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让我找个要剥夺我力量的组织来合作,斯德,这看起来有点匪夷所思,我更不会想到佛西法修没有介意你的胆大妄为,是因为他足够强大到无所畏惧,还是你们的组织看起来就不会成功?”
斯德摇摇头,颇为诚恳地说:“太刻薄了,谈判不是这样的。你该好好听听我怎么说服你。”
他握住了亚摩的脖颈,侧头压下,亚摩不适应空旷的地方做亲昵行为,下意识撇开头。
“好吧,那应该是什么样子?”亚摩抬头虚心求教,“至少依我看来,在谁支持谁的立场上,就算我刚死里逃生,也比你优势多了很多?”
斯德怔怔地看着亚摩的侧脸,呼出温热的气扑在她的耳朵上,亚摩在短暂停留后,重新凑了上去,这一次他们的吻沾染了风的凉意和湿润,斯德借着温存附耳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亚摩,你的处境并非否极泰来,佛西法修城府很深,有时候我也搞不懂……他和杰弗里兰亲王的情谊不够他将你收为学生,他教过很多人,但是肯定的是只有你即将被公开,兰斯洛德从此被放在风头浪尖,你不要把筹码都放在他身上。”
亚摩的嘴唇动了动:“我得回去一趟,我要亲眼看看奈契斯对此事的看法,我们不能因为推测把最重要的势力推到敌人那边。”
斯德在离开前对亚摩投以复杂的目光,说:“……我会在约翰那里,有事情联系我。”
闲置的圆顶中殿建筑内回荡着巨龙的空荡吟叫,佛西法修推开大门,殿堂内漆黑一片,他告诉亚摩这里已经几十年没有用过了,让她不要嫌弃这里的简陋和朴素。事实上,亚摩还受宠若惊了一番,为对方的体贴和解释,她掀开一扇又一扇的窗户和帘子,从梯子下来的同时还被飞扬的灰尘猛呛了几下。
还好这些布料还维持着原有的触感,没有风化变脆。
几十年的灰尘就可真要命的,许久没做过家务的亚摩手忙脚乱,用力拍着衣服,在斯德介绍过后她已经独自逛了一遍大部分对外开放的房间,这期间,佛西法修没出现过,仿佛这座孤岛只剩下她一人的错觉。
“斯德应该对你说过,这里生活比较艰苦,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动手。”佛西法修提醒她,站在原地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亚摩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他光滑的手指,又看了一眼他披散到腰部的红长发,心里嘀咕着恐怕她最大的用处是干活而不是做学生徒弟,嘴里却说着没事:“我会自己做饭。”
她早有准备,斯德告诉了能用到的房间里最重要的便是厨房,那里有频繁使用的痕迹,她可想象不出佛西法修做菜烧饭的样子,当天就用魔精磨出来的面粉做了很多烤饼,就着引流来的地下水和桌上的水果凑活了几天,她顺便留下了做好的食物,第二天发现它们都适当地消减下去,用来证明佛西法修也是会进食的活人。
直到佛西法修认为亚摩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可以接受外界的认可后,他重新出现了,他让亚摩在这里布置大堂,他站立了一会儿,似乎不介意等她忙完,她一边干活一边不断瞄他,一边感慨着世间造物对于佛西法修的偏爱,一边说:“先生。”
佛西法修嗯了一声。
“我醒来的时候,看见您身上有很多——我也有,”亚摩比划了一下,“银丝,但现在不见了。”
佛西法修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当然,那不是你的错觉,这正是我接下来需要教授的。”
“您真的要收我——做学生?”亚摩最后问了一遍,见佛西法修默认了,于是将这个话题揭过,再去追究倒显得她不识好歹来,她抬头盯着天花板上的横梁,发现了上面挂满了被遗弃的蜘蛛网,猜测蜘蛛最后都肯定饿死了。
亚摩放心下来,又从仓库里推来地毯,原本她并不想搬过来,佛西法修环顾四周空荡荡的环境,发觉亚摩颇有心机地只打扫了阳光照射到的空地,其他地方任由浮土肆意,强制让她搬来毯子,他虽然随意惯了,但亚摩比他还无所谓,反倒适应各种环境。
虽然主张简约,但好歹也需要一定的光环,地毯一铺张,顺间将整个中殿提升了不少档次。
这次意义非同寻常的收徒仪式只有寥寥数人见证,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厄菲摩斯多站在亚摩左侧,他虽然面露疲倦,但无类似悲哀和愤怒情绪外露,亚摩放下心来,耐心地等待佛西法修的出现。
除开当事人,最后一位见证者则是被斯德提过一句的西尔兹,亚摩知道他是某任国王嫁出去的公主后裔,在不了解真实身份前,他在公众视野中一直是个前途无量、勤劳本分的男爵,由于父母兄弟尚且健在而只能继承末等爵位。瑞金那突然的死亡导致这个蛰伏多年的新秀夺得了权力,代表着王室同时又成为肃清者新任领袖……亚摩盯着单膝跪地脚底下的地毯,听着佛西法修接近的脚步,直至对方站在了自己的前方,将一只手虚搭在她的头顶。
她余光看见了右侧西尔兹摆动的袍角,因为照入光线的有限和站的角度问题,他几乎都要融入了墙角黑影中,他肯定不知道自己鞋底全部都是厚厚的积灰。
