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前。
通过多日筛查哲罗斯家内被收缴的珍宝,一一追踪中,他们最终发现买家里接近十分之二的人因为佩戴购买来的珠宝首饰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负面影响,轻度的人会发觉自己近日失眠心悸,或有食欲不振,他们只认为是换季的问题,严重的则有幻听幻觉,庆幸的是,里面只有一位老贵妇去世——众人更认为该唯一死亡的老贵妇是年纪到了,而不是被佩戴珠宝作用。
奈契斯拿到手里的报告显示,塔楼解密师研究出哲罗斯施加自身的邪恶魔法,是一种异l教内非常常见的人体实验项目,他们会挑选出有资质的信徒,通过特定仪式,来“洗掉”身上的罪恶。
“洗涤灵魂……”
洗掉罪恶恐怕是不可能的,这些疯癫的家伙只会一贯用花言巧语哄骗无知者。
灵魂没了,无知者们最后只留下一个空壳的身体,供异l教高层人员挑选出合适的傀儡。
真没想到自持高人一等的贵妇们成为了最好受骗群体,重要的是,她们除了有钱和权势丈夫外,只有和平民一样的愚昧,现在还增添了一个自作聪明,矿晶被打磨成各种首饰,难不成他们认为劣质无好货,高价买来的就万无一失了么。
奈契斯仔细阅读这报告,有些怀疑塔楼止步于此的无能,他们没有找到更多类似哲罗斯的例子:“货源找不到,他们却能坚信哲罗斯的例子只有一个。”
“如果真是洗涤灵魂,就不会出现哲罗斯转移身体——某种程度上,他实现了‘永生’,塔楼不过是想借此将人抢回去好好研究。这就能解释一直以来,我们对异l教都没法斩草除根的原因,不过这只是其次。”
刚当上塔楼副主席的库姆坐在奈契斯的对面,他收起刚才谈起“永生”被恶心到的表情,坐直了身体,继而朝奈契斯倾侧身体。库姆正值人生中最风光的阶段,就算他再严肃执拗,他也不会认为异l教能给人带来真正的长久。
塔楼有几千年岁的佛西法修,异l教有什么,在他眼里,不过是阴沟里的老鼠,靠繁衍取胜。
库姆不会在奈契斯面前说出这些侮辱眼睛的词汇,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自从进入塔楼后,必不可免地被魔法强大魅力所感染,略带傲视看待他人——即使他做的事情却把魔法师的地位拉低,他说:“哲罗斯现在是烫手山芋,处境微妙,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我们要处死哲罗斯,只怕有两拨人最为高兴。”
奈契斯瞬间就知道他想说的话,对于这位亲信,他可太知对方的意图了:“我们之前已经决定好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突然反悔。”
库姆一时间有些被看穿的尴尬。
“肃清者和异l教徒,”奈契斯了然,“所以你才会连夜跑过来让我重点关注哲罗斯。”
“自公爵夫人将哲罗斯抓住,塔楼那帮狂热研究者就一直想从她这里下手。”
“库姆,我的人一直盯着她,你只要看住塔楼就行,这些事情不必一一回禀,”若不是面前说话的人是自己的亲信,他恐怕会认为库姆存有私心,“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中,亚摩也是。”
“陛下,没有人能确保。”
库姆正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国王,作为奈契斯插手塔楼的重要利器,几年下来,在他的铁腕治理下,使魔法师在社会中的优势消减得到了初步成效,库姆说的话让奈契斯不得不加以考虑:“否则我们不会在这里,奈契斯,我反复思考后,认为我们还是得想办法搞清楚他们究竟瞒了我们什么。”
“迟则生变,”奈契斯坚持,又说,“我没意气用事。”
“复仇是支撑我们坚持的动力,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更不会忘记的是,我们永远站在你这边,”库姆瞥了一眼他们身旁的罗门,罗门正尽职地守着,书房里灯火通明,但是却安静得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我回去认真反复思考,我认为我们有必要推迟——只是稍微推迟一下我们的计划,就像以前一样。”
奈契斯的呼吸停滞了一会儿,连带着时刻关注他的两个人都感受到他的愤怒,库姆毫不退缩地看着他,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浑身一震。
“奈契斯,”他的跟随者恳切地呼唤着他。
愤怒是突然激发的,不受控制的,但奈契斯的确清楚地意识到库姆说得没错,只是以他现在的能力,他不想忍耐,他厌倦任由跳梁小丑在眼皮底下活蹦乱跳,所以他保持沉默,也同时感受到肩膀上的温度。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们一起偷偷摸摸去剧院,被杰弗里兰暴跳如雷地批评我们耽于享受,但我们是去为了看那些仇人光鲜亮丽地坐在本属于你的位置上,这鞭策、锻炼了我们的忍耐、毅力,我们无畏牺牲。但是我们不能放弃潜在的危险,你知道那有多少危害,”库姆说,“我们不能将未知放在眼皮底下,日昂加三世,伊丽莎白公主和彼立德王子,还有被卷进去的那么多人,都是因为这个秘密而死,我们有必要挖掘真相,但是之后是否继续让它成为秘密——我们都会听你的命令。”
奈契斯忍着怒气,平静地说:“没有秘密,希尔兹说得很明白。”
“所以你打算让公爵夫人去死,你知道失去她意味着什么。”库姆突然说道,直勾勾地盯着他。
罗门瞪大了眼睛,用力瞪着他,说:“库姆,你在偷换概念!”
