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亦跟着纪念琛到了一家私房菜馆,饭馆坐落于市中心繁华地段,装修别具一格,随处可见有雕花彩绘的梁栋建筑,甚至连院内假山流水的布置都格外讲究,颇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意味。
客人迟迟不到,服务生上了一壶茶,舒亦无聊斟了一杯,是上好的铁观音。
短短三分钟的时间,纪念琛抬腕看了五次表。
茶雾氤氲,舒亦垂下眼,能让他如此焦灼等待的人,想来并不简单。
正此时,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服务生引着一位中年男人进了门。
“念琛,让你久等了。”室内温暖,男人边脱外套边说:“路况不太好,堵了好一会儿。”
纪念琛温润一笑,客套道:“我们也才刚到。”
“说起来,倒是许久没拜访过纪老爷子了,他老人家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前些日子还跟朋友去爬山。”
男人落座,出于礼貌待客,舒亦斟了一杯热茶递过去,浅浅一笑。
男人这才注意到舒亦,视线移向纪念琛,“这位是……?”
“舒亦。”纪念琛直接揽过舒亦的肩膀,言简意赅道:“我妻子。”
“好小子,上个月在巴黎偶遇到你父母应邀看展,他们说你结婚了我还不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纪念琛笑笑,侧头看向舒亦,“这位……我想应该不用我再多加介绍了吧?”
舒亦抬头迎上他坦荡赤诚的目光,用力抿了下唇,随即偏转视线,朝对面的中年男人伸出手,“久仰大名,成前辈。”
“你认识我?”成谦有些吃惊,细细打量着眼前人的五官。
似乎是在哪儿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舒亦?”成谦一拍脑袋想起来了,“你是董圭的徒弟?”
舒亦点点头,“是。”
“念琛。”成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福气不浅呐,董组长可是没少在我面前夸你这位新婚妻子。”
“我妻子也没少在我面前念叨您的名字。”纪念琛轻巧接过话题,“她说她最敬佩的人就是您了,一直想成为像您一样优秀的战地记者。”
“哦?是吗?”
就这样,谈话中心成功转到舒亦身上。
成谦健谈,外加他本来就对舒亦感兴趣,屡屡往外抛着话头,舒亦从容不迫地应对着他各种各样的提问,途中间或涉及一些专业问题,也能不卑不亢地对答如流。
谈及她的专业和工作,她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张弛有度,整个人像在发光,浑身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自信的魅力。
纪念琛一时不察入了迷。
这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结束的时候成谦还有些意犹未尽,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董组看人果然毒辣。”
他转头拍拍纪念琛的肩膀,“你小子有福啊!”
送走成谦,舒亦压了整顿饭的笑意再也收敛不住,眉眼弯成月牙,是发自内心的轻松愉悦。
纪念琛帮她围围巾,舒亦难得没拒绝,亮着灿若星辰的杏眸看他,“谢谢你,纪念琛。”
他同样望着她笑,“你喜欢就好。”
——
“咔哒”一声,锁钥啮合的声音响起,陈佳楠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起身,脸上还敷着面膜。
舒亦放下钥匙,倒了杯温水润嗓子,察觉到陈佳楠一直在看她,不由得摸了摸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陈佳楠眯起眼,神情变得意味深长,“你今天遇见什么好事了?”
舒亦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从进门到现在,你嘴角的笑就没下来过。”
舒亦随即克制地压了几分唇,捧着杯子在她旁边坐下,“我今天……见了成谦。”
她把今晚的事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陈佳楠。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听完后,陈佳楠忍不住替她开心,激动地摘掉脸上的面膜,八卦问:“那你还要跟纪念琛离婚吗?”
舒亦今晚只顾着高兴,没考虑那么多,猝不及防被问到这个问题,整个人微微一愣。
“你起先想离婚不就是气他搞砸了你工作上的事吗?现在成谦也见到了,他该补偿的也都补偿了。”陈佳楠悄声打量着舒亦的脸色,温声劝道:“要不……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再给他一次机会?
舒亦无意识摩挲着玻璃杯身,踌躇不决。
“其实纪总真挺好的,不论别的,单凭他数十年如一日地等一个人,这般深情,谁又抵得过?”
