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府内,高朋满座,觥筹交错。温氏与云笺拜堂后被送入了新房,云笺则被拉去吃酒。

    夕阳照映重峦,余辉染红了天角,整个云府也被洒下了金辉。天越来越暗,宾客有些渐少。

    云砚卿与云卿姿仍在柴房看着云卿鸾,此刻宴席上还热闹,若是贸贸然派人去说与老太太,恐怕走漏风声,于是二人商量一番决定等宴席散了再去请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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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梧院内。薛小娘午时便头痛难忍,吃了安神药便睡了半日,一觉醒来已是天黑。

    徐妈妈见她醒了,端来清水给她净面,“小娘头可还疼,若还不适,奴婢去请郎中来瞧瞧,可别落下病根了。”

    她抚着额角,有些疲惫,“不必了,本就是老毛病。”净面后,左右不见荼白,便有些不耐,“荼白去哪了?我不是吩咐过吗?我睡着她必须在这屋内,怎的此刻不见?”

    徐妈妈吞了吞口水,若是平日,她早迫不及待踩荼白几脚,可今日她却多了几分顾虑。薛小娘见她不说话,眉头微微蹙起,她想到什么,淡淡问道:“失败了?”

    她见徐妈妈低着头不说话,心中怒火中烧,沉声骂道:“一群废物!”将手中的帕子朝着徐妈妈脸上便扔去,随后看也不看便出了内室。

    室外的使女都是极其懂得看脸色,此刻薛小娘面色不虞,谁也不敢上前伺候,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

    没过多久,荼白回来了,见薛小娘坐于桌前,心下一沉。

    “小娘,人都被扣着,奴婢进不去,如今该怎么办?”

    薛小娘眉头紧蹙,怒骂道:“蠢货,早让你找个伶俐的,如今事败,你倒是连个人都带不出来,”她气的头晕,又问道:“是谁看着岁杪居的?”

    荼白忙道:“是三娘子的使女,惊玉。”

    薛小娘一时想不起这个使女,只依稀记得是个耳根子极软之人,“随便找个小丫头,让她离院子远几步,你无论如何也要进去,只有一次机会,”她冷冷看着荼白,眼中像淬了冰渣,“要么,把人带出来杀,要么,让她死在里面。”

    荼白猛然抬头,声音有些抖:“小娘,不是说带出来送走就……”

    “死人才不会说话,荼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没明白?”薛小娘面无表情地说着,见她还不动,又道:“别心软,你要是心软了,死的就是我们。”

    她的声音仿佛带上了蛊惑,荼白清明的眼睛有一瞬变得空洞无神,随后点了点头,只身朝着岁杪居前去。

    岁杪居周围围了许多小厮,手中皆拿了家伙,便是怕这些使女婆子心中有鬼要硬闯出去,只是围了半日,里面都安安静静不见什么声响,只是偶尔传来几声使女的哭声。

    惊玉坐于院中,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些使女婆子,忽的,院门进来一人。

    “惊玉姐姐,三娘子叫姐姐回院子取些祛瘀的药膏,急着用呢。”

    说话的是个小丫头,瞧着不过十二三岁,好似是一路跑着来的,额上还沁出几滴汗珠。

    “可是娘子受伤了?”惊玉焦急地问道,见小丫头点头,便什么也不顾,急急忙忙便出了院子,小丫头任务达成,有些好奇的瞥了瞥院子里的人,瞧着无甚特别,不多时便离开了。

    就在惊玉出门之际,守在小门房的小厮也被引开,荼白悄声入了岁杪居。

    惊玉行至一半,才陡然发觉不对,若是娘子真磕着碰着了,自有侍歌清谷等人回来,再不济也是岁桃或是旁的使女,怎的又会多绕一圈让她来取,思及此,她懊恼地忙跑回岁杪居,方才的小丫头早不见踪影。

    “周妈妈,方才我走后可有什么可疑的人踏入院子?或者有谁出去了?”惊玉气喘吁吁地问从大郎君房里调来的管事周妈妈。

    周妈妈直摇头,“小娘子出去后这院子便再无人踏入,”言罢,言之凿凿道:“小娘子莫要担心,这院子已然被围的像只铁桶,便是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惊玉听她如此说,心中安定几分,但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只得招手让个使女去告知云卿姿一声

    天已然完全黑了,云府各处高挂喜灯,前厅自是一片热闹,后院中,身着喜服的温氏端坐于撒了莲子栗子、花生红枣的喜床上,两侧伺候的使女悄悄给她塞了几块芙蓉糕。

    有人欢喜有人愁,玉小娘听着院里得了喜钱的小丫头在廊下玩叶子牌,嘴里还说着前厅的热闹与喜庆,她心中泛着酸水,她没见过宋澜嫁入云家时是怎样的,但看着如今的续弦便是如此宏大,可想而知,当年云笺娶妻是怎样的光景。

    想到此处,她又摇了摇头,罢了罢了。

    往日入夜便安静的池塘,今日更是寂静,只是传来几声扑腾,而后又归于沉静。菡萏莲叶和田田,微风过处,泛起几处涟漪,菡萏的香气也随着风飘满云府。

    亥初。

    云笺被扶入新房,云老太太也得了消息回了睦元堂。云卿鸾闹的事终究是瞒不住,是以,宴席尾声之际,云砚卿遣人去告知老太太,当苏大娘子搀着云老太太进睦元堂之前,云卿鸾早早跪在屋内。

    云老太太气得不轻,面色铁青,方才在宴席上险些没压住怒火,此刻见了云卿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孽障!闹了这些日子我以为你是真收敛了,原来是留着今日这一出!”老太太厉声训斥,众人此刻都不敢说话。

    云老太太巡视一圈,不见她院里的管事妈妈,问道:“杨妈妈何在?她身为管事妈妈居然放任娘子做糊涂事!”

