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杼接了消息便往水月阁跑,此时大楚的这一尊大佛正临驾天一阁,这消息被若她知晓,还不知道要翻出什么乱子…今年天一阁的遴选这都招惹了些什么人呀。
水月阁二楼,送走了耶律昀的季钟平面色凝重,将手中的纸条递给吴悠,
“景瑄帝崩,太子继位。”
八个娟秀的小字涵盖了大楚的翻天覆地。吴悠猛一抬头,“师父,长公主尚在我天一阁内,是否要派人告诉她。”“你亲自去吧,此事关系重大,我等只是江湖门派,素来与朝堂无干,还是…尽快请这位长公主离开为好。”吴悠点头,施了一礼便离开了,“唉,又是一场腥风,受苦的只有百姓。”季钟平眺望窗外,忍不住叹道。
“大胆!”轻歌一声厉喝,气场全开,她怒目圆睁,呼吸都变的急促,显然是动了大气。其他人都被吴悠请了出去,“在下可以确保消息准确无误,长公主节哀。”他朝轻歌躬身行了一礼。轻歌如遭雷击,父皇,父皇驾崩?明明自己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明明说好了,等自己回来便亲自为高湛和自己主婚,明明,明明……眼前一片眩晕,身体却麻的厉害,动弹不得。“长公主?公主?”轻歌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晕了过去,听到声响的耶律昀从门外闯了进来,“什么事?”他一脸戒备的盯着吴悠。吴悠表示很无辜,他伸手去为轻歌把了把脉,“无妨,是急火攻心,惊悸所致,稍作休息便可。”“为何会突然如此?”耶律昀将轻歌安置在床上,回头问道。
“四皇子若是要带小师妹回夏辽,还是尽早出发的好,”吴悠看着他说:“大楚景瑄帝驾崩,新帝继位,不日便要举行登基大典,届时各道关卡必定戒备森严,要顺利出关恐怕就难了。””“你说什么?楚帝驾崩?”“不错,长公主正是听闻这个消息才突然昏厥的。”耶律昀看着床上的轻歌俏脸煞白,双拳紧握,至亲去世,也难怪她…吴悠离开前,在书案上开了剂安神的方子,唤来院中小厮去煎了,待轻歌醒了便送过来。耶律昀守在正厅,心事重重,季云生和周深深分别来了两回,都被他挡了回去,怕吵了轻歌休息,二人气鼓鼓的走了。
常州一役后,原本占尽了上风的大楚眼下要面临的是改朝换代的涤荡,这是不是意味着,朝中那一群主战派又要蠢蠢欲动了。军中怕是要有大变动,自己作为督军,达□□干死后,便是最高领袖,战场之上带人追击敌军主帅,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即便有人参上一本,亦可自圆其说。至于后来突破重围却迟迟没有回国,他已经秘密递了折子,是为掩人耳目绕道而行所致,跟随自己来修罗谷的都是心腹之人,现下小六已经找到,不能耽搁太久时日了,正如吴掌事所言,要尽早启程才是。他盯着紧闭的房门,整整一个下午了,还是没有动静。此番能够顺利找到小六,多亏了她,两人连闯三关,若不是她机慧敏捷,聪明绝顶,又岂能顺利通过。石阵之中,自己身中蛇毒,她却没有自顾离开,反倒是毁了阵法,救了所有人。如此心胸,岂非常人可比?第三关,他是在赌,赌那个隐秘的江湖传言,赌季云生会对她手下留情。是,他赌对了,可他不知为何如此难受。当看到季云生和她一起走出桃林,笑语晏晏的将铃铛双手奉上之时,心情反倒差到了极点。现在,他要就这么,放她走?
时间滴滴答答,刚刚入了夜,耶律昀在轻歌房间的书案上拨弄着香灰,氤氲的香烟卷曲向上,一股甜香若有似无,随着一柱香的燃尽,馥郁的花香铺天盖地的溢了出来,睡梦中的轻歌不安的翻动着身体,不多时又渐渐平复了下来,沉沉睡了过去。“佛曰,回头是岸,四皇子迷途知返,善哉。”季钟平清冷的声线在窗外响起,耶律昀心中一惊,自己同季云生交过手,自然知道他的功夫一流,那作为天一阁真正的掌门人,这位季阁主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此刻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窗外,自己和守夜的罗素竟没有丝毫察觉,其深厚的内力和轻功可谓登峰造极。“在下并没有伤害长公主之意,只是不得已为之。”耶律昀低声道。“人人都有不得已,以自己的不得已为由而去操控他人,便是“私”。大楚的这位长公主威望颇高,也是德才兼备之人,若是被暗箭所伤,实在可惜。”“季阁主,我…”耶律昀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云珊天性烂漫,不谙世事,四皇子虽与她一母同胞,这些年来,想必没有非常手段,也无法在夏辽立足。天下父母心,希望四皇子也能为云珊守得这份初心,不要让她收到伤害。否则,季某不才,定要为小女讨个公道。”
“季阁主…”耶律昀去推窗,可外面已没了人影儿,清爽的夜风吹了进来,吹散了一室的芬芳。慕容当初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是防着元轻歌,他见惯了世事无常,压根儿不相信万无一失。他将常州城围个水泄不通,逼她卸甲投降,她却给他来了个釜底抽薪,吞了夏辽上万的兵卒不说,竟还带人杀出重围,几欲脱身。这样的女子,岂肯轻易为自己所用?所以,他防着她,怕她绞尽脑汁地跑了,怕自己全盘计划落了个空空。慕容再三保证,十日不续的话,药效只会让人渐渐脱力而已,并无其他症状,而解药就是自己刚才燃的这一支“繁花”,他笑着揶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患得患失?耶律昀摇摇头,哪里还有时间去想这些,他替轻歌掖了掖被角,楚帝崩,元朗继位,夏辽朝堂必有动作,自己需尽快赶回去才是。
轻歌这一梦似坠入无边的暗黑,大朝会时威严坐在龙椅上的父皇,御花园中牵着她手散步的父皇,含元殿病榻上斜斜倚着的父皇……虚无之中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待要上前,却抱了了空。一阵冷汗袭来,如芒在背,她蓦的坐了起来,头疼欲裂。
我要马上回永安城!!