库姆不为所动地说:“抛开个人恩怨,兰斯洛德的稳定也好比交给政客们管理那块地方,我们都知道如果她死了,兰斯洛德一定会抗议,肃清者简直是乐得见我们内部分崩离析。”
罗门指责道:“不需要你教陛下怎么做!”
奈契斯抬手制止他们的争吵,沉默了很久,他明白库姆未尽之言。与其说亚摩的身份地位对他的重要性,倒不如说亚摩本身的作用。从小他就看着父亲被身体拖累,母亲则为了他和父亲而心力交瘁、受尽委屈,他不敢生病,不敢稍有松懈。他不停地感觉到,亚摩会成为如同自己之于母亲,之于父亲一样自己的又一个弱点。
以至于当听到希尔兹的言论时,他泄了一口气,有个理由,无论什么,把弱点先遏制吧。
所以他劝服自己相信赛博和兰斯洛德的世仇,相信佛西法修是控制所有人的恶魔,他的学生亚摩终有一天继承两者,会成为心腹大患。
谁也不知道奈契斯在想什么,但都清楚这番思考极其重要,奈契斯抬头说:“你们说得都很对,”他虽这么说,但显然并改变原有的主意,只是在接下来的话中,他的语气里去掉逼迫感,好像循循善诱的贴心人,“库姆,你从不会反悔已经做下的决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告诉我,让你这么做的人是谁?”
如果是亚摩身边的势力,他就真的不会饶过兰斯洛德。
库姆的嘴唇动了一下,奈契斯反握住他的手,让他屈服了:“诺文交给你的报告——但是你没有采纳,他试图说服我,因为他知道我是最不希望你受到伤害的人。”
奈契斯眼神闪动,撕了一张纸写下东西,说,“哲罗斯的审判在明天,但是我让人今晚去处死他,你拿我的亲笔签名,能不能赶上……”
库姆和他对视几秒,立刻拿着纸条往外走去,他越走越快,撞翻了转弯处正端着餐盘的侍从,他顾及不得。
当库姆要走出宫殿时,门厅一侧的植被后面出来一个男人,和他汇合,库姆急促地说:“他真的有这个意思,诺文。”
诺文说:“你说服他了?”
“不然我就不会过来!”库姆呼吸急促,将纸条交给他,然而诺文只是草草过眼,交给他身后的侍从,库姆简直想吼他,因为他竟然随手给了别人,而不是亲自去办理,“是你说对哲罗斯的研究有了进展,却不让我告诉陛下,还让我利用我们之间的亲谊去劝说他——你实话告诉我,你真的研究出重要的东西了么?”
