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八章

    赤阳城的五月艳阳高照人人汗下如雨。

    画眉本以为自个儿只怕冷。谁知在这儿落脚后才初夏时分她就热得一身是汗连夜里都要辗转许久好不容易才能入睡。

    她虽然已经搬出客栈在两个多月前用了部分银两买下一座小小的院落但是老板娘仍对她照顾有加三天两头都往这儿跑。

    生过五个孩子的老板娘很有经验的告诉她害喜时身子会畏寒等到害喜症状和缓孕妇就容易觉得燠热难当……

    如今画眉怀孕已经七个月了。

    小小的生命就在她腹中渐渐的、渐渐的长大。偶尔肚子里的孩子活泼的伸伸腿儿她就会轻抚着小腹柔声跟孩子说话。

    为了孩子她必须振作起来。

    虽然说手边仍有不少珠宝但是坐吃山空总不是办法一旦孩子出生后开销势必会增加。

    除了节流最好的办法就是开源。

    赤阳城商业鼎盛又在南方边陲虽比不上凤城富丽堂皇但是这个城市有着强烈的生命力与北国的战争、朝廷的昏庸都离这里太遥远。这儿的人们豪迈、不拘小节城中时常看到异国的商人走动。

    那日夏风热如流火。

    画眉撑着伞遮蔽热烫的阳光拿着手绢儿在丫鬟的陪同下租了一顶凉轿出门前往港口附近的五羊大街。

    这条街宽阔而笔直邻近港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论哪一天都是人潮汹涌。船员们在这儿消费、商旅们在这儿交易本国人与异国人在街上擦肩而过。

    在赤阳城里待了几个月画眉已摸清这座城各类食衣住行的习惯以及需求。

    她与生俱来、又被磨练得专精的商业直觉让她精准的看出五羊大街上肯定有生意可做。而且不但是有生意可做利润还不低要养活母子二人维持小康的生活可说是绰绰有余。

    一个多月前她在五羊大街上现一间歇业的店铺。

    这里地段极佳店铺里头格局方正、大小适中用来开间餐馆要是经营得宜就能有丰厚收益。她来看过好几次愈看愈是满意。

    不但如此就连附近的几间餐馆她也一间一间去勘查逐间去试吃尝尝邻近餐馆的味道。

    这几间餐馆不论是环境、食材或是口味都属中下。

    画眉觉得信心满满。

    这几个月来她跟着客栈老板娘在赤阳城内四处走动早已摸清楚该到哪里选购优惠而新鲜的食材。她已经找到一位愿意配合的厨师凭着她的手艺能熬些补身的好粥做几道精致的菜肴而厨师则是配合食材依据当地人的口味做出鲜美的吃食。

