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边泛着青意,空气中带着丝丝凉意,瑶娘已经起来了。她找出家中仅有的一件披风给阿嬷披上,揣上新热好的一个烧饼,扶着阿嬷慢慢走到院门口,此时李捕快和捕快娘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李捕快家有一辆驴车,驴车上搭了一个车篷,虽然简陋,却能挡一挡风雨。见瑶娘和阿嬷出来,捕快娘子跳下驴车,把小板凳摆好,搀扶着阿嬷的另一只胳膊,“大娘,外面冷,快上来。”

    瑶娘和捕快娘子扶着阿嬷上了驴车,瑶娘把披风给阿嬷解下来垫在下面,好让阿嬷坐着舒服一些,又把怀中揣着的热烧饼给阿嬷,温言细语道:“阿嬷,你先吃点烧饼垫垫肚子,我下去把咱们的行礼弄上来。”

    跳下驴车,瑶娘转身返回院子里去带行礼,李捕快和捕快娘子也下了马车去帮忙。

    除了路上要吃的烧饼,剩下的行李并没有多少:瑶娘和阿嬷四季的衣服,四床被子,路上要吃的药以及阿嬷煎药的砂锅,再就是一些极为零碎的剪刀、梳子等等,这些东西放在一起也没有装满半个驴车。

    李捕快力气大,一把扛过所有的被子和衣服,大步走在前面。瑶娘则背着一个包裹,里面装的是除了被子衣服外所有的东西。

    帮瑶娘装好东西后,捕快娘子左右看了一眼,凑到她跟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我昨天回去后突然想到是王婶给我说过桃花村,听王婶说,昭溪下游有个传闻,沿着昭溪一直走,会到一个神神秘秘的村子,那地方可古怪了,很多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听人说那个村子就叫桃花村。”

    “嫂子我胆小,你可别吓我,哪有这么多神秘的地方,别是王婶骗你的。如果真的去了无法回来,外人又是怎么知道那个村子叫桃花村的?”瑶娘背着行李,并不信捕快娘子的话,王婶是他们这片出了名的嘴碎,她嘴里的话十句有一句能信就不错了。

    捕快娘子一想,觉得瑶娘的话也有道理:“也是啊,如果真的有来无回,咱们也不会知道那个地方叫桃花村。王婶的话真不能信,我回去要找她好好说道说道。”

    瑶娘垂眸,虽然随口说了一些话糊弄了捕快娘子,但她心中仍有一些疑惑不解之处。阿嬷的话经不起推敲,据她说昭平离桃花村不过几天的时间,既然如此,想家的话无论如何都能回去看一眼,可在她十七年的记忆中,从来没见阿嬷回去过一次。

    还有阿嬷特意吩咐她要买的五斤盐和白瓷罐,五斤盐还勉强能解释通,偏僻之地的村民下山采购的时候会一次性买很多的盐,桃花村应该也是这样,可白瓷罐就说不通了,里面不放任何东西,为何归乡还要买个白瓷罐?

    一肚子的疑惑没办法解释,问阿嬷,阿嬷要么借口说自己要睡了,要么推辞说到了桃花村再告诉她,瑶娘把疑问埋在心底,决心离开桃花溪后再伺机找答案。

    上了驴车,瑶娘把行李放在阿嬷身旁,好让她有个靠背的地方。然后把竹筒拧开,递到阿嬷嘴边,小心翼翼喂她喝了一口温热的水。

    李捕快一挥鞭子,驴车慢慢动起来了,“哒哒”地往前走。

    时辰尚早,大街上还没有多少人,只有卖早点的小摊贩支起了一口口热锅,忙着炸糖糕,摊烧饼,做油果子,熬羊肉汤,有人经过时还会吆喝一两声。

    驴车走过时,食物的香气透过驴车简陋的车篷,直往人的鼻子里钻,把肚子勾的咕噜咕噜叫。

    瑶娘摸摸肚子,忙了一通还没吃过早饭,此时也有些饿了,于是叫停了驴车,下去买了一大包糖糕和烧饼。正好可以分给李捕快和捕快娘子一起吃,他们两人一大早的就起床赶着驴车送她和阿嬷,忙里忙外的出了一身汗,这份心意瑶娘铭记在心。

    出了城门,驴车一路往西走到了昭平城外的平津渡。平津渡是个大渡口,南来北往的客船商船经过昭平时都会在此停靠,这里一年四季都热闹非凡。

    和她们租住在一个院子的,在码头做苦力的那个男人就是在平津渡干活,每天天还没亮就出门了,一直到晚上夕阳西下,才带着满身的汗水回来。

    驴车到平津渡的时候,渡口已经有不少人了,不时有很大的货船停靠在渡口,搬运货物的苦力们费劲地扛着一麻袋一麻袋的货物从船上吃力地往下走。

    卖早点的小贩们早早的来了,或是找个好位置摆摊,或是穿梭在人群中不住吆喝,兜售着新做好的吃食。

    因为是渡口,瑶娘看到还有人蹲在路边,贩卖刚从昭溪里面捞出来的生河鲜,活蹦乱跳的泥鳅,一盆一盆的田螺和河蚌,以及最少不了的鲜鱼。因是靠近昭溪,这里的生河鲜比昭平城内的便宜一些,所以有昭平城内的住户为了图便宜,早早地起床,赶到渡口来买东西。

