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正在殿内受询,其他人不得入内。大殿外,赵王焦急徘徊,汉王劝他急也没用。

    太子为陆贵求过情,但其辅臣杨溥偏不肯让他吃这亏,直接上书御前,说陆贵当日与其余四人共饮一坛黄酒,根本醉不了人,那不是酒后失言,分明是故意抹黑,请求严惩陆贵。

    于是锦衣卫得令,要将陆贵等人一网打尽。

    赵王本是来为永安公主送行,从公主处得知此事立刻跑来求情,却被拦在殿外,汉王晚他一步过来。

    除了他们,还有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候在殿外。

    赵王不常与纪纲往来,觉得此人玉质金相,却如笑面虎般捉摸不透,可此时只能向他求教是否还有回转余地。

    纪纲道,“爷,皇上把几人一起打发北上,就是犹豫要不要把事情做绝,现又听说陆贵那时根本没醉,是明明白白的诬陷,事已至此以皇上的脾气,回转?难了。”

    赵王悚然,“原来,他一直就没打算放过他们。”

    纪纲解释道:“皇上犹豫过,可今天是出发的日子……”

    赵王心里发凉,“他是怕他们北上以后,就没机会一网打尽了。”

    “王爷通透。”纪纲笑了,顺势将责任推到太子辅臣身上,“杨溥大人点破黄酒一事,今天又是出发的日子,皇上还是决定下令,锦衣卫只是依令行事罢了。”

    赵王默然,忽道,“九英和阿秀也在船上!”

    汉王插嘴道,“大姐替那丫头求了情的,可……什么?九英也在?!”他这才反应过来。

    赵王悲叹,“我害了她。”

    汉王叹息,“估计爹……”纪纲在场,他顿了顿,“估计皇上不知道九英也在,一会儿我帮你求情,兴许来得及,你就不要再提陆贵了,还有大哥送的那个……”

    赵王忙道,“对,阿秀!二哥,帮我救她!”

    汉王气结,“你要死啊?!大姐没跟你说吗,皇上怀疑她是靖难遗孤,无论你多喜欢,都不要再提了!”

    赵王将汉王拉到远离纪纲的地方,为了救人准备和盘托出,汉王曾对林遇啸真心以待,就算被伤透了心,至少会在乎宝刀的下落,“二哥,我求你救她!她是……”

    他忽然停下,心中涌上另外的担心,害怕汉王会直接向皇上抖出叶秀的身份,到时候为了逼问宝刀下落,叶秀会受多少刑,受完刑还能不能活着?他既然救她就不想她死!

    正在此时,太子从殿内走出,身上沾染墨迹,看样子是挨了砚台,一出来就对纪纲道,“纪大人,我已向皇上解释清楚,婢女叶秀并非靖难遗孤,皇上准许留她一命,还请赶快派人传令!”

    赵王忙道九英也在。

    太子短暂惊讶,便让纪纲也留九英一命。

    纪纲却说要亲自请令,锦衣卫只受帝令。

    时间紧迫,赵王让他赶紧去请,自己则先行赶往渡口,汉王本来是想陪他面圣,见他跑这么快,怕他此去是想连陆贵一起救,立刻跟上以防他胡来。

    二人匆匆赶到渡口时,天色已暗,江边火光连片,锦衣卫烧杀正酣,伤亡也不在少数。

    漏网之鱼往岸边游来,还没上岸就被合力刺死。

    汉王怕赵王冲动救人,劝他先回去,九英和叶秀的事交给自己。

    赵王不愿离开,死死盯着火船,忽然向远处的岸边奔去,那里又游来一人。

    他推开准备下手的锦衣卫,将水中的人拖上岸,正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陆贵。

    陆贵扑向他,凄戾哀嚎,“王爷救我!”

    刚说完,数把钢刀刺穿胸腹,锦衣卫没有因为赵王而放过他。

    赵王错愕,痛心地扶着他,“阿贵!”

    濒死之际,陆贵紧紧攥着赵王的衣领,艰难道,“太子放……建文君……皇上杀……灭口……”

    话未说完人已死,死不瞑目。

    赵王恸然泪下,明知这一切是为包庇太子,明知陆贵无罪,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灭口。

    太子迟一步赶来,见到浑身是血的陆贵,不禁叹惋。

    赵王忽地抬头,愤然看向他。

    太子一愕,霎时明白了,早先他为陆贵求情,就是不想因为此事伤了兄弟情谊,谁想到头来还是如此,就连上书请求严惩陆贵的杨溥,都是自己的人。

    汉王见气氛不对,隐约猜到原因,拍拍赵王肩头,“都是爹的意思,老三,算了。”

    转而询问锦衣卫,找到那两个侍女没有。

    太子也劝他,“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可火势熊熊,船上的锦衣卫纷纷撤离,始终不见九英和叶秀的身影。

    赵王悲痛自嘲,“我的人,我却一个都救不了。”

    汉王十分同情,一夜之间失去亲信、忠仆、爱婢,这等伤心不知如何安慰,便将太子拉到一边问怎么回事。

    太子愧疚,如实道,“爹非说是我放走建文,说是为了保全我的名声,陆贵必须死。”

    汉王怀疑,“你真没有?”

