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月点头，“对，若是秋日耽误农时那就更不划算。”
顾小花便露出纠结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他才咬牙道，“总要碰碰运气，若是连试都不肯试，那也太不甘心了。”
顾九月知道自己一两句话说服不了他，只能暂时放下，以后再想其他办法。
午后，顾九月见家里酒多，就地取材用酒焖了一道蘑菇炖鱼，酒能够很好去除了鱼身上不新鲜的味道，又让鱼肉吸纳了蘑菇的香气，弹牙可口。
豆腐干则切成块干，油在釜上滚薄薄一层，煎到两面金黄下小葱入釜呛，俗话说小葱拌豆腐一穷二白，小市烹鲜的滋味正在于此。
窗外飘了细雨，顾九月把烧着木炭的炉子移到桌边，又用杆子推开窗户，一屋饭香混合炭火燃烧的烟火气，连林长云也多吃了几口。
放在堂屋里的八仙桌子又小又破，以前是徐莲巧坐一边，小崽子们两两一边。等林长云来了以后，除了顾九月和徐莲巧，谁都不敢挨着他坐。
林长云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饭点才能见到他人，他自个儿说是改良算学口诀去了，也不知道成效如何，但整个人憔悴了一圈，从小白脸晒成小黄脸。也没时间嫌弃顾家碗筷烂，蹲在地上捧着碗刨饭。
顾九月看了他一眼，顺口问了一句效果。
林长云却不说话，顾九月就知道定然失败了不止一次。
她忍不住道，“为何不做点其他简单又力所能及的呢？比如减轻一点赋税，大家日子自然过得好了，柴夫也不会那么苦。”
顾九月这是拿陷阱给林长云踩，没想到林长云最近脑子生了锈，把他推到陷阱面前也不会动脚，愣愣摇头叹气。
顾九月也叹气，“那你多吃饭吧，补补脑子。”
她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惹到这位大少爷，他瞪她一眼发脾气道，“小丫头片子，你又没读过书，给你说了也不懂。”
顾九月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况且林长云只是寄住在她家，凭什么让她事事让着他？立刻摔了碗讥笑道，“我早就想说你了，整日里说我小丫头片子，不过比我多读两本书，你又比我厉害哪里去？”
林长云道，“我过目不忘，你呢？”
顾九月道，“大少爷，我别的不会，但在种田上绝不会比你差。”
林长云冷笑，“我熟读《农经》、《农学纪要》，知道哪个季节插秧开垦，难道你还比我强？”
顾九月知道这人就是看不起自己，他从来没看得起过顾家村的人，他毕竟是天才，阶级都不一样，怎么会看得起面朝黄土背朝天、一看就很蠢的农民。
她以前觉得他烦，现在更觉得他烦，就道，“那我问你，我带你到地里去，你分得出哪个是大麦小麦，哪个是白菜青菜，牛的年龄，鸡的年龄，兔子的年龄，看粮食叶子知道它生了什么病吗？”
林长云立刻背诵道，“麦叶长批针，小穗扁平。”
顾九月打断他，“不需要你背，只要看一眼。”
林长云犹豫起来。
顾九月冷笑，“我听说过一个人，这个人因为纸上谈兵死了。”
林长云骂道，“你说我纸上谈兵？”
顾九月道，“那你至少做一件事证明给我看看。”
林长云瞪她一眼，转身走了。
顾九月顿时松了一口气，觉得这傻子还挺容易上当，激一下就中陷阱，这次的税大概能免除掉一部分，运气好全免也说不一定。
到下午，顾九月在门口看见一群人结伴着要上山去，这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穿着厚纸褐，脸上裹了布巾，浩浩荡荡往山上走。
顾九月看见为首的是村长家老爷子，连忙道，“顾大爷，你们上哪去？”
老爷子道，“上山抓蛇。”
顾九月想了想道，“您这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这么辛苦？”
顾老爷子苦笑道，“正是我年纪大了才要上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死了就死了，免得连累儿孙。”
其他人大概抱着和他一样的想法，抓蛇毕竟是一本万利的事情，谁家也舍不得不做。
顾九月开玩笑道，“万一瘸了腿、瞎了眼睛怎么办？”
顾大爷愣了一下，他一开始并没有仔细想这种可能性。
顾九月又假装天真道，“我前几日在县城里听一位大爷说，这种蛇特别聪明，咬人后会在人身体里下蛋，小蛇就钻在人身体里长大，又从皮肤里面钻出来，会不会很疼啊？”
这些人都听傻了，他们不怕死，但是不意味着会不怕痛啊，万一顾九月说的是真话，蛇钻进人身体里，那也太可怕了。
顿时有人打了退堂鼓，觉得还是要先回家想想。
顾九月又道，“小蛇真的会在人身体里随便钻吗？会钻进脑子吗？会孵更多蛋吗？”
顾大爷被吓得打了个摆子，强打精神道，“罢了，冬日蛇少，还是不上山去了。”
其余人像有了台阶下，连忙道，“对对，冬天哪里是找蛇的好时机，等明年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了，顾九月忍不住发笑，觉得这些人还挺容易被吓唬。
本以为这件事就此结束，没想到晚上时，村长忽然提了半框子萝卜上门。
村长和顾九月家里交情少，徐莲巧看见他还挺纳闷，连忙摆手道，“不行，我不要这个。”
村长却铁了心要给徐莲巧，就道，“白日多亏你家九月，要不是她，我老父这几日就上山去抓蛇了。”
村长爹上了岁数后性格越来越倔，因为手脚不灵便，就觉得自己在拖儿孙后腿，非要上山去抓蛇。
这次趁着家里人都不在偷偷出门了，差点把村长急死。
徐莲巧听完道，“这是她一个小姑娘家随便说的瞎话，歪打正着而已，哪能当真放心上呢？”
村长又道，“不光救了老父，还有其他人。这丫头聪明，以后是有大造化的。”
作为一村之长，村长自然希望村里人丁兴旺，人越多越好，所以才会拦着人上山抓蛇。
徐莲巧对女儿有滤镜，在外人面前却很谦虚道，“她就是小聪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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