罗网说着说着没了底气。
“不如，我们先想想把消息发给谁？”秦涛看了看大家的脸色说。
“……”
“要不，发一条给何天吧？”董秀秀说，“他之前明明是和我跑在一起的，后面好像被树枝绊倒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接收信息的人得保证他还活着，不然消息就白发了。”张自仁沉吟说。
“那……我就不知道了……”
龙柔说：“可以发给岁晚姐姐，她们和其他几个应该都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好像还挺厉害的。我觉得可以发给他们。”
“嗯嗯……”陆晓婷点头，“看起来，他们好像还挺能打的——我们现在发快一点，要是他们真的遇到了危险，说不定就不会看消息了。”
陆晓婷的话倒是点出了什么。
张自仁说：“还有，他们看不看消息也不一定，游戏确实有提示音吧，但这一不注意就过去了，后面要想再打开——没什么事的话，玩家一般是不会看后台服务板的。”
一般玩家没事都不会看后台服务板，对于大部分玩家来说，“消息”界面也只是个摆设，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这就有些难办了。
他们之间也不熟悉，更不清楚对方的习惯和实力，尤其是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候。
“那——”
“我来发吧。”
罗网带着惊讶看着陆晓婷说：“你确定，你来发吗？”
“嗯——”陆晓婷点头说。
“你来发？”其他人也有些惊讶。
陆晓婷又点头，带着一种坚毅。仿佛垂死病中惊坐起，又像是知道死期的将近，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游戏找上了。
自行惭愧啊。
张自仁刚准备开口，周明暗说：“可是，要怎么确认他们还安全？”
“这不简单，发条信息回来不就行——”话说到一半，秦涛摸了下自己的下巴。
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确认他们安不安全，还真的只能靠信息内容传递，可是，每个人都只有一次发送信息的机会，于陈岁晚他们而言，这一次机会显然比用在林子外的人身上重要得多。
周明暗烦躁地踢了几下树枝：“那怎么啊，到底发不发？”
“发吧，就，赌一赌？”龙柔说。
就怕发不发都一个样，最后都是亡羊补牢，而他们依旧如待宰的羔羊。
“好吧，那我发送了——”陆晓婷编辑好信息，按下发送键。
“希望他们能看到——”
陈岁晚一直注意着手机，她也猜到林子外面的人很可能会通过后台服务板来发送信息，这会儿她的手机响了一声。
——岁晚姐，你们还好吗？
“他们发消息了，问我们怎么样。”陈岁晚叫住正向林子密集处走的其他人。
高远问：“你怎么回的？”
“能怎么回，就说暂时安好，没什么大事。”
他们这会儿准备去找一找何天，顺便看一看小月是不是还在原来的地方，没想到怎么走也不见人。
“也就能这么说了——还接着走？这么半天也没见人啊？”
假如何天真的遭遇不测，尸体也不会这么快就消失，难道是他们没有找对地方？还是何天在未知中跑去了另一个地方？那小月的事情又怎么解释，活着尚能移动，虽说死了也未必就不能——
游戏是故意的？还是他们运气太差？
四周突然亮了一些，肖恩喊道：“你们看，那里有一片空地！还是露天的！”
众人沿着他的手看过去，左边确实有一小块空地，因为是露天的，那一片地方在森林中格外显眼。
绝处逢生了？
江景散更觉得这是暗藏玄机中的一个。
“这么密的树林竟然会有空地？”高远被肖恩拉着往那边阳光的一片灿烂跑去。
“是啊，奇怪啊——不像是有树木被砍伐过的痕迹啊，副本特定的？”陈岁晚疑惑道。
江景散偏头：“过去看看？”
许择只觉得这是废话，二话不说就迈着长腿往前。
江景散低了下头不觉挑眉，随后也跟着走了过去。
最后江景散完全走进去的时候，他们附近突然响起了与后台的音色十分相似的声音：「黑森林村庄问答时间。」
“不是吧？后台不是不能干涉游戏进程的吗？”肖恩大惑不解，“游戏抽了，游戏肯定是抽了。”