    只是万事具备她却碰上了一个难题。

    店铺的主人不肯将店铺租给她。

    不论沟通过多少次店铺主人就是不肯点头。外柔内刚的画眉当然不肯善罢干休她顶着烈日三天就登门拜访试图说服对方。

    走下凉轿她用手绢儿擦着额上的汗先望了望万里无云的晴空接着才转身走进一间银楼。

    银楼里摆着各式珠宝饰成套的金饰精致而耀眼几乎要让人觉得刺眼。

    画眉一路走到角落对着一个抽着水烟的老人福身请安。

    「陈老板午安。」虽然怀孕七个月她的动作依然优雅如昔。

    「嗯。」

    老人继续抽着水烟连眉毛也没动一下只从鼻子里头哼出一个音就算是应了她的请安。

    「敢问陈老板画眉先前的请求您考虑得如何?」

    老人慢条斯理的吐出一口烟。

    「考虑?」他拿着烟杆子敲了敲桌子。「我早说了不用考虑。」

    这样的反应画眉已经见过数次了。她耐着性子弯唇浅笑努力想说服这个顽固的老人。

    「陈老板我租下您的店铺不过是想开间餐馆做点生意──」

    话还没说完老人就不屑的哼了一声。

    「一个女人学男人做什么生意?」他掀了掀花白的眉不以为然的看了她一眼。

    「没人规定女人就不能做生意。」画眉轻声答道。

    「是没错。」老人咬着玉烟嘴冷笑一声。「但是要我跟个女人做生意?嘿嘿、嘿嘿……」他连连冷笑。

    画眉等着那阵冷笑结束才慢吞吞的问:「陈老板是不敢?」

    老人一僵几乎要跳起来。

    「谁说我不敢?!」

    「既然不是不敢那为什么不肯将铺子出租给我?」

    「因为妳是个女人!」

    「所以陈老板就是不敢跟女人做生意?」她从容问道。

    老人握紧烟杆子气得两条眉毛都竖起来了。他气恼了好一会儿瞪大眼睛看着画眉半晌之后突然又露出狡诈的笑。

    「关于那间铺子啊……」他坐回原位又开始吞云吐雾。「我刚刚决定了。那间铺子我不租了。」

    画眉微微一愣。请求数次未果后她这次用了激将法想激得这个老人家愿意将店铺出租但是老人刚刚那一笑却让她心生警惕。

    「柳寡妇啊妳听好那间铺子呢我决定只卖不租。」老人得意的笑着再度敲了敲烟杆子。「价钱呢嗯五千两好了。」

    即便是教养良好的画眉这会儿也变了脸色。

    「陈老板就我所知那间铺子就算要卖顶多也值三千两。」这根本已是刻意为难。

    「是没错。但我卖妳就要卖五千两。」老人哈哈大笑。「怎么样不是老子不敢跟妳这娘儿们做生意而是妳没胆识也不先掂掂自己的斤两哼女人啊……」他叨叨念念着。

    「既然陈老板心意已决我也不好再打扰了。」画眉脸上不动声色小手却捏紧了手绢儿。她慢慢走出银楼在丫鬟的搀扶下坐上在外头等待的凉轿。

    五千两。

    她没有五千两。

    就算真有五千两她也不会为了赌气花五千两去买那间店铺。

    虽然说要开餐馆也不是非那个店铺不可。但是她勘查过其他合适的店铺都距离太远要负担的风险与成本都比选来得高。

    看来她非得放弃那间店铺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日光炙热画眉坐在凉轿上一手轻撑着下颚静静的思索着。

    她得再重新评估一次才行。

    三天之后消息传进画眉耳里。

    那间店铺卖了!

    她又气又恼猜测买主肯定是个男人。

    那个视女人如敝屣的陈老板说不定是为了摆脱她抑或是为了嘲弄她恰巧另有买主上门他就用最快的度把店铺给卖了。她真想问问那个买主是花了多少钱买下那间铺子的!

    只是气恼过后她又很快的恢复冷静。

    话说回来这说不定会是个转机!

    店铺的拥有者改变代表她若还租那间店铺要拜访求见的对象也就跟着改变再也不是那个冥顽不灵的陈老板。

    她仿佛看见一线曙光尽出门到了先前居住的客栈将来龙去脉告知老板娘再请老板娘好好的「调查」那位新买主是什么人有什么背景。

    老板娘神通广大才短短三天的时间就把新买主的来历、背景都查得一清二楚。

    那间店铺的新买主是赤阳内新近崛起的富豪。

    那富豪姓风在画眉到达赤阳城的前几个月才开始涉足南方各城商界做的是货物转运这类生意与异邦往来密切。他的崛起有如平地惊雷不到一年的时间内他的商行遍布城内生意作得极大。

