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桑文音都没有等到男人的电话和来信,估计对方很忙,她也不在意,甚至没有问对方的名字,她觉得没有必要。

    文音将黑色手机插回衣兜里,抄起男人的外套,挽在臂弯,腰身一扭,走出房间。

    今日她跟夏喃喃约了下午茶。

    去到餐厅,文音随侍应入座,这是在五十三层高楼的露天顶层,广袤的视野,玻璃栏台,一眼望出去,这样的高度可以将大半个栖城尽收眼底。

    夏喃喃沏着红茶,抬头看向文音,见她披着宽厚黑色的男士毛呢外套,衣服很长,到她雪白纤细的脚裸,显得身形娇小玲