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徐凤年吃瘪的模样,姜泥心底乐开了花,瞧什么都觉着是美不胜收,王府从未有一刻如此风景宜人,甚至胃口大开,恨不得回去后连吃五大碗。

    湖中两道身影依旧于风雪中穿行。一人招式大开大合,气势磅礴,给她一种舍我其谁,天下尽在胸膛的狂野豪迈气魄;另一人则是招招变幻莫测,每次出刀皆有神鬼难料的诡异气场,加之一黑一白,仿佛阴阳相济,彼此交融。

    南宫仆射她见过一两面,基本是面无表情,绕是在带她前来的徐凤年面前,仍旧不苟言笑,偶尔应两句,活脱脱一个木头人形象。只是现在她站在湖畔,远远望去所看到的南宫仆射,狭长的桃花眸蕴含恰到好处的笑容,狐媚的脸庞竟逐渐生动起来,宛若下凡的仙女,跟此前简直判若两人。

    奇怪,真奇怪。

    目光又一次转移,就看到那平素憨厚朴实的姬旦丙,好似在这一刻犹如天神下凡,脸庞坚毅,胸腔鼓荡,浓密张扬的眉毛,像两柄冲天而起的狂刀。

    姜泥竟是看呆了,双眼痴痴望着湖中两人卷起漫天雪。

    “真是郎才女貌。”情不自禁,姜泥脱口而出,声音不算大,可并未走远,自始至终竖着耳朵偷听她说话的徐凤年,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没站稳。

    “两个都是男的,狗屁郎才女貌!”走出去不远的徐凤年转过身,怒视着姜泥,不过,心底却突然庆幸起来。

    还好是男的。

    白狐儿脸啊白狐儿脸,老子在徐骁那里说了多少好话,才答应让你进入听潮亭,你倒好,是对我笑过不假,可也就那一次,态度的确也有所转变,不再那么冷冰冰,但你跟那小子在一块儿,满脸笑容不说,怎么还他娘的越变越娘了?

    都说了不要跟姬旦丙接触太多,怎么就没有一个人听少爷我的。那小子别看表面憨厚,心底可黑着呢!这天下,我看就没几个人比他还阴险。

    沦陷了,都特娘彻底沦陷了!

    “看看看,还看!今晚你就饿着吧!”徐凤年气不打一处来,朝着姜泥发泄道。

    姜泥唇齿间飘出两声“呵呵”,双臂环胸,板着脸,一步步走过去,等走到徐凤年身侧后,狠狠用肩膀撞开了对方,冷笑道:“不吃就不吃。”

    两人拉开距离,一前一后离开了湖畔凉亭。

    身后,白影黑芒也是先后飞掠冲进听潮亭。

    漫天飞雪瞬息凝固,湖面冰层怦然炸响,无数锦鲤纷纷跃出水面。

    ……

    听潮亭。

    二楼。

    前后近两个月的时间,白狐儿脸遍览了一口典籍,正式踏入二楼。当然,能够如此快速,也跟姬旦丙的帮助有莫大的关系。

    “一个月的时间,姬兄已然突破至二品,而且境界如此的牢固,真是闻所未闻,就是我,当年也用了足足半年才有此成就。”

    南宫仆射啧啧赞叹,原以为最少也需三个月,可姬旦丙再度打破了自己的认知。

    “南宫兄教的好。”经过几日相处,姬旦丙不再有任何腼腆,始终跟对方兄弟相称。不过,这时的他早已没了方才那股雄浑气魄,反而恢复平素那份朴素无华。

    黛眉飞扬,桃花眸子弯弯,南宫仆射勾起嘴角,说道:“真没想到,姬兄如此内敛之人,居然会呈现方才那般气吞如虎的气势。”

    想了想,她嘴角的弧度更加明显,调侃道:“姬兄不会真如徐凤年所言,表里不一,看似忠厚,实则心地狡诈吧?”

    顿了顿,她又饶有兴致的继续问道:“若真如此,那姬兄莫非是有所图谋?”

    闻言,姬旦丙仍旧面色平静,“南宫兄孤家寡人,哪有什么值得去图谋的。”

    “嗯~也是。”

    她想了想,似乎是这个道理,自己原本就没什么值得他人窥伺的地方。

    片刻,她又想起什么,郑重的说道:“练刀之人,心头先养三分恶气,从一个月的接触,以及今日这场较量,我发现你正巧不多不少,养足了这三分恶气,凭此一点,你今后的成就,绝对难以想象。”

    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姬旦丙略带诧异,“竟然还有这种说法?”