    不仅如此这个富豪还神秘得很。

    众人只知道他姓风手上的资金惊人虽然是商场中人但他却深居简出至今没有几个人曾经亲眼见过他。

    关于他的传闻不少。

    有人说他年过七十已经身染重病。

    有人说他喜怒无常做事全凭个人喜好。

    有人说他脾气古怪身有残疾。

    画眉听完之后沉思了许久。

    她高兴得太早了。一个古怪神秘的富豪说不定会比陈老板更难应付。只是这些传闻还不足以吓退她。

    第二天她选了清晨时分气候较凉爽时登门求见。

    「抱歉我家主人不在。」门房委婉的说道任谁一听都会晓得这只是推托之词。那个神秘的富豪并非不在宅邸里只是不肯轻易见人。

    碰了这个软钉子画眉只是笑了笑礼貌周到的谢过门房才在丫鬟的陪同下转身离开。

    这并不是放弃。

    只是她想到一个办法。

    那日之后画眉就开始筹划。

    她先去拜访那些曾见过风老爷的商家凭着她的温婉多礼以及多年以来在商场上磨练出的进退应对轻易就问出这些商家见着风老爷时是谈了什么、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另外她隔日又去了一趟风家并不是求见而是端了漆盘装着四样精致小菜亲手送给门房。她将话说得婉转好听说区区薄礼只是要答谢门房昨日的照顾。

    不只如此她还费心打听查出风家的管家是谁。接着再找对门路一圈又一圈的将礼送进去里头一一打点妥当才拜托管家能说说好话让她见着风老爷一面。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管家吃了几次画眉送来的可口小菜、精致酥饼自然也不好再拒绝。况且他又瞧见这温婉美丽的寡妇已经怀胎七月还要四处奔走也起了恻隐之心终于在画眉的请求下一口答应要为她安排。

    几天之后画眉再度坐着凉轿来到风家。这次她不再被拒于门外而是被管家延请入内大大方方走进了风家。

    从眼前的厅堂院落看来风老爷的富有的确是无庸置疑的。

    富家的厅堂院落有着各地的特色。

    跟赤阳城相比偏北的凤城宅邸占地广阔气势恢弘厚壁高墙庞大、严实、封闭。而最南方的赤阳城庭院规模较小却朴素淡雅精致灵秀小桥流水通透、开敞、小巧。

    而眼前这座宅邸正是她南下至今所见过最精致优美的建筑。

    庭园里绿意盎然叠假山、凿泉池、栽花植树、点缀盆景。而大厅的门正对着庭院将一园美景尽收眼底。

    大厅面阔五厅除了主厅之外各有两小偏厅。

    主厅之内陈设奢华而舒适前为落地长窗后为白色屏风。较为不同的是主厅用细密的竹帘隔着两个部分前头是两套客椅一张云石客桌而竹帘后方隐约可见是一张可坐可躺的木榻榻上有个人正半卧着。

    不等管家暗示画眉已经猜出竹帘后的人是谁。

    「风爷日安。」她在竹帘前福身长睫垂敛。「打扰风爷休息还请风爷见谅。」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重的咳嗽声。

    竹帘后身影晃动飘出茶的香气。透过竹帘缝细她隐约瞧见小厮端了热茶来还为主人盖妥毯子。

    咳嗽声没有停止坐榻上的人咳得双肩耸动身形似乎有些佝偻。她眼前所瞧见的印证了那些传言这位神秘的富豪的确健康欠佳。

    咳了好一会儿之后竹帘后静了下来。她能感觉到竹帘后的那个人正在瞧着她。

    半晌过后他开口了。

    「妳姓柳?」他问声音比寻常老人更嘶哑。

    画眉浅笑点头。

    「是。」

    来到赤阳城后她自称是个寡妇众人都喊她柳夫人。

    竹帘后又传来嘶哑的声音。「我听说妳要租五羊大街的那间店铺用来开餐馆?」他咳了几声像是连说话也吃力。

    「是。」

    竹帘后的目光端详了她好一会儿。

    「看妳的样子怀胎就快足月了怎不等到生下再说?」

    「生意是不等人的。」

    「妳生孩子的时候那间店怎么办?」

    「我租金会照算给风爷。」她从容回答早已有了周全的计划。「我会训练好人手就算我不在店里也不需歇业。」

    「那个地方我原本另有他用。」竹帘后的男人思索了片刻喃喃斟酌着。「要开餐馆?餐馆……」

    「还望风爷成全。」

    「成或不成要看妳的本事。」他说道停顿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声音比先前更嘶哑。「让我瞧瞧妳的手艺。」