    “我真没有。”太子否认,就如他在宫里一样,被骂厚脸皮也死不承认,如今陆贵死无对证,更不能认了。

    汉王懒得深究,“你说没有就没有吧,现在老三怎么办?他跟陆贵感情好,陆贵没了,他用惯了九英,九英也没了,你说你怎么能把靖难遗孤送来,白白连累九英,爹要的是遗孤的命!”

    太子继续否认,“我跟爹说清楚了的,不能因为建文一事就怀疑我对老三的关心,若锦衣卫能证明我送去的是靖难遗孤,尽管拿出证据来,我甘愿受罚,可连锦衣卫都没有真凭实据,你别造我的谣!”

    “行行行,爹都说不过你,所以才动上手的对吧?”汉王打量着他身上的墨迹。

    太子不置可否。到底是兄弟,汉王的怀疑都是事实。

    但他在宫里对峙时毫无退缩,因为他在赌,赌皇上只是怀疑,赌锦衣卫没有证据,更赌同为锦衣卫的厉彦已将叶秀的身份处理妥当,即使同僚也抓不到把柄。

    用锦衣卫对付锦衣卫,最后他赌赢了,叶秀得到赦免。

    可惜为时已晚,火船已开始崩塌。

    太子长叹,汉王可惜,赵王颓然。

    江面划来一只小船,还未靠岸就传来薛旌的呼喊,有人受伤了,让人过去帮忙。

    汉王暗嘲锦衣卫就这点能耐,灭个口反倒自己损失惨重,说明陆贵带的人是有本事的,可赵王正伤心,有的话不好说,干脆叫他一起过去看看,没准九英和叶秀也在被救的人中。

    一群人往小船靠近的岸边聚集。

    ……

    …………

    ……

    林间荒庙里,叶秀蜷缩在地,冻得嘴唇青紫。

    所幸落刀在脖根,往下就是锁骨,不致于伤得更深,还有救的余地。

    厉彦喂她服下锦衣卫秘药,那是用刑时以防犯人太快咽气的吊命丸,接着用刀柄将另一粒吊命丸与草药捣碎敷在伤口。

    接下来就看她的命了。

    叶秀在昏迷中瑟瑟发抖。

    厉彦支起火堆,顺便烤干自己身上。

    待他外袍干了,叶秀缩成一团仍在发抖。

    厉彦瞧着她身下的水渍,再看她湿透的衣服,生死关头,犹豫过后,还是将她的湿衣脱下,再用自己已烤干的外袍裹住她。

    她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

    厉彦凑近细听,是在叫冷,便抱她到离火更近的地方,正想松手放下,却被拽住领子。

    她蜷缩着,呢喃着,“父亲”

    厉彦将她小心放下,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

    她忽然急促道,“快救她!”

    厉彦皱眉,问,“救谁?”

    她已归于平静。

    厉彦轻声追问,“你想救谁?”

    没有回应。

    他继续追问,“林秀念,你有没有见过兰妙?”

    她没有回答,过了许久才又唤了声,“父亲。”

    厉彦默了一瞬,“是我,秀念。”

    “水里好冷……”

    厉彦抱她更靠近火堆,也将外袍裹得更紧,“不冷了。”

    她痛苦道,“救她。”

    厉彦循循善诱,“救谁?是不是兰妙?”

    她忽然挣扎起来,“父亲!”

    他紧紧箍住她以防伤口撕裂,安抚地轻拍她的后背,诓哄孩子般低语,“我在。”

    她渐渐不再挣扎,攥着他的衣襟,断断续续呓语,“娘在水里,好冷啊,救救她……”

    厉彦一怔,低头看去,她已泪流满面,不由心中恻隐,为她拭去眼泪,安慰道,“她已脱离苦海,得生彼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已听不清在说什么。

    厉彦没有放弃追问,“秀念,你还记不记,我曾带回一个名叫兰妙的女子?”

