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将苏殾和曾氏都叫到了梧桐苑,将燕大夫挑出来的水蛭拿给二爷夫妇看了,神情严肃道:“茯苓此人要着人看好,家中有南黎余孽是大患。”
苏影和苏铉只管在房外的窗底下偷听,没有进去。
苏殾却跪下来,言辞恳切道:“茯苓寻常都很正常,定是有贼人害她的呀!祖母!”
曾氏在旁边冷笑道:“我看是那小妮子给你下了迷心蛊了,燕大夫说了,此物能重复使用,还能令女子好颜色。她不舍得直接毁尸灭迹烧了去,便埋在院儿里才让铉哥儿察觉了。若是害人,哪里能用这么好的东西给她,也就是一碗红花的事。”
苏殾站起身来,愤愤道:“我就知道你有害她的心思,如今她若是自己吃下这药,也定是被你这悍妇逼迫的。”
曾氏怒极,指着门外说:“我要是悍妇,你看看这天下有几个好妻。我若是逼迫她,有千百种方法让她痛不欲生,何苦要这般将自己也害进去!”
“好了!”老太太在重重拍了一下边几,扬起声音,打断了苏殾马上要回怼的话头。
“此事我会慢慢查,茯苓此人,心思深重,老二,你怕是留不得她了。青竹,将她带到梧桐苑来好生看着。”
苏殾还想说什么,却见到老太太言辞严厉,也只能闭了嘴。
青竹应下,赶紧出了梧桐苑,不多一会儿,却慌忙跑回来,面上有些紧张,行礼道:“老祖宗,茯苓上吊自尽了。”
老太太眉头一皱,瞥了一眼苏殾:“都畏罪自裁了,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往后房里纳妾都小心着些,省的出门去遭人笑话!青竹,马上安排人搜查茯苓院落,一丝一毫的证据都不能放过!绿柳,去把老爷和夫人都叫过来,此事定要一同商议着解决!”
苏铉眨眨眼,跟苏影耳语道:“茯苓这就死了?”
苏影觉得应该是被人灭口了,茯苓一句话都没辩驳便上吊,实在也不合常理。
“这事儿后头事情多着呢。”苏影只留下了一句话,便转身出了梧桐苑。
苏铉不放心,跟着苏影一道去了浣花居,此事发生的突然又蹊跷,一个姨娘早上好好地落水了,如今刚被人查出些端倪,她就畏罪自尽,就像有人不让她说话一般。
苏影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苏彤花枝招展的笑脸。
事情一直忙到晚上,出去打探消息的丹枝还了解到,在茯苓房间里,除了有养水蛭的药酒,还发现了白芨的人皮面具和还有不少毒蟾蜍粉。
苏影躺在被窝里,看着面前暖烘烘的炭火,想着寿宴那天的事,茯苓为难完曾氏,一早就回去休息了,的确有可能再换做别人的样子出来晃悠。可她有身孕是事实,一般按照常理,有身孕的女子应该要先保住自己的身孕和地位,即使茯苓身孕不保,也是为了让二爷苏殾和夫人曾氏离心,再从中作梗,提升自己的地位。
苏影闭眼,突然想到那日苏彤的侍女玉磬一天也都不在身边。
茯苓和玉磬,她们会不会是一伙人?
那苏彤,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苏影想了想,坐起身来,端着烛台,下楼将今日的情况写成了一封信,又唤宫商进来,让他将信送去了瑞王府。
忙到半夜,老太太终于将苏斌和杨氏,还有苏殾和曾氏都送走,由着青竹搀扶着回到了后院寝屋。
“老祖宗,今天的事儿您怎么看?”青竹问道。
老太太有些困倦地靠在榻上,抬眼说道:“还能怎么看。左不过就这些污糟事儿。”
“那茯苓就是一直以来害三姑娘的人?”青竹不确定地问道。
老太太犀利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觉得是,那就是了。”
“您同意让三姑娘去江南,为的就是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免得在家里遭人暗害。如今若是真凶解决了,小姐是不是还是呆在家里好?”
老太太缓缓摇摇头,眼睛盯着桌上闪烁的烛光:“还没完。这事儿,肯定还没完。如今家里邋遢人多,影儿从江南回来前,必定要先清理清理。除了二房,大房和三房也要清理清理。苏家人丁本来就不多,旁支更是没有,左不过只有京城和汴州两家,算上庶出也就三十几口人。若是再让他们闹腾下去,我费心保住的苏家,可真要凋零了。”
“大房和三房?”青竹不解地眨眨眼,却没有多问下去,只安慰道:“有老祖宗在,苏家不会乱的。”
“但愿如此吧。”老太太叹口气,“但愿老婆子我撑的住,左右也是要看到影儿出嫁,再看到钦哥儿和铉哥儿生个一男半女的再走。”
“老祖宗如今健康无虞,定能长命百岁,自然是盼得到的。”
上元节很快就到了,苏府里也挂起了花灯,霍欣瑶一早就约了陈心涟,叫上了霍长佑,热气朝天地赶到了苏家,正遇到苏影和苏铉正带着苏铮和苏铭在前院扎灯笼,于是孩子们便都动起手来。
“据说今天上元节,西市要挂几个百人高的大花灯架子,旁边点千盏灯树花烛,一晚上不歇!”