    「风爷想尝尝什么?」画眉微笑问道心里却隐约明白这个男人为何可以在一年不到的时间内就迅崛起。

    这个男人也是个优秀的商人。

    他还在盘算考虑是否要将店铺租给她。开口要测试她的厨艺除了是要瞧瞧她是否真有本事也是想探测除了租金之外她还能带来什么额外的附加利益。

    竹帘后沉默半晌过了一会儿之后那嘶哑的声音才又响起。

    「干贝粥。」

    画眉的神色闪过些许诧异。

    这细微的变化没有躲过那男人的目光。

    「怎么?妳不会?」

    她很快镇定下来。「会。」

    「那就快点做来厨房里的食材器具随妳使用。」

    「是。」

    管家领着画眉离开大厅在精致的庭台楼阁间循着小径而走半晌之后才来到宅邸的角落。

    厨房里头食材与器具一应俱全。

    她姿态熟练先挑了个砂锅新米、旧米各半淘洗干净。然后再挑选干贝以形状圆硬色如琥珀者为最佳与米一同搁进砂锅里以炉火煮至滚再拨开红烫的煤炭只留些许火苗维持锅内沸而不滚米粒与干贝在文火熬煮下鲜味与香味同时飘散。

    画眉持着木杓守着那一锅干贝粥。

    这是她最擅长的料理。

    曾经她几乎每一旬都得熬一次干贝粥。不只是因为粥性平温、滋味清淡也是因为曾有个男人最爱吃的就是她亲手熬的干贝粥……

    自从离开凤城后她不曾再煮过这道粥品谁知道世事难料这个神秘富豪用来考她的就是干贝粥。

    熟悉的香味、熟练的步骤她虽熬着干贝粥身旁的一切却早已人事全非。

    半晌之后砂锅里米粒熬得软糜干贝也化为细丝她只添了些许海盐调味便舀出一碗搁在漆盘上连同调羹一起端回大厅。

    竹帘后头那男人还是半卧着直到闻见香气他才缓缓起身改卧为坐。

    「好了?」

    「是。」

    「端过来。」他下令。

    画眉小心翼翼的掀开竹帘走了进去眉目垂敛没有多看对方一眼。

    一只手伸来端走漆盘上的那碗干贝粥。

    那只手的每根指骨都像是被狠狠扭断再被拉直过。虽然试图复原但是终究无法恢复笔直每一根指骨都看得出曾被扭拧后留下的伤害。

    她无法想像这人是遭遇过什么可怕的事才会留下这么严重的伤。从这点来猜想或许他佝偻的残疾也并非天生同样也是重伤所致。

    男人坐在花梨木的坐榻上喝了一口干贝粥。

    他只喝了一口就停下。

    然后他搁下那碗粥艰难的站起身来转身就往屋内走去。

    直到男人起身画眉才抬起头来瞧见他戴在头上用来遮蔽旁人眼光的黑纱笠帽。大概是脸上也有伤所以他从不拿下那顶黑纱笠帽。

    望着那男人佝偻的背影画眉刚想跟上前叫唤问出个结果管家就走上前来阻挡她上前。

    「柳夫人爷的意思是说那间店铺可以租给妳。」管家说道。

    她有些讶异。

    看来在她熬粥的时候这神秘富豪已经吩咐过了。他愿意喝上一口就代表同意;代表她的手艺过得了他这一关。

    「请问管家租金怎么算呢?」画眉就事论事丝毫不浪费时间。

    「一个月五十两每月上旬收租。」

    她细眉微蹙。

    「管家这租金的价格是否有错?」她心细如不解的询问:「这比市价少了整整三分之一。」

    「没错是爷吩咐的。只是爷说了柳夫人要租那间店铺另外还有个条件。」管家慢条斯理的说道。

    「什么条件?」

    「爷请柳夫人每早来府里熬粥。」

    画眉微微一愣。