    他心怀侥幸,想趁她神智不清,得到和上次不同的答案。

    叶秀迷迷糊糊摇头,最后陷入彻底昏迷。

    仅剩的侥幸没有了,她确实不知道。

    他心中失落,将叶秀轻放下,背靠剥落的柱子出神,不时添柴以防熄火。

    下半夜,叶秀在昏迷中寻求温暖,将手一点一点伸向火堆。他用刀鞘拨开她的手,为防她再向火靠近,只能坐守在旁直到天蒙蒙亮。

    不知过了多久,叶秀终于醒来。

    她虚弱无力,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比黑夜还黑,昏沉沉地以为这是死后的世界。

    耳旁有木柴燃烧的声音,身侧十分暖和,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没有死,只是眼睛被蒙住,便忍痛想拿开眼上的东西,忽闻金属摩擦声,那是刻在骨子的可怕的声音,刀剑出鞘的声音。

    未受伤的一侧脖子感到凉意,是刀刃的冰凉,她惊出冷汗,不敢再动作,手被刀尖拨开。

    朦胧记得,昏迷前有锦衣卫游向她,自己现在在大牢吗?再一想,锦衣卫得到的命令是一个不留,自己既然活着,应该是得救了。

    竟有锦衣卫敢救她,是身份暴露了吗?他认识自己吗?还是认识自己那曾为锦衣卫的死鬼老爹?又或者仅仅是在那场屠杀中良心发现?

    无论如何,不愿露面情有可原。……

    身旁传来响动,像在收拾,像要离开。

    她心中害怕,胡乱伸手抓取,牵动伤口嘶哑地喊了出来,“救我!”

    她抓到一只粗砺的手,手心有茧,手背有疤,心里安定了些,但一直延续的沉默又让她不安。

    好在对方沉默后扶起了她,唇边湿润,是水。雨后逢甘霖,她在急切中被呛到,伤口痛得龇牙。

    喝完水,她被平躺放下,无力道,“多谢恩人。”

    没有回应。

    她听到对方归鞘的声音,起身的声音,离开的声音。

    她试探地伸手,取下蒙眼的东西,是割下的裙角,烤干的衣裙盖在身上,破庙旁无一人,只有残破的水碗和新鲜的野果。

    燃烧的木柴哔剥作响,她仍虚弱,确认安全后放松下来,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听到有脚步声,然后有人抱起了自己。

    她艰难地,缓缓地睁眼,发现是汉王。

    汉王???!!!

    她吓得一抖,脑子仍发昏,随着汉王的步子微颠,整个人天旋地转般飘着。

    汉王低头一看,停下脚步,“醒了?喂!”见她又要昏迷的样子,抱着她赶紧摇了摇。

    叶秀疼得整个人蜷缩着,恨老天爷咋不给个痛快。

    汉王因她蜷缩靠在肩头而吸了吸鼻子,像闻到什么,埋头于她颈间又嗅了嗅。

    叶秀虚弱无力,像待宰的羔羊,随他爱咋咋地,别再晃她就行。

    汉王嗅完抬头,又颠了颠手上,问,“你用的什么药?”

    叶秀两眼一闭,没来得及“擦”一句就彻底疼晕过去。

    第三次醒来,她躺在床上,天旋地转的感觉犹在。

    大夫正在正施针,见她醒来高兴地邀功,“爷,醒了!姑娘醒了!”

    她难受得睁不开眼,感觉有人走进,眼皮投下阴影。

    努力睁眼一看,是汉王。

    她重新闭眼,不愿接受现实。

    再睁开,还是汉王。

    汉王让大夫退下,负手居高临下,忽然俯身凑到她颈间轻嗅,神色疑惑。

    叶秀差点以为他要吃豆腐。

    他起身,俯视道,“你学过药理,还学过如何掩藏行踪?”

    汉王曾在靖难时追击李景隆,后在顺天一带与李珍斡旋月余,李珍善藏,他擅寻,昨夜锦衣卫里出了乱子,叶秀的踪迹就是他发现的。

    叶秀不说话,是真的难受,恨不得再晕过去。

    “太子都已告诉我了,你要说实话我们才能帮你。“

    叶秀信他个鬼,如果她林秀念的身份被实锤,绝不可能有现在这待遇,于是卑微道,“奴婢惶恐,求汉王告诉奴婢我所犯何事,锦衣卫的大人为何连奴婢也不放过……”

    汉王沉色,以佩刀刀鞘戳在她伤口处,不耐烦道,“怎么个个都这么嘴硬,说,你究竟是谁?再不说,落下的可就是真刀了。”

    叶秀很少当面骂人,汉王总能激起她当面辱骂的冲动,可此时疼得脸色发白,只能发出气声。

    下一刻,汉王果真抽刀,刀刃抵在她的脖子,“你知不知道你连累了赵王,他对你不好吗,你要这样害他?”

    叶秀心惊胆跳,疼出了眼泪,“奴婢不知错在何处,可若真的连累了赵王,定是奴婢不好,奴婢该死!”

