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亦本想着等今天宴会结束就跟纪老爷子说清楚,取消她和纪念琛的婚事。
现在……舒亦侧脸去看身边的人。
纪念琛依旧温润笑着,放在她腰侧的手掌却暗暗使力,把人往怀里圈了圈。
他心底是有些忐忑的,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挣脱他的桎梏当着众人的面宣布解除这场婚约。
舒亦却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
一方面是因为在场这么多人看着,今天又是纪老爷子的生日,舒亦做不出当场下他老人家面子的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隔着人群,舒亦看到了齐薏那张青白交错的脸。
想起陈佳楠现在还生着她气,舒亦突然计上心头。
她不仅没有推开纪念琛,反而往他怀里靠了靠,一副小女生小鸟依人的撒娇样。
纪念琛眉梢浅跳,低眸去看怀里的人。
舒亦也抬头看他,亮起的眼睛里藏着难以察觉的狡黠。
不出意外的话,这下齐薏跟纪念琛有得闹了。
这样想着,舒亦唇角笑意更浓了。
场下掌声经久不歇,许是受这热烈氛围的蛊惑,纪念琛凝着这样一个舒亦,眼底的笑竟也多了几分真。
——
宴会结束得很晚,往常这个时间舒亦早就投身温暖的被窝了,纪家佣人在收拾残局,舒亦上了楼,她得把婚约的事跟纪老爷子说清楚。
拐过旋转楼梯,迎面却和纪念琛撞了个正着。
舒亦正要错过他去书房,纪念琛却斜跨一步挡住她的路。
还没等她开口,身后传来佣人的声音:“纪先生,我在偏厅发现了您的西装外套,您看……”
想起这件衣服被人碰过,纪念琛就没什么好脸色,语气低沉微冷:“丢了吧。”
舒亦瞟了一眼阿姨手里的衣服,干净整洁,又是知名设计师独家设计定制。
真是暴殄天物。
不过……谁让人家有这个资本呢。
正此时,手机铃声突然闹腾起来。
是许年泽打来的电话。
纪念琛敛眸扫了一眼,眉心不自觉皱起。
舒亦接起电话,还没出声,就听对面的人说:“姐,辰光路小区着火了。”
舒亦神色瞬变,边拎着裙子往回走边问:“你现在在哪?”
“我正在赶去的路上。”
“我现在过去。”舒亦刚说完就不小心崴了脚,她扶着楼梯扶手,脱掉高跟鞋。
“舒亦。”纪念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离她两步远的台阶后,“我送你。”
纪家别墅离市区不近,晚上也不好打车,舒亦没有矫情,点头说好。
纪念琛去开车,舒亦在别墅楼前等他。
她站在灯光汇聚处,晚风有些凉,雾蓝色长裙的裙摆漾起一圈圈涟漪。
纪念琛稳稳地把车停在她面前。
舒亦拉开副驾驶座车门,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女士拖鞋。
她怔了怔,看向纪念琛。
他面无表情,修长的手指点了几下导航屏幕,问:“去哪?”
舒亦抿抿唇,坐进车里,“辰光路佳溪小区。”
舒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许年泽已经到了,大片浓烟升腾而起,蘑菇云一样笼罩着夜空,消防人员在灭火,大量群众被警戒线围在外面,很多媒体都闻讯赶来采访。
许年泽远远看到舒亦,朝她招了招手。
“姐,你今天这穿搭……”
露肩晚礼服搭拖鞋,确认过眼神,是他看不懂的fashion。
舒亦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外套给我。”
笑归笑,闹归闹,许年泽二话没说把衣服脱了下来。
舒亦套上许年泽的冲锋衣,把披散的齐肩发束成利落的马尾。
现场噪杂吵闹,纪念琛斜倚着黑色suv,干净的指间夹着一抹红光,烟草燃出袅袅白雾,他就这么静静看着不远处穿梭忙碌的人。
凌晨两点,熊熊火势终于得到控制,不止消防人员,在场众人脸上都或多或少泛着疲态。
舒亦采访完最后一个人,问许年泽:“素材够了吗?”
许年泽捣鼓了几下摄像机,点点头,“应该够了。”
舒亦长呼一口气,活动了下脖子,把身上外套脱还给他。
许年泽在收拾器材,随手把衣服搭在了肩上,闲聊问:“姐,你干什么去了?穿那么隆重?”
“家里有老人过生日。”舒亦上前搭手拎东西,腰还没弯下来,肩上一重,熟悉的烟草薄荷味扑鼻而来。
纪念琛正把西装外套往她身上搭。
许年泽拎着摄像机,抬眸就看到了舒亦旁边的纪念琛。
“姐夫。”许年泽咧着一口白牙自来熟似的打招呼。
纪念琛低嗯一声,算作回应。
“再瞎叫。”舒亦指着许年泽威胁,“小心这个月的会议记录……”
许年泽当即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扛上摄像器材,对纪念琛说:“姐夫,我姐就交给你了,再见。”
两指抵额一挥,他做了个美式军礼,转身一溜烟跑了。
舒亦看向身边的人,见他没什么不自然,也不再纠结许年泽瞎叫的事,问他:“你一直没走?”
纪念琛不答反问:“你们一直都这么累?”
“还好吧。”舒亦把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一张小巧精致的脸,她抿抿唇,问他:“你饿不饿?要不要吃宵夜?”
纪念琛轻捻指腹,抬起眉眼,“这是你的路费?”