    「柳夫人有所不知我家爷挑嘴吃不惯本地的食物而您煮的粥恰巧就合了爷的胃口。」管家说道。「柳夫人若是同意咱们现在就可以打合同。」

    看来外头传说这个神秘的富豪喜怒无常做事全凭个人喜好也是半点都不假。

    不过既然事情展得如此顺利能省下大笔租金节省了不少成本她其实并不会介意这个男人是否喜怒无常。

    画眉立刻做了决定。

    「好。」

    从那日起清晨时她就到风家进了厨房熬好一锅粥后就离开也不曾再见过那个神秘而佝偻的男人。

    餐馆方面进行得很顺利她找来能工巧匠将店铺重新装潢再找到供应的商家能每日送来新鲜食材又应征了几个跑堂的只花了两旬左右的时间就热闹的开张。

    一如她所预料餐馆的生意好极了。

    这间料鲜、味美收费又公道的餐馆很快在五羊大街上打响名号不论是往来的商旅、船员或是当地的人只要是尝过滋味的就肯定会再度光临。

    跑堂的几个伙计个个机灵又勤快厨房里头则有主厨坐镇。

    画眉每日会熬些粥品或是看当天的食材做几样鲜美可口的精致小菜盛在盘子里不但赏心悦目更让人胃口大开。

    她还找来客栈老板娘的远亲一个年轻聪明的姑娘亲自教那少女熬粥做菜以及管理帐目免得她生产时店内会忙不过来。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事情都上了轨道。

    怀孕近八个月画眉却显得神采奕奕镇日忙东忙西精神比谁都好。

    某日她搭乘马车在风府前下了车回头嘱咐车夫该到何处去搜运食材接着才转身走进风府。

    食材的金额是每月结算而她对亲自挑选的商家也有绝对的信心知道食材的品质不会有问题所以才放心的让车夫去收货。

    不过为求谨慎每日离开风府回到餐馆时她仍旧会亲自检查一遍以免出了什么差错。

    瞧这几日的气候愈来愈是炎热她或许该跟大厨商量做几道消暑的甜汤。或者先把要递给客人的巾子都先浸在清水里再搁一大块冰等客人来了再拧干送上……

    她一边想着一边走进风家厨房随即因为眼前的景况讶异的停下脚步。

    不同于以往今日风家的厨房可说是乱成一团。丫鬟、小厮们奔来跑去个个表情茫然惊慌大厨满头大汗在大火前忙着炒菜但是每每炒好了菜管家只尝了一口就沮丧的摇了摇头。

    连炒了十几道菜管家的头还是像博浪鼓似的摇啊摇大厨终于火了。

    「妈的炒了这么多菜你都说不行?到底是哪里不行?!」他抓起管家用力的摇晃气得双眼红。「说啊老子炒的菜到底是哪里不行?给我说啊!」

    管家被摇得昏头转向。

    「啊……啊……那、那、那个味道就是不一样啊……」他哭丧着脸回答。

    大厨咆哮了几声双手一放把管家扔回地上。

    「有什么不一样?」

    「今晚要宴请的是南方异国的客人。爷交代过了菜肴的口味要配合那些客人。」管事的也是满脸无奈。「我跟爷去拜访过那些人的口味又酸又辣有种说不出的呛味。」

    「我把半瓶醋都倒下去了你还嫌不够酸吗?」

    「酸是够酸但味道就是不同啊!」

    「你这么说谁会懂啊?我又不知道那些异国人吃的到底是什么!」大厨怒气冲冲的吼道。

    瞧见气氛火爆站在一旁的画眉终于走上前来柔声说道:「珠河区一带住着不少异国人或许到那里看看能够找到适合的调味品。」住在客栈的那段日子里她见过不少异国人。「至于管家所说酸辣而呛的味道可能是南姜、香茅这类香料以及某种以鲜鱼与盐腌制几个月后的酱汁异国人的饮食都少不了这些在珠河区找找肯定能找着。」