陈岁晚示意他打开手机：“有变动了，换成了游戏后台不得过多干涉游戏进程。”
不得干涉，不得过多干涉。游戏抽得一脑子好疯。
“这也可以？游戏也太不讲道理了？”
“不是，”江景散仔细辨别着声响，“与后台的声音有所不同。”
“有吗？我怎么没听出来？”高远也仔细竖起耳朵，也没能听出什么来，“没有吧，这不就是后台的声音？”
“不是——”江景散摇了一下头。
就暂且称之为副本后台。副本后台总共重复了4遍「黑森林村庄问答时间」，声音停下后，他们面前的空地突然有了变化。
泥草和沙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露出一块平整的沙土，黄沙竟随风飞舞，飞向四周的森林深处，沙土上面又多出了几根树枝。
肖恩差点瞠目结舌，他们还能转身回去吗？江景散则静观其变，看游戏又要弄什么东西。
「玩家触犯本次游戏必罚项，游戏惩罚：相关副本问答。」
说得十分义正言辞，一本正经，确实和游戏后台不一样。
肖恩：“我们什么时候触犯的？我怎么不知道？”
高远：“副本问答？游戏真的抽得不轻啊——”
陈岁晚：“故意的吧，我们哪儿又招它了？”
后台：怎么样才算触犯？你们怎么不干脆干倒npc？
副本后台憋了几秒：「问答时间开始——」
“申请知晓触犯必罚项相关事宜。”
高远听见声音往后面看问话的许择，“能这样问吗？”
许择皱眉说：“不能？游戏规则里写了？”
好像，确实没有。
“能申请驳回吗？”江景散走近他问。
申请驳回是江景散上几次看游戏总规则时注意到的游戏词语，大致意思是玩家或npc在不同领域做出对后台的强证据否定、为自己有力澄清和强制性原因拒绝后台交流的过程。不过一般没人会用，游戏差不多也不会让玩家驳回成功，看起来就是个很大的摆设。
后台就是那只领头羊，它说什么玩家就得听什么。
许择停了几秒，“能驳回的话你现在已经驳回完毕游戏结束了。”
“单程驳回也不行？”成功的单程驳回能降低游戏玩家死亡率和营养值使用效率，但单程驳回一般都有附加条件。
许择眸色冷着：“你知道它会怎么对你？没事找事？”
江景散闭上了嘴，副本后台这时又说：「触发必罚项相关事宜——游戏副本地点：黑森林村庄，事件：未知。」
？？？
是游戏有病还是他们有病？这跟不回答有区别吗？
“申请知晓触犯必罚项相关事宜。”许择又重复了一遍。
副本后台这次直接装傻：「玩家等级过低，未解锁相关功能点，请下次重试。」
什么鬼？
不是，什么叫等级太低？你说游戏等级太低你好歹在服务板上显示个等级啊，不显示等级也得有个参考吧？敢情你说等级低就低？
“游戏没事儿吧？”
“可能忘吃药了——它这样，我真就觉得它是在针对我们了。”高远说。
“你之前也这样过？”
许择斜了下眼：“嗯。”
“成功了？什么必罚项？”江景散又问。
“第一个游戏，强制解除诅咒，成功驳回了。”许择言简意赅。
江景散：“成功驳回的几率大吗？”
许择：“百分之三。”
“那你运气挺好的？”
许择：“……”
「本次问答共一次，请玩家注意相关事项。」
「假话成真：请问，森林里共有多少玩家？」
假话成真？有多少玩家？
「注——示例：若森林里共有10个玩家，回答正确后问答时间结束，恢复游戏进程；若回答有11个玩家，则答题玩家集体接受惩罚，惩罚未知：若回答有9个玩家，则森林中玩家个数立即变为9。」
“操，这不就是不能回答错哪？”高远想把游戏拉出来揍一顿。
答多了，接受未知惩罚，答少了，答少几个死几个。
游戏还是擅长借刀杀人。
陈岁晚：“这就是游戏不让我们找到何天和小月的原因？”
「答题玩家为一个集体，回答机会次数1。」
「答案分正确与错误。」
“游戏想杀人想疯了吧？”
肖恩说：“怎么办那，分头找人？”
“它说的玩家，也没说是生是死啊。”陈岁晚思虑着说。
答案分正确与错误——
这句话好像很多余。
“后台说的，是森林里有多少玩家。”江景散沉着眼说。
是森林里有多少玩家，黑森林里，所有相同副本里的玩家，不知是生是死的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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