    驴车在里面艰难地挤过去,终于靠近了客船停靠的码头,瑶娘从驴车上下来,准备去问一问何时有船往南去桃花溪。

    李捕快也跟着瑶娘一起下了驴车,瑶娘毕竟是个云英未嫁的妙龄少女,明眸皓齿,粉面桃腮,站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渡口的人多且杂,万一有那不长眼的混蛋玩意儿动了歪心思就不妙了。

    天色尚早,一艘艘渡船排排停靠在渡口,船家有的躺在甲板上补觉,有的蹲在台阶上抽着旱烟,有的大口大口吃着早饭。

    停在最外面是一艘通体黑色的渡船,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船面上的黑漆掉了不少,船上倒是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中间是坐人的地方,上面搭着一个苇编的蓬,两头是稍稍翘起的甲板,客人坐船累了可以在上面吹吹风。

    船上做饭的家伙什一应俱全,可以想见,船家在昭溪上撑船来来往往时,饭菜都是在船上解决的。

    这艘船的船家是个四五十岁的精壮汉子,脸被晒得黝黑,大早上的就穿着个短褂,裸//露在外的胳膊肌肉鼓鼓的,正蹲在船尾一口接一口抽着旱烟。

    有李捕快陪着,瑶娘虽有些怵这个船家,却并不害怕,她上前一步,礼貌问道:“船家,这船可去桃花溪?去的话何时能走?”

    船老大抽了口旱烟,吐出一嘴的白烟,晲了瑶娘一眼:“去,不过要再等等,还没多少人来呢。船坐不满也不好走啊,走了我就亏钱了。”

    瑶娘往船舱里看了一眼,里面只孤零零坐了两个人,去桃花溪的不止这一艘船,她不想再等下去,又去问了一圈别的渡船,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渡船开一趟为了不亏钱,都要等人坐满七七八八才肯走。

    见瑶娘失望而归,船老大像是早有预料,胸有成竹道:“姑娘,怎么样?找到要去桃花溪的船了吗?”

    瑶娘也不生气,微微一笑,心平气和道:“自是没有的,这不空着手回来了。”

    船老大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对瑶娘笑道:“还是坐我的船吧,我在这平津渡几十年了,老顾客多,你要是急着走,坐我的船准没错。”

    瑶娘绕着渡口看了一圈,客船都大同小异,做哪一艘船貌似都没什么太大区别,有意想应下来,不过心中有一丝犹豫,这个船家彪悍强壮,看上去不像是个好人,路上会不会生什么事端?

    抽完最后一口旱烟,船家跳上岸来,在这渡口混了几十年,他早就混成了一个人精,一眼看出了瑶娘的犹豫不决,爽朗一笑道:“姑娘,有你大哥在旁边跟着,有什么可害怕的?我还能把你给吃了不成。你去这平津渡打听打听,看看这的人有谁不知道我胡老大的名声。

    “我在这渡口风里来雨里去四十年了,打从出生起就跟着我老爹在昭溪上摆渡送人,别的不敢打保票,把你一根汗毛都不少送到地方我还是敢保证的。”

    “胡老大?莫非您就是平津渡人尽皆知的胡总头?”李捕快原本跟在瑶娘身后没有说话,听到胡老大这个名字不禁开口问了一句。

    船家哈哈大笑,笑声振飞了船边一只花尾巴的水鸟,他拍拍胸膛,爽快地承认了,“不错,腆着脸应一句,我就是平津渡一百三十条渡船的总头。”

    渡船不同于货船有大商人或是朝廷作为靠山,它们大多是昭平附近的村民自家单干的。而总头就是这些渡船的船家选出来的代表他们的人,此人需八面玲珑和各个道上的人打交道,还有本事能够服众,非德才兼备的能人不能担任。

    “久仰大名,不才是昭平城内的一名小小捕快,对您的事迹早有耳闻。”李捕快很是恭敬地对胡老大行了一礼,又侧身指着瑶娘道:“这是我家妹子,和阿嬷一起回桃花溪探亲,我衙门的事务繁忙不能亲自相送,她一个弱女子在外不安全,故而心中多有疑虑,还请您不要见怪。”

    胡老大摆摆手,“这有啥,要是我亲妹子一个人坐船我也放心不下。”

    又对瑶娘笑道:“姑娘你尽管放心,我保管把你平平安安送到地方。”

    瑶娘心中松了一口气,福了福身,“刚才多有不是,胡总头您别和我一般见识。”

    定好了渡船,瑶娘和李捕快一起走回驴车那里,路上李捕快对瑶娘道:“瑶娘妹子,胡总头是这昭溪上最讲义气的船老大,坐他的船你尽管放心。我还以为他不会这么早出船,没想到你的运气这么好,一来就碰上了。”

    为了避嫌,瑶娘离李捕快有两掌那么远,她的双手放在小腹上,稍侧看向李捕快,微微一笑,真诚道:“多亏了李大哥您在,要不然我孤身一人来这里,肯定是一头雾水,指不定就掉坑里面了。”

    这话说的李捕快很是受用,他嘴角上扬,摆摆手道:“咳,不算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

    瑶娘收回目光,平视着前方。

    太阳渐渐升上来了,清冷的寒意散去,平津渡越发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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