    云卿姿刚要开口,云砚卿忙上前一步,解释道:“出事时,杨妈妈被锁在小厢房,阿景的使女带人去围院子时才放出来。”

    老太太闻言,这才看见云砚卿云卿姿二人站在一旁,有些欣慰,“做得好,”又吩咐齐妈妈道:“带上些婆子,将今日穿素衣的都给我绑了,先打四十大板,杨妈妈念在年纪大了,发到庄子上。”

    她说这些话时,也在悄悄观察云卿鸾,只是云卿鸾听到此话只是仰起头看着她,眼眶红红,显示是哭过。云老太太又道:“至于六娘子的几个贴身使女,她们奉主有误,竟还教唆娘子犯下这大逆不道之事,府里留不得,通通打死!”

    云卿鸾这时才有了反应,瞳孔猛然一缩,满脸惊愕,“祖母,不关她们的事,”见齐妈妈要走,她方寸已乱,“齐妈妈别去!”

    “祖母,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的主意,她们没有教唆我……”

    云老太太冷哼一声:“此事疑点重重,若不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凭你?怕还没有这么大胆子!”

    “绿簪,将六娘子院里的人严刑拷打,一个都不能放过!给我查清楚了,到底是谁对她嚼舌根!”

    云卿鸾潸然泪下,跪着上前,哽咽的求着老太太,“祖母,真的和她们没关系,别打杀她们…祖母,我错了祖母…”

    “寻双她们从小就跟着我,是我阿娘留给我的…祖母,别杀她们…”她哭着求老太太,满脸泪水,鼻尖通红,瞧着极其可怜此刻,但老太太仍旧面不改色,丝毫不为她的求情动容,她哭的更厉害了些,说话的声音也断断续续。

    一时间,睦元堂内只有云卿鸾的哭声,苏大娘子察言观色,也不敢多嘴求情;云卿姿几次想开口,都被云砚卿拦下。不知过了多久,云卿鸾嗓子也哭哑了,齐妈妈回来了。

    “禀老夫人,有几个身子弱的,遭不住已然晕了过去,贴身伺候六娘子的使女也招供了,说是有个叫枫箬的使女不对劲,总是明里暗里撺掇娘子闹,想来,此事便是她唆使的,只是在院中并未找到这个使女,怕是早早便逃了。”

    老太太略一沉思,“偌大云府,她能逃到何处,找出来。”

    齐妈妈应下,瞥见云卿鸾的模样,又问道:“那…寻双等人,是今夜便发落还是明日?”

    “祖母,别,别杀她们,是孙女糊涂,孙女不该犯下这大逆不道之事,只求祖母别杀人…今日父亲大喜,不宜见血…”她摇着头,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我错了祖母,别杀她们…”

    老太太见她这副模样,笑道:“现在倒是孝顺了,想得起今日是你父亲喜事!”话虽如此,却还是思忖片刻,“都先关着,明日一起审!该卖的卖,该杀的杀!”

    云卿鸾泪眼婆娑地看着云老太太,心中泛起了一丝后悔,她又看向不远处的云卿姿,明白了她所说的有人会替她承担这一切后果是何意,祖母再气再恼,也只会将她打一顿关起来,而她院子里的人,不仅被打,甚至还会死,只因她的冲动,她的愚蠢。

    揽云居内,红绸高挂,屋内俨然一副喜庆模样,云笺同温氏早早便盥洗安置了。

    云笺今夜有些惴惴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他闭眼半晌还十分清醒,黑暗间好似听见了几声惨叫,他翻身下床将烛火点上,却见温氏也坐起。

    “外头有些闹,我去看看,你先歇息。”云笺轻咳一声道。温氏未多说什么,只是点头。

    外间无人,他走出房门,瞧见不远处的岁杪居还亮着几盏灯,声音好似也是从那传来,他眉头拧起,有些担心云卿鸾。

    管事媳妇徽娘将他拦下。

    “岁杪居出了何事?”云笺顿了脚步,问道。

    徽娘的笑顿了一下,又道:“出了点小事,主君不必挂怀。”

    云笺观她神色,心中疑虑更加,“我去看看。”

    “主君,老夫人吩咐了,今夜您无论如何也不能踏出这院子半步,温娘子刚入门,此刻威信不足,若是主君此时离开,便是下了温娘子的脸面,日后娘子在府中更是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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