她掀开被子便要起身,却被人按住了手,“你精神不好,还是先歇息一夜吧。”此时已过寅时,耶律昀守了一夜,见她脸色煞白,面有戚戚然,不放心的开口。“放开!”轻歌正要挣扎,“我已经安排你的亲卫等在修罗谷外,明日你出谷便可和他们汇合。”耶律昀说道:“我已顺利找到小妹,必定遵守和公主的约定。我默出的这份名单,是这些年和夏辽有过往来的大楚官员,至于他们和高赟是怎样联络的,要靠你自己去查证。给你看过的书信是重要凭证,此次参与遴选,为保安全我并未带在身上,明日我随你一同出谷,亲手交给你。”他递过一张纸笺,低声劝慰道:“朝堂之事风云变幻,听到的,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相。说不定…景瑄帝尚且在世……”轻歌定定看着他,像是求证一般,大楚如何,天下如何,都与她无干。她此刻只是一个失去了父亲的普通女孩儿,一滴热泪落了下来,烫在耶律昀手上,让他心头一颤。天一阁若无确切消息,也不敢散播这等大逆之言,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轻歌无助的样子,那个守卫了边关,智闯修罗谷的大楚长公主,也有如此脆弱的时候,一时之间,也不知再说些什么,轻轻揽了她的肩膀,房间里只剩下低低的呜咽。
翌日一大早,季云生便等在厅上,见轻歌红肿的眼睛,也不免替她难过。“你今日便要离开吗?”轻歌点头,“好,我已命人收拾了包袱,随时送你出谷。”他继续说道:“修罗谷外自前日起,便多了一队人马,据黄伯所察,应该不是普通的江湖门派,倒有些军中的做派,可为首的却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行动之间,与耶律昀先前带来的人似有仇怨,你要小心。”是兰姨和猎狼卫!轻歌心中大喜,耶律昀果然没有食言,多日不见的牵挂加上突然听闻的噩耗,让她无比想见到被自己视作亲人的他们。季钟平等人也来到堂中,吴悠介绍之后,“长公主请节哀。”季钟平拱手施了一礼,不卑不亢。“多谢季阁主,我想尽快出谷,烦请您安排。”对方没想到她竟如此平易近人,顿时好感倍增。“好,在下这就叫人护送长公主出谷。”“不必麻烦了爹,我送轻歌出去。”季云生插嘴道。
“哼,不懂礼数!你退下!”季钟平瞪了他一眼,与夏辽,与大楚扯上干系都不是天一阁所愿,这臭小子竟张口称呼大楚长公主的名讳,似是朋友间亲密,实在欠教训!季云生不甘心的默默往后挪了一步。几人正说着,耶律昀一身黑色劲装从院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季云珊。“长公主稍等片刻,”他伸手朝季钟平示意借一步说话。“季阁主,我等依计划会借道月氏返回夏辽,只是大楚新帝登基,边境戒备森严,恐生变故。加上我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长公主,所以我和小六商量,想提前两日出发,同长公主一同出谷……”
季云生看着小声交谈的两人,竖尖了耳朵想要偷听。“哥,你不跟我一起去吗?”季云珊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你去做你的夏辽公主,我跟去做什么?”季云生扭过头去吃味的很。那头野驴要把云珊带走,他爹居然同意了,最可恶的是云珊现在竟也心甘情愿的打算跟着去,他有些生气。面具下的小脸一皱,小声凑近了说道:“哥,太微湖上一片狼藉,百年桃林飞沙走石,到时候爹要是罚你,你就咬咬牙忍了吧,千万别再惹他老人家生气了,”她看着季云生渐渐扭曲的脸继续说道:“咱爹年纪也大了,身体也不如以往康健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替我好好照顾他老人家,等我回来……”“咳,咳…”季云生只觉得一阵头大,”云珊哪,我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夏辽,哥哥我陪你一道去,有什么事你也有个帮手不是?”“爹已经安排了了愿师兄和柳师姐陪我一起去,其实哥你不去也没关系的…”季云珊乖巧的回答。“你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他们两个三脚猫功夫我可不放心!啥时候走啊?我这就收拾行李去!”
耶!!看着自家大哥火烧屁股的样子,云珊突然很开心,大哥,忘了告诉你了,其实爹本来就让你跟我一起出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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