    “嗯,我也是一位前辈所说。”她凝重的点点头,又说道:“只是这份恶气要恰到好处,少了,顶多是功夫不到家,无法真正领会刀意,但若是多了,其后果难以想象,轻则走火入魔,自残自伤,重则……为祸天下。”

    听着南宫仆射郑重其事的话语,姬旦丙深深点了点头,好半天,这才问道:“是否真出现过为祸天下的人?”

    南宫仆射点点头,“八分。那人心中蕴养了足足八分恶气,魔焰滔天,不过最终却痛苦而死。”

    “南宫兄见过那人?”

    “没,只是听人说起过。”

    沉默了许久,姬旦丙肩膀动了动,嘴里突然发出“嘶”的一声,像是吸了口凉气。

    这点动静哪里能逃过南宫仆射的耳朵,她向前走出一步,便看到姬旦丙肩膀斜后方显现出一道拇指长的伤口。

    “没关系,只是方才不小心擦破了皮。”见南宫仆射有所关注,姬旦丙先一步解释。

    谁知道她好似没有听到一样,轻轻撕开姬旦丙伤口上覆盖的衣服,“你能将紫禁山庄的武学《王道剑法》融会贯通,将剑意转换成刀意,的确非同凡响。而且这门武学恰好跟你一样,出手便是大开大合,纵横无匹,但它同时也对使用者有所伤害,万不可大意。”

    说话的同时,她已经将伤口上的衣服彻底撕开,青葱且纤长的手指触碰到了姬旦丙滚烫的肌肤上。

    一刹那,姬旦丙明显感觉到南宫仆射手指轻颤,就连身体好像都不自觉的动了动。

    “南宫兄?”

    “没事,你我兄弟,不必介怀。”

    “我没有介怀,但你好像……”

    南宫仆射目光转移,紧紧盯着姬旦丙,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宛如弥漫着浓密的杀意,“多说一个字,我撕的就不是衣服。”

    “请便。”

    ……

    初入听潮亭二楼,姬旦丙在南宫仆射包扎好伤口后,就不再打扰对方,直接离开阁楼,出了王府后,在城内游荡搜寻片刻,便走进紫金楼。

    一个多月以来,鱼幼薇忘记了这是姬旦丙第几次来。

    她低头静静的看着枕在自己峰峦上安眠入睡的姬旦丙,早就不再是最初那般紧张忐忑,反而温柔的用手抚摸着他的头发。

    他很神秘,有一个古怪的名字,但不知为何,每当他枕在自己怀里,都会带来一种安全感。

    渐渐的,武媚娘只被允许趴在自己腿上,而她,会站在窗口,遥望天边,等待真正能够躺在那里的脑袋。

    唉~

    她叹了口气,轻柔的抚摸他的头发,心中那刺杀徐凤年的想法越来越淡,淡到甚至有时候会完全忘记。

    比起去刺杀拥有重重护卫的徐凤年,是否找个僻静的乡间相夫教子更好呢?

    “怎么会突然想到相夫教子了。”鱼幼薇脸庞微红,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倾,

    姬旦丙缓缓醒来,朝着鱼幼薇轻轻一笑,刚要起身,就听到站在窗边的武媚娘几声猫叫,“武媚娘应该是思春了。”

    话音落地,鱼幼薇先是一愣,旋即做贼心虚般脸庞坨红,双眼不游离,不敢去看姬旦丙。

    房间内一阵沉默,甚至隐隐有些怪异的气氛弥漫。

    突然,只听得房间大门砰的一下被人打开,顿时将古怪气氛冲散。

    两人同时望向门口方向,那里站着个人。

    目瞪口呆。

    呆若木鸡。

    徐凤年。

    “姬旦丙!”好一会儿,徐凤年咬紧牙,恨恨的质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嘿!本世子真特娘是服了,我走到哪,你就在哪,阴魂不散啊你!”

    才离了听潮亭,想些晚上喝点花酒,调戏一番老熟人鱼幼薇,可谁曾想,姬旦丙这小子也在这里。

    而且……鱼幼薇怎么一副红光满面,饱受滋润的模样?

    “老子问你在这里干什么?”见姬旦丙沉默不语,徐凤年再一次质问道。

    这一次,姬旦丙虽没有开口,却动了动手指。

    他先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桌上分毫未动的一盘红烧鱼。

    “几个意思?”徐凤年一头雾水,纳闷道。

    但见,姬旦丙绽放出笑容,回道:“姬压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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