诺文却说:“这很重要吗,结果才是我们需要关注的。”
库姆抓住他的手腕:“我知道你一直关注着公爵夫人,我却要警告你,你的意气用事会自毁前程,想当初我就不该同意你去学校,你不仅没有做到奈契斯交给你的任务,你还想左右他的决断。”
“不,”诺文将他拉入夜幕之中,他们站在空旷的草坪上,回头去看金碧辉煌、璀璨夺目的宫殿,他无不惊叹每次看到索亚堡的美景,黄澄澄的光芒每到傍晚准时将宫殿笼罩,令人炫目而陶醉,远远看去,它仿佛就像是一颗耀目的恒星,它每一处都透着奢侈美感,还有那填充着宫殿每个角落的训练有素的侍从侍女们,他们简直能将一个勤劳的人瞬间变成不能自理的废物。
这在以前,他们只能遥远地望着宫殿。
如今,他们出入自由,被这里的主人邀请一起分享这里。
“你花了不到两年时间,当上了史上最年轻的塔楼副主席,陛下也用了最短时间坐稳了国王宝座,只有我,只有我才能清楚地认识你们遗漏的地方,”诺文沉稳地说,“至少我知道,当不能信任一个人的时候,你就得好好琢磨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我们已经控制了希尔兹。”库姆和奈契斯一样,认为希尔兹未来必死无疑,不足为虑。
“但嘉白沵不是肃清者,陛下也打算处理掉他,对吗?”
库姆张开嘴说不出话来,而库姆紧紧盯着他。
“卸磨杀驴,你们就是这么做的。”
库姆一把抓住他胸口的衣襟,压迫地低声嘶吼道:“他一开始接近我们就是动机不良!而你,对公爵夫人别有心思,我甚至替你隐瞒!”
诺文的头抬起,直视他:“为什么一定要把我说成被儿女私情左右的庸俗之人——我和陛下的关系不如你的紧密,但我和你一样受到同等教育,奈契斯就是我们的一切,毋庸置疑,我们谁都不可能背叛他。库姆,但我比你清醒,没有嘉白沵,我们从来拿不到名单,更没法快速控制内阁和议院。”
库姆停顿了一下,嘉白沵提供的名单中,一部分人被策反,一部分在拥簇奈契斯登位前被秘密刺杀,其中刺杀的大部分人为肃清者或者有关的官员:“他只是在利用我们扫清政敌。”
“别自我欺骗。”
诺文想起了当初兰斯洛德最小的女儿入学时,奈契斯便让他跟到学校里“关照”菲丽儿,但是所有人都错了,他们真正需要找的人整整晚了五年才被兰斯洛德找回来:“我们从以前就被教导,放弃生命也要拥护陛下,他就是我们的信仰,但他只是个人,人就注定会有犯错的时候,我们应该在他犯错、陷入自我毁灭前拉住他。嘉白沵根本不像希尔兹说得那样,他们不是一条心。”
库姆说:“你查到了什么?”
“鲁巴夫,他就是关键。”
“现在你已经得逞了,还在和我卖官司?”
“别着急,我会让你不后悔的。我们都听过希尔兹的口供,我说过,我不信他,因为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诺文见库姆终于开始思考,转动他死板又僵硬的脑子,才把自己和达丁一起的调查说出来,这个调查报告奈契斯已经看过,很遗憾,从奈契斯直接劝说起不了作用。
能起作用的库姆又因不肯变通很难转变,诺文能说服他全是靠哄骗,他靠近不了哲罗斯,怎么研究出进展。
“鲁巴夫的生活轨迹非常明朗,幼年时期居住契曼坦,服役于若夫列耶,唯一知道他巨大变化的只有他的家庭治疗师,鲁巴夫原本是个体弱多病,常年卧病在床的孩子,曾被断言活不过十岁,现在我们都知道了,他至少在十岁就被哲罗斯取代,但是如果我再告诉契曼坦离兰斯洛德公爵夫人入学前所待的雪山小镇很近的话,你就不会认为这一切都是巧合。”
“巧合的事情太多了,我们没法用这些就证明什么。”
“但是异l教当时的据点在雪山小镇,而不是契曼坦,他如果是异l教的高层,恐怕早就知道公爵夫人,兰斯洛德伯爵当年可是派人找了她不少时间,一个穷苦地方突然来了外乡人,你认为以此为据点的异l教会放任吗?”
库姆皱起眉头:“你确定?”
“但是肃清者不知道——直到公爵夫人毕业那年,伊丽莎白公主研究的魔法阵出现了问题,同样也是肃清者得出预言的时候,他们才下定决心借用公主之手除掉她,但是哲罗斯没有阻拦,甚至推波助澜,这里面一定有我们忽略,却是解开所有难题的理由。”
“当时我和达丁一起调查鲁巴夫,他曾经在若夫列耶服役,巧合的是,佛西法修也同时在那里出现过,”诺文的声音变得有些压抑起来,急促而抖动,“事实肯定要比希尔兹透露得更严重,我怀疑这才是我们所有事情的关键。”
“而哲罗斯,是牵连所有不可能关联人物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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