    管家这才转忧为喜。

    「啊多谢柳夫人提醒!」他转过身吆喝着奴仆。「快快快快去买回来再让大厨试试。」

    奴仆领了指示飞快的跑开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管家擦了擦额上的汗再度转过身来对着画眉连声道谢。「多谢柳夫人要不是有您指点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不必客气我只是恰巧知情。」

    话还没说完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泪汪汪的扑到管家面前接着就放声大哭。

    「呜啊管家……管家……」

    「妳哭什么?」

    「呜呜呜呜管家……管家……那个……」

    「哪个?妳说清楚别只是哭啊!」

    「呜呜呜那个……那个……」

    「到底是哪个啊?」管家急得跳脚。

    「我刚刚到仓库里拿出待客的瓷盘才现……才现……瓷盘……破了……」小丫鬟眼泪一颗一颗的掉下来。

    管家则是觉得自己的头很快就要被主人剁下来了。

    「破了?破了?」他喃喃自语双眼直一时之间脑袋空空竟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这种事情他先前从没遇过。

    画眉拿出手绢替小丫鬟擦擦眼泪。「乖别哭了。」她柔声问道:「告诉我瓷盘是全破了还是只破了一、两个?」

    小丫鬟抽噎着。

    「只破了一个。」

    画眉露出浅笑。

    「那么妳到五羊大街上那间沈记古董行找找。那儿瓷盘最多妳去找找肯定会有相似的。」

    「真的吗?」

    「真的。」画眉替她擦干眼泪。「妳先回仓库去记牢瓷盘的花样再去找很快就能找到相似的了。」

    小丫鬟半信半疑用手抹了抹泪痕也不敢再久留咚咚咚就跑了出去。

    这会儿管家看着画眉的表情只能用感激涕零来形容。

    「柳夫人真是……真是……」

    「管家不用客气了。」

    画眉笑道看着奴仆们忙东忙西却大多都不得要领做起事来事倍功半。她心里猜想风家虽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崛起但先前靠的全是风爷雄厚的资金以及精准的商业眼光。

    如今他终于愿意走出竹帘跟商家交际但家中的奴仆们根本没这类经验要宴请的又是异国人才会显得手忙脚乱。

    照这么下去今晚的宴席只怕难以宾主尽欢……

    她默默想着一边挽起衣袖一如往常准备淘米熬粥没想到一转过身却瞧见厨房门前站着一个身穿黑衣、头戴黑纱笠帽身形佝偻的男人。

    「风爷。」她福身请安客气而温柔。「一时僭越了还请见谅。」她猜想他大概已经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

    嘶哑的嗓音响起。

    「无妨能把事情做好就好。」他说道黑纱后的眼紧盯着眼前的画眉。「妳看起来似乎很熟练。」

    「不敢当。」

    「有过筹备宴席的经验吗?」

    她心中一抽因为这句问话想起了那段她不愿再想起的日子。

    半晌之后画眉才回答。

    「有。」

    黑纱后的眼仍旧看着她。

    「那么妳有没有兴趣接一单生意?」

    「什么生意?」她长睫掀抬望着这神秘的富豪。

    「我今晚有个宴席但是缺一个能筹备处理的人。妳如果愿意接下我会再付妳银两。」

    画眉只考虑了一会儿。

    「好。」能够多赚点钱对她现在的处境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事。

    他有些诧异。

    「妳不问价钱。」

    她微微一笑。「我相信风爷绝对不会亏待一个妇道人家。」

    隔着那层黑纱她似乎隐约瞧见他微微扬起了嘴角。那笑不知怎么的有些微的扭曲。

    「很好。」他满意点了点头用那嘶哑的声音交代着:「关于宴席的事就交由妳负责不论需要什么只要跟管家说一声就行了。」

    说完他转过身迈开步伐艰辛而困难的一步一步的走出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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