“亚摩·兰斯洛德。”佛西法修近乎于寒冰的薄怒声音响起,他刚才说了一段开场白,无外是称赞亚摩的忠贞和坚毅,善良和勤奋好学,表示自己被打动了,在询问亚摩意愿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神游发呆,他的手往下施力,亚摩收回开小差,连忙应声,她恭恭敬敬地垂目,听着佛西法修重复了一句。
“你是否愿意成为我伦宾罗·休·佛西法修的弟子。”
“是的,我,亚摩·兰斯洛德,非常愿意成为您的弟子。”
佛西法修的手离开,收拢在宽大的衣袍内,表示这样就结束了。
最急迫的事情尘埃落定,厄菲摩斯多可见得松懈下来,他来的时候和西尔兹同行,一路上都担忧非常,强忍着和有杀死自己意愿的人和平相处着实花费心神,好在一切顺利,即使仪式简朴到出乎意料。
相比较塔楼的隆重入职仪式,佛西法修仅用了几分钟的潦草和快速结束,在以前很可能被亚摩认为敷衍了事,好在这几天内,亚摩深刻了解到佛西法修是真的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其他两人也别有用心,都没发现这儿敷衍布置的表面功夫。
此刻,佛西法修一身过分华丽的打扮站在门口和西尔兹说话,西尔兹恭敬地在他身边窃窃私语,同时不加掩饰地打量着亚摩,厄菲摩斯多趁机过来和亚摩讲了城堡的事情。
“贝德穆真的死了?”亚摩关心地问道。
厄菲摩斯多点点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菲丽儿小姐亲自动手。”
两人都消化了一下这个震惊的消息,厄菲摩斯多一提起这个,还没为亚摩放心就又止不住地愁眉苦脸——真是操够了心,亚摩哀叹了一下菲丽儿的烂桃花缘分,见厄菲摩斯多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试探地问道:“她……怀孕了么?”
厄菲摩斯多吃惊非常,亚摩没想到随口一猜猜中了,但面露嘲笑他的大惊小怪,笃定道:“一定是贝德穆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
厄菲摩斯多这才说:“夫人把顶楼的花房毁掉了,她非常,非常生气。”
他用了两个非常,又不止一次庆幸他们的辛西娅夫人拥有着强悍的体魄和顽强的毅力,在她拿城堡出气的同时,她的丈夫反而气晕了,直到厄菲摩斯多离开前还不曾醒来,又说,“我不会承认这没有我的责任,你们都是我从小看大,这一代兰斯洛德的婚姻却都这么磨难,我都不指望别人听到这个事情怎么看待我们。”
“别苦恼了,我和西尔兹还能站在一起谈笑风生呢,谁想到我们之前斗得你死我活,”亚摩拍拍他的肩膀,宽慰他,“自从上次我看见你……躺在那里,我就认为再没有比活着更重要了,只要菲丽儿别后悔……孩子怎么样,我的意思是她怎么处理?”
厄菲摩斯多颇为尴尬地说:“缇莉娜说是双胞胎姐妹,菲丽儿小姐看上去并不介意生下她们。”
“啊……我们正缺少女孩子……”她开心非常地说,这夸张的表演立刻被识破,并得到对方不轻不重地敲打,亚摩立刻露出疑惑企图糊弄过去,厄菲摩斯多却转愁为笑。
“是啊,”厄菲摩斯多学亚摩的态度,“管他呢,反正现在是你做主。”
亚摩勾起嘴角说:“本来就是。”
西尔兹在来时的空地处等着亚摩和厄菲摩斯多过来,琥拉不愿意背人,他们坐在藤条搭起来的粗糙大鸟笼内,若不是铺了干草和垫子,踩空都能一脚掉出去。琥拉用后肢四个脚趾的强壮爪子牢牢抓住鸟笼,每个脚趾头都像锋利无比的刀尖嵌入笼内,毫不怀疑只要它再用力,这个鸟笼立刻会被捏成一团。
他们的视野飞快地扩大到百米高的半空,亚摩摇晃着身子,和其他两人一样不敢松开抓住藤条的手,忍受着颠来倒去的失重感。
好在这种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飞行很快结束,亚摩看到一路飞掠泛着涟漪的水面和岛屿,他们朝着厚厚云层撞去,再一睁眼,背后宁静的小岛消失了,出现了下方不太一样的无边无际的水面,那是一种充满了生机的感觉,下降后变大的巡航船只上传来了士兵们吆喝声和号角声。
某处岛屿的空地上有人正在挥舞着旗帜,试图让琥拉在这里降落。
接应的魔法师等到琥拉飞走才敢过来,亚摩摆手,叉着腰吐了几口酸意上涌的呼气,厄菲摩斯多扶着树干呕,西尔兹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一番休整过后他们才继续使用传送法阵转移,经历多次转移后回到一座人来人往的办公大楼。
西尔兹面色僵硬地快步离开,正好与深金发女人擦身而过,她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竟然是瑞金那的母亲、奈契斯的姑姑琴公主兼大公。她的气色还算正常,本身就是一副柔软憔悴的模样,似乎看不出因为女儿的离世而颇受打击,而她身后探出一个头戴宝石花环的金发女孩,她朝亚摩吐舌头。
亚摩一时哑然,来不及朝琴行礼,在琴不断催促下转到隔壁房间里换衣服,直到他们坐在了马车上,琴才说:“谢谢你。”
她先开口打破沉默:“听到瑞金那死讯的时候,我真的是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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