    汉王威胁道,“别来这套,最后问你一次,你是谁?”

    “奴婢姓叶名秀,赵王疼惜奴婢,常唤阿秀。”

    汉王冷笑,准备动手。

    “住手!”适时的声音响起,赵王冲过来制止了他,“二哥,我已让你试探了,还不够吗?难到非要她死?”

    “我看,是老大教她的死鸭子嘴硬。”汉王仍怀疑,又怕赵王不高兴,“我是怕你吃亏,验一验才安心。”

    赵王道,“她确实出身太子府,可如今已是我的人,我为她担保,你连我也怀疑吗?”

    汉王悻悻地闭嘴,仍打量着叶秀。

    叶秀暗自庆幸,一是挺过了汉王的考验,二是没有说错话失去赵王这个靠山,忙问赵王发生了什么事,锦衣卫为何袭击船队。

    想到陆贵惨死,赵王沉下脸色,沉默须臾才告诉她,皇上怀疑她是靖难遗孤,不过太子已经解释清楚她不是,所以没事了。

    她急道,“那九英姐姐呢?她没事吧?”

    赵王默然。

    连汉王都有些可惜的样子。

    叶秀莫名其妙,一问才知,九英比她更倒霉,无端被卷进这件事里,目前下落不明。

    最可怕的是,九英重伤跳船后被逮捕,尽管那时赵王有令饶她一命,可锦衣卫的人不敢轻易放过,就将她拷在岸边,想等指挥使纪纲传来圣上旨意才放她,不料就在等待之际,她竟断腕而逃,以鲜血写下“蝎虎断尾,无负皇恩”。

    叶秀瞠目结舌,想起九英说过的话。

    “凡事做好最坏的打算。”

    叶秀竟有点理解九英,昨晚事发那样突然,锦衣卫那样狠绝,谁能保证等来的一定是免死令?

    蝎虎断尾是为了求生,她是想说她没有对不起皇帝,只是为了活命才断腕逃跑的吧。

    侧面说明,朱棣得有多可怕。

    叶秀叹息,唉,活着好难!

    虽然自己目前身体健全,但保不齐哪天就脑袋分家了。

    她正惆怅,赵王倾身为她掖好被角,眼神示意汉王。

    汉王促狭一笑,识趣地离开。

    叶秀长出一口气,虚弱之下又犯困。

    赵王心情复杂,“你这嘴确实紧。”

    叶秀赶紧挣表现,“奴婢发过誓,绝不连累您与太子。”

    “太子?是了,到哪都离不开太子。”赵王笑笑自嘲道,“阿秀啊,被你言中了,我怕是要带着怨气北上了。”

    叶秀猜到陆贵终究因为说太子坏话倒了霉,尴尬地不知怎么接话,也不敢犯困,感慨成了伤员还这么不容易。

    赵王转而问:“对了,昨晚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叶秀十分真诚,“爷,你信吗,是我爹娘救的我!”

    赵王脸上写着:你看我信吗?

    “真的,昨晚我受伤落水,本来想死了算了,结果看到我娘也在水里,吓得我死命地游,后来又看到我爹来救我,然后我就晕了过去,醒来发现竟漂到了岸边,我想一定是爹娘在冥冥之中保佑我,我可得惜命,就赶紧躲了起来!”虚弱之中叶秀有些激动,疼得龇牙。

    赵王只当她出现了幻觉,不免有些怜悯,又想到她被刀架脖子都没有连累他,更加生出些心软来,但疑惑还在,问她怎知要藏匿踪迹,还会给自己疗伤。

    叶秀已打好草稿,搬出以前的伏笔,“我不说过嘛,我以前总爱跟我爹斗智斗勇,离家出走可不得学会藏匿行踪,疗伤这些都是顺便学的,这样被我爹揍了也不怕。”

    倒是能自圆其说,赵王看在她重伤的份上不再追问,让她先休息要紧,竟展露出难能可贵的温柔。

    “这里是汉王别院,你在此好好疗养,锦衣卫以为你和船一起沉了,既然如此就将计就计。你身受重伤还能逃过锦衣卫的眼睛,若再现身必定被查,爹娘显灵那套说法行不通,再被怀疑你就脱不了身了。”

    叶秀觉得有道理,“可汉王……”

    “他欠我的,这个忙他会帮,你在此安心养伤。”

    叶秀没想到他不但一点不怪自己险些连累他,还替她安排好了这些,还这么温柔,虚弱之际她人都变矫情了,竟然鼻子发酸,“爷,你真是个好人……”

    虽然脾气差了点。

    赵王心中有愧,不想被她瞧出来,当即板着脸走了。

    叶秀刚想问出城的事怎么办,见他又发神经,不由翻了个白眼,翻得太过,头更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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