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文音闻言,动作顿住,像听进去了。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若无其事,却又用着这样温和却暗含威严的口吻,那又淡又冷的香调也要挠到心里头去。
文音没有再去扯衣服,反而拢紧了外套,也许他的气度过于沉稳而让人下意识遵从,四周的寒冷顿时被抵御在外,暖和得让她心尖发颤。
“你喜欢冬天。”她说。
“我?”他笑了,平淡的语气,“你看错了,我比起你还恨冬天。”
文音这才认真看他一眼,不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久,身上有极淡的香,除去烟草和木香,还有冰雪的气息,他去过冰天雪地的地方,从那里回来,她看得出来。文音看着他,不过就几眼,身体里的一根弦像被拨了一下,轻轻颤抖。
商庭之对她直勾勾的注视并没有半点回避,任由她打量,有点漫不经心。
“身边有女性朋友吗?”桑文音主动问。
商庭之闻言,眼眸很深,又很淡,这只是一个初初相见的姑娘儿,似乎没有回答的必要。
文音等不到他的回答,直觉他是没有的,一个走到自己面前的男人,给她外套,有种明眼人都懂的暗喻,她也不在意那么多,笑了一下,像看穿他的把戏,抬着眼帘,手指轻轻勾起一点肩膀上的细带子,往肩头拉下去一些。
她仰起头:“试不试?”
他看了她一会,用力咬了一下嘴里的烟,慢慢研磨,像咬着什么,眼神认真起来:“这是你来酒吧的目的,一夜情,寻找刺激?”
文音露出柔软的笑容:“是啊。”
他眼眸微垂,脸容也淡了,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她的笑容很刻意,又媚又软,勾人的,也不等他出声,桑文音先踮起脚,双手主动地按在男人胸膛上,隔着大衣布料,也能感觉到他灼热的体温,她的靠近,也让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
商庭之沉默而平静地凝视着她。
文音慢慢抬起头,手也往上滑去,环住他的肩膀,把自己贴紧上去。
那双手已经从衣领往里钻进去,男人的肩膀和后背宽厚,肌肉线条起伏,贲张结实,如同山峦,手沿着他后背往下,身体贴着他胸膛,他身上有股温暖蓬勃的力量。
四目相对的刹那,文音舔着嘴唇,觉得浑身上下都燥热了,扭了扭腰身,两人贴得更牢,她抬起腿儿,在他裤腿上轻轻碰了一下,勾人似的。
裙子下的双腿纤细匀称,藕段似的,在雪夜里,白得晃人。
商庭之没有动,唇边只有薄薄的一点笑。
在她的腿再往上一些的时候,他呼吸一沉,握住她手腕,托住臀,手掌一瞬就滑到腿上,挽起她的腿弯,将人往后用力一推,商庭之大步一迈,文音整个人被他摁在墙壁上,后背撞得有些疼,腿被他轻轻掐了一下,力劲很大。
文音吃痛,眉头皱紧,但看着他,腰都软了,心跳极快,男人的手掌有茧子,被他掐着的腿都酥麻了。
他见她这样,笑了,似乎在嘲笑她段数低,然后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便将人推开。
“别闹。”他说。
那声音低低的,与其说拒绝,更像跟她调情。
“不是你先搭讪我吗?”桑文音缓过来,眉眼带笑,他只是推开她一点儿,又一点儿都不像推开,不过她没有再缠上去,在他推开自己的时候,她就没了兴致,只抬手轻轻拉扯他的领带,慢慢扯开一点领结,又慢慢推紧回去,眼睛一直勾着他。
商庭之也笑,笑得雅气:“我没有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她反问。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他望进她的眼里,突然问了一句。
“那就算了。”桑文音听明白了,面色冷了下来,转身走了。
走回去里面的时候,文音脚步又停了下来,回了头,见那人依旧站在那里,脚下满地白雪,耳边吹鼓着簌簌的风,他的衣角掀起翻飞,猎猎作响。
他毫不在意,也不见寒冷,侧过身,挺拔的腰微弯,低头拨亮打火机,豆大的火苗在风中晃荡,他单手挡风,咬着的烟凑到火苗上,重新点燃。
站在寒风中,月色垂怜地镀在他身上,犹觉他的身影料峭。
商庭之见文音回头,静静地看着她,又低头抽了一口烟,然后吐出一口烟,烟雾萦绕,一如之前,看不真切。
桑文音收回目光,顿时转头走进去里面。
从露天回到室内,从寒冷回到温暖之处,身体都暖和软绵了下来,她往卡座走回去,还没有走近,就见夏喃喃心急如焚,在看见自己后,一个箭步,飞似的奔了过来,猛地将桑文音抱紧。
夏喃喃声音都颤了起来:“大小姐,你都去哪儿了,我四处找你!”
文音说:“这里很闷,我出去透了一下气。”
夏喃喃瞪她:“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你没听进去?”
在跟别人去跳舞之前,她跟文音再三叮嘱,让她就坐在位置上,哪儿都不能去,不能喝别人的酒,也不能跟别人走,想去别的地方,也要跟她说一声。
桑文音张了张嘴,她忘了。
夏喃喃见她这样,用力掐她脸颊,一想起刚刚发现文音不在卡座,座椅上只有她留下来的外套,喃喃整个人都慌了,不停四处找人,还给桑西延打了电话,即使现在看到文音,那种后怕的劲儿至今仍让她心有余悸。
她上下打量文音,见她确实没事儿,也松口气,随即后知后觉地瞅着她身上披着的外套,看尺寸就是男人的衣服,讶然地问:“这是谁的外套?”