舒亦愣了下,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后耸耸肩,“你要非这么想的话也可以。”
光影晦暗不明,纪念琛的表情也复杂难辨,他盯着她良久,才说:“走吧。”
这个时间点,路边尚在营业的饭店不多,舒亦带着他进了一家过桥米线。
店内灯光微暗,只有两桌客人,舒亦选了个靠墙的位置。
老板娘过来问他们吃什么。
舒亦对着菜单思忖片刻,点了一份肥牛米线,加荷包蛋。
“看看你要什么。”舒亦把菜单递给对面的人。
纪念琛没接,只说:“跟你一样。”
“那两份肥牛米线,加荷包蛋。”舒亦把菜单还给老板娘,又嘱咐说:“一份不要香菜中辣,一份葱和香菜都不要微微辣。”
“好嘞。”老板娘记下后去了后厨报菜。
舒亦觉得口渴,拎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顺便又问纪念琛:“要不要给你也倒一杯?”
纪念琛盯着铝制茶壶看了两秒,淡声拒绝:“不用。”
舒亦看得出他眼神里的意味深长,抿了口水,嫌弃地瘪瘪嘴。
真是个少爷。
顾及身上还披着他的高定西装,今晚他又帮了她大忙,舒亦还是起身走到柜台前,跟老板要了一瓶矿泉水。
“呐。”舒亦把水放到他面前,“喝吧,别说我虐待老人。”
纪念琛没动,他的确不是很渴。
等饭间隙,纪念琛主动跟她聊天:“我记得你大学第一专业是金融。”
“你下一句话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又跑去做记者?”
纪念琛不置可否,平静地看着她。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丢脸或者不好的事,舒亦大大方方地说:“金融是老爷子想让我学的,记者是我自己想做的,就这么简单。”
人这一生能找到一件喜欢的事情并为之奋斗,舒亦觉得,何其有幸。
米线上得很快,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律,余下的整顿饭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
吃过东西,纪念琛开车送舒亦回家。
凌晨的城市,车流稀疏,灯光靡丽。
轿车行驶平稳,车内空调温度刚刚好,倦意后知后觉地席卷全身,舒亦困得眼皮打架,靠着椅背的身子渐渐向车窗方向歪倒。
纪念琛扫了一眼车内后视镜,将车内空调调高了两度。
直到车子稳稳停在舒家小区,副驾驶位上的人依旧沉浸在睡梦中,呼吸均匀绵长。
纪念琛解开安全带,斜过上身。
“舒……”
话至半截,他突然又止了声。
外面橘黄色的路灯透过窗玻泻进来,纪念琛盯着怀里的人,眸色越发深沉,片刻,他抬手小心翼翼拨开她额前微乱的碎发。
她安静睡觉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偃旗息鼓的猫儿,收起锋利的獠牙利爪,温顺又乖巧。
指尖顺着她的眉眼下移,最后停在她润红的唇瓣上。
学生时代,纪念琛曾不小心吻过一次舒亦。
唇瓣擦过唇瓣的触感虽然只有一秒,却让他鬼使神差记了好多年。
路灯是温情的暖黄色,呼吸交错间,有什么东西正不受控制地脱离束缚。
纪念琛轻拉喉结,撑在她身侧的手由于紧张攥成了拳,他顺从心底蠢蠢欲动的欲望,低头。
将吻未吻的最后一刻,纪念琛滞住了。
他凝着怀里人如玉的容颜,纠结片刻,直身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舒亦仍旧睡得恬然。
纪念琛扯唇自嘲似的笑笑。
什么时候,他也变得这么畜生了。
舒亦醒来的时候车里早就没了人,她下意识地偏头往外看。
纪念琛正斜靠着车身,指间夹着一根燃了半截的烟,他的背影和外面萧萧夜色融为一体,给人一种莫名的落寞感。
舒亦打了个哈欠,拉开车门下车。
纪念琛听到动静直起身。
“你怎么也不叫我。”舒亦活动了一下酸累的肩膀,把身上外套脱下来还给他,“困死了,我先回去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纪念琛拎着衣服,沉默。
舒亦感觉今天的纪念琛有点儿怪,心事重重的样子。
“诶,纪念琛。”舒亦歪头认真打量着他,“你今天心情不好?”
纪念琛不置可否。
舒亦以为他是因为齐薏吃醋跟他闹才心烦,难得热心肠一回,主动开导他:“女孩子很好哄的,你买束花,送个包,再说两句甜言蜜语,我准保你的齐薏不会再跟你闹脾气了。”
纪念琛抬起眼皮,目光凌厉,“我的齐薏?”
“对啊。”舒亦大大方方地点头,对上纪念琛凶巴巴的视线,下意识小退一步,警惕道:“别打我心思,我可不会替你解释的。”
陈佳楠现在还跟她绝交着呢,一报还一报,很公平。
舒亦困得要死,没跟纪念琛多说,挥挥手回去睡觉了。
纪念琛深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直到舒亦消失在楼梯间,他才施施然收回视线。
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纪念琛捻灭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拎出手机翻到通讯录。
彼时的李勋刚抱着美人爽完一炮,睡得正香,床头手机催命似的响个不停。
美人不安地扭了几下身子,嗲声埋怨:“这谁啊,烦死了。”
李勋同样没什么好脸色,拍拍美人光裸的肩膀,长臂捞过手机,眯着惺忪睡眼扫了一下来电人。
“琛哥。”李勋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扰人清梦是会天打雷劈的。”
“问个事。”纪念琛倚着车,目光虚虚落在对面公寓楼的一抹亮光处,“高中你为什么会以为我喜欢齐薏?”
“大家都这么说。”李勋捻捻眉心,不解地反问:“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茬了?”
纪念琛眸色微沉:“大家?”
“对啊。”李勋懒懒地说:“那时候你们乘同一辆车上下学,俊男靓女,猜什么的都有,我记得当时我还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你说漂亮的,那齐薏又是校花……”
纪念琛越听脸越沉,最后直接冷冷丢下一句:“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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