霍欣瑶甩着手里的花纸,兴奋地比手画脚。
苏影想想初一的西市,知道今晚的西市必定更加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心中萌生退意,又耐不住好奇,听了这话正满心犹豫,扶着苏铭的手一松,苏铭没站稳摔到了地上。
一旁的乳娘赶紧将苏铭扶起来,苏影吓了一跳,也忙去看,苏铭瘪着嘴,眼看就要哭出来。
苏影还没开口,倒是一旁的小苏铮,牵过弟弟的手,伸手给他看:“铭哥儿看,堂哥这个草蚂蚱好不好看?”
苏铮如今编草蚂蚱草蜻蜓已经熟练得不得了,小虫儿编的活灵活现,果然苏铭被转移了注意力,两个小娃娃脑袋凑在一起,研究起草蚂蚱来。
苏铉在一旁,见苏影松了口气,笑道:“今年铮哥儿八岁,倒真是越来越懂事了。黄老先生之前同太奶奶说过,铮哥儿如今身子好多了,年后便重新去书斋上课了。”
苏影点点头道:“本来说年后我也去旁听旁听,还说陪铉哥哥备考呢。如今要先去江南,回来之后铉哥哥头场入学试已经考完了。”
苏铉挠头,赶紧摆手道:“嗨呀,今儿过节,先别提考试。”
说罢,便引得苏影和霍欣瑶几个人哄笑作一堆。
“那便继续说说今晚灯会吧!我大哥说,今晚朱雀大街的花车特别精彩,会从皇城一直走到南门。而且今年还有人专门请了宫中的琵琶大师和梨园舞师一道上花车助兴,到时不知道会热闹成什么样儿哩!啊,天怎么还不黑。”陈心涟说的一脸激动,罢了还望了望高悬的日头。
“说到你大哥,前几天我们去护国公府拜年的时候见到了哩。”苏影想了想,插了句嘴。
“是了,护国公府宝骏园善训马,最近园子里又来了十几匹新的良马,据说都是大宛来的宝骏,高大善驰,凤臆龙鬐,好像日后会挑一匹最好的来给皇上做坐骑。我大哥听说了之后哈喇子流一地,这几日恨不得日日往护国公府跑。”陈心涟说到大哥,一脸无奈的样子。
“倒也不怪你大哥,这些宝马实在难得一见,我也跟着世子一众人去看了,那马看的我都想好生学学骑马,好策马飞驰一般哩。”
“表哥还策马飞驰,你不从那马上掉下来,我就谢天谢地啦。”霍欣瑶在一旁笑话苏铉道。
苏铉不服气地叉腰说:“学骑马怎么了!虽然我苏家世代从文,可也从不输给将门子弟!当年我爷爷亲自带兵前往神农去给太奶奶寻药,来回千里,也是骑过马带过军的。”
陈心涟笑着打岔道:“若是铉弟弟乐意学骑射,我倒是愿意帮忙。我大哥的好友任然哥哥,家父是右骁骑营副将,如今就在京畿巡防营任职。可能因为父亲的缘故,任然哥哥骑射俱佳,性子也不像我大哥那般毛躁,最适合当弟弟的师父了。”
苏影想起上次景王府遇到的几个骁勇少年,她对任然还有印象,任然个子不算最高的,样貌也不算精致,皮肤黝黑,举手投足有些大大咧咧,挠头一笑起来,倒是有几分可爱。
“那就靠心涟姐姐引荐了。我听我太奶奶说,大辰建国时,男子多能文善武,如今倒是文臣武将泾渭分明。我倒不信了,学文的怎么就不能学骑射武术了?”
苏铉一副很有自信的样子,惹得霍欣瑶和陈心涟咯咯直笑,看的一旁沉默的霍长佑也有些心痒。苏铉余光瞥见霍长佑欲言又止的样子,直接用不容拒绝的口气,约了霍长佑来日一道去演武场,惊得霍长佑差点跳起来。
“说起来,你们倒是约了去演武场。可如今影妹妹走了,陪我玩儿的人就少了。妹妹,你怎么就突然要去杭州?杭州好远呀。”
霍欣瑶晃着苏影的手,一副不舍得的样子。
“如今也是太后的安排,太奶奶也同意了。有瑞王殿下一路同行,也不怕一路的安全。”
“瑞王殿下好歹是男子呀,你们太奶奶怎么会同意这事儿呢。你这一路这么远,我都有些不放心哩。”霍欣瑶说罢,忧心直接写在了脸上。
苏影笑着安慰道:“瑞王殿下君子气度,哪里会跟我这小孩子多计较。这一路好像会过东都和扬州,回头看看那边都有什么,自然给你带好多礼物回来。”
陈心涟听了,双手交握,憧憬地说道:“我倒是极羡慕影妹妹能这样出去走一遭。如今大辰风气开放,可怎么也就是让女子在京城逛街,或者像今晚这般彻夜观灯。影妹妹虽为女子,小小年纪却可以饱览大好河山,若是我也能得太后娘娘亲指,又有个这么开明的太奶奶就好了。”
苏影捂嘴笑:“心涟姐姐其实就是想出去玩儿。我知道啦,回来定也会给心涟姐姐带许多好玩的。瑶姐姐有的,你也一样不差,如何?”
“那你可不许食言。”陈心涟笑着,和苏影闹做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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