“不是的。”舒亦低下眼睫,情绪莫名失落,“他有过喜欢的人。”
“那个女生叫齐薏,是纪家前管家的女儿。”忆及往事,舒亦尽可能轻松地说:“纪念琛学生时代很喜欢她,这事当时传得沸沸扬扬,全校几乎都知道。”
因着纪老爷子的安排,舒亦跟纪念琛念的是同一所私立学校,初高中一体化,师资力量雄厚。
年少时期的纪念琛,长得帅,家境好,学习成绩也不差,是不少怀梦少女的话题中心,走在路上都会引来一阵唏嘘骚动。
大概是从小一起长大,舒亦深知他校服底下披的是怎样一张皮,自然不屑于他这幅做派,有时候还会觉得他真是有够中二的。
只是两人年级不同,接触也少,偶尔一两件关于他的事情也都是听同学八卦闲聊谈起的。
十五岁那年,她初二,不知道怎么回事,学校里突然开始猜测他跟齐薏的关系,起因好像是有同学看到两人从一辆车上下来。
那个时候,舒亦才不相信纪念琛会喜欢齐薏,因为齐薏漂亮是漂亮,可相比他周围那些富家千金小姐,气质上还是稍有逊色,更何况,纪爷爷并不怎么喜欢齐薏,是不会同意纪念琛跟她交往的。
只是舒亦低估了一个中二少年究竟能为心爱的女神做到何种程度,当时学校里暗戳戳喜欢纪念琛的小太妹不少,某个秋意浓浓的午间,舒亦亲眼看到一群打扮得流里流气的女生把齐薏推下人工湖。
事发第二天,舒亦就听说纪念琛逼着那群欺负人的女生退了学,此后,学校里再也没人敢找过齐薏的麻烦,与此同时,几乎所有人也都默认了他们两个的关系,就连舒亦,也深信不疑。
哪怕后来齐薏被纪爷爷送出国,纪念琛也无端放弃了国内院校,学校里仍旧流传着他们的故事,甚至还有人猜纪念琛是为了追齐薏才选择出国留学的。
“舒小亦。”陈佳楠忍不住笑,“我说你没脑子吧,你平时智商挺在线的,我说你有脑子吧,你居然连这种小道消息都信。”
“知道富二代圈子里的人都是怎么评价纪念琛的吗?”
舒亦疑惑地摇摇头。
“斯文败类。”陈佳楠不紧不慢说:“而做出这种评价的一般都是家里公司业务跟纪氏企业有过竞争关系的,但不管有没有过竞争关系,但凡跟纪念琛接触过的人都同意一件事,那就是跟他打交道,塞女人没用。”
“男人的喜欢简单粗暴到基本可以根据下半身判断,睡一个女人不一定是因为喜欢,但不睡,多半是不喜欢,当然也有例外。”
舒亦眨眨眼,“例外是什么?”
“例外就是……”陈佳楠拖着长腔,故意吊她胃口,“这个男人在忍,喜欢可以肆无忌惮,但爱不是,爱是克制。”
“狼披上羊皮,装作温顺,并不是因为被猎人驯服,而是它愿意。”
“凭纪念琛的手段,你真以为纪老爷子能左右他的决定?”陈佳楠笑着说:“平时哄哄老人开心就算了,他那种人,怕是打碎了一身骨头都不会跪。”
她的声音慢慢放缓,回荡在耳边,“你觉得,像纪念琛这种,他如果真想要一个人,谁劝得住?”
舒亦瞠着漂亮的杏眼,呆愣在原地。
——
年关将至,采访活动也安排得满满当当的,舒亦刚结束一位退休军政老干部的采访拍摄,就要马不停蹄地回去剪片子。
许年泽拎着摄像器材,出小区门的时候余光瞥见一道熟悉身影,他忍不住叫住舒亦,“姐,你看那个是不是余景逸?”
舒亦循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是他。
从跟董组说过不再带他后,舒亦跟余景逸的交集就几乎为零了,他这几天不知道是请假还是怎样,工位都不见人,舒亦没想到会这么巧在这里偶遇到。
余景逸明显也注意到了他们,大踏步往这边走。
看到他,舒亦就想起了纪念琛手机里那张惹人生疑的照片,眉心在无意识间收拢。
说实话,她不是很想理他。
腕上一紧,舒亦猝不及防被他扯了个踉跄,跌撞着跟在他身后。
“余景逸!”
许年泽跺跺脚,扛着器材追他们。
只是他迟了半步,亲眼看着舒亦被余景逸塞进一辆出租车,徒留一地车尾气。
出租车上,舒亦轻揉了揉泛疼的手腕,冷着脸让司机师傅停车。
“继续开!”
舒亦侧头睇他,“你这种行为属于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
“是吗?”余景逸掀眼,笑容凉薄,“我还以为你会想知道关于纪念琛的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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