“一个陌生人。”
“他没怎么你吧?”夏喃喃不放心。
桑文音摇了摇头,没说刚才的事,只浅声说:“喃喃,我想回去了。”
“好。”夏喃喃说,又抬头望向楼上,“可再等一下,我刚刚跟西延哥哥说你在酒吧不见了,估计他都跟着慌了。”
桑文音一怔:“桑西延?”
夏喃喃点头:“对啊,原来你哥哥今晚也在这儿,大家就在楼上的包间。”
桑文音表情微变,她不知道桑西延就在这儿,要是知道,打断腿都不会来,她最烦他了,顿时二话不说,连忙拽着夏喃喃往大门外跑出去。
这时,楼上响起一阵急匆匆下来的的脚步声,桑西延身姿挺拔,走在最前面。
后面跟着一群闲散懒慢的公子哥儿,都是今晚来给他接风的,不过就在刚才,桑西延接了电话后,脸色大变,急急匆匆跑出来,一行人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便只能提步跟上来。
此时桑西延步子迈得很大,又急切,他越过摇滚的声乐,越过人海,出声叫住她:“桑桑!”
文音身子一抖,没有停下来,跑得飞快。
桑西延面色微沉,大步追上去,一边叫道:“桑桑,你再跑一步试试!”
她何止跑了一步,都要跑出大门了。
身后的公子哥们眼尖儿,也看见桑文音和夏喃喃两人,眉头一挑,好事的,看戏的兴致都跟着涌上心头。孙从望眯着眼睛,望着桑文音往外跑的背影,手搭在扶手上,走得慢悠悠,面带笑容:“原来是桑桑啊,难怪,难怪。”
让桑西延如此失态的,也寻不出第二人了。
大家都是一起玩儿大,圈子就这么大,来来转转,没有什么事能逃过眼皮底下,纵使当时不知,后来也总会知道。桑文音这个姑娘,他们都熟,她的事儿不敢说全知道,也知得五六,她在桑家不大讨桑老欢喜,甚至被赶出家门,这都已是陈年旧事,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桑西延时常将姑娘带在身边,他们跟她自是熟稔,西延背着桑老也要带她出来结交人脉,当中的意思也不过是他在意,惦记着,大家也乐得卖他面子。
旁边的谢家公子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好奇地问:“桑桑怎么跑来这了?”
孟家的二姑娘小阮笑着说:“西延在这儿。”
所以文音在这里也不奇。
孙从望又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看,闲闲地问:“对了,庭之去了哪儿?”
“刚才他说去抽烟,应该没走多远。”
“先看看西延。”孟阮笑着说,“我都很久没见他急躁成这般样子了,可得多看几眼。”
桑西延已经顾不上他们,看见文音一溜儿跑得飞快,气得不行,又无可奈何,不过他还是追了上去,两人已经跑到酒吧大门外,西延手一抻,拽住桑文音的手臂,猛然将人转回来,文音被拽得一跄,整个人转回去,一下子撞到他身上,即使隔着衣服,还是觉得硬邦邦的,撞得脸疼。
她推了推桑西延,没推成,还被用力拽着。
桑西延睨她:“现在见到你,刚好,省得我去找你,跟我回家。”
文音摇头,她一点儿都不想去他家,还想说话的时候,桑西延直接拧着她后颈,提上自己的敞篷跑车,动作些粗鲁,将她塞在座椅上,目光突然一顿,发觉她的外套有点儿眼熟,像商庭之的外套,但两人应是没见过面,便没有细思,拉过安全带将她扣住。
眼见她要扯开安全带,桑西延厉她一眼,按住她的手,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他便按住她肩膀,不让她动弹半分,反正想爬出这辆车是没门儿的,甭想了。
文音也看得出他的强硬,平静地说:“哥哥,你不用这样。”
桑西延要笑不笑的:“你乖一点儿。”
桑文音也有点恼了,别过头不再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拉扯着安全带。
桑西延见状,看出她不耐烦,这还烦躁起来了。他缓了脸色,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随即关上车门,背过身,靠着车身,一边望向酒吧大门。除了夏喃喃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那一行公子哥大小姐也前后脚走出来,桑西延脸色温和。
他抱歉说:“家里有点事,先回去了,下次再聚。”
大家一听,不由看向坐在副驾的文音,但笑不语,他家里有事,也只有她的事儿了。
孙从望走了过来,双手趴在门框上,懒懒散散的,不大正经地半弯着腰,笑着看向桑文音,见她转头看来,又伸手捏捏她的脸颊,人冻得有些冰凉,指腹都是寒意,他收回手,跟她说:“下次你也来,桑桑。”
桑文音点头。
孟阮笑盈盈道:“慢走。”
桑西延颔首,这才转身绕到车身的另一边,上车,拧匙,打火,一气呵成。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方向盘一个打转,猛地调转车头往马路开出去,逆流而来的风顿时从敞开的车顶灌进来,呼啸咆哮,耳膜都发震。
桑文音脸色发白,双手紧紧揪着皮椅,后背贴紧椅背。
桑西延开车一向快,在跑车疾驰出去的时候,身体还是有种往前撞去的感觉,要不是安全带勒住,她整个人都要从座椅上跌出去,毫无预兆,失控,心跳加速,充满着刺激的速度,这也是她不大喜欢坐他的车的原因。
早几年桑西延还没有现在这般收敛沉稳,是个又野又痞的赛车手,玩f1是真的狠儿,真的是玩速度和激情,不要命似的,不过后来桑老一句话儿,说他该收心了,西延便退了圈儿,认真接手事业。
桑西延见她这个样子,笑了笑,关上车顶:“怕吗?”
文音侧头看他:“不怕。”
他笑着说:“行了,你明明怕得要命。”
西延将车速降下来。
桑文音没有应声,只是转头望出窗外,她死过,又活了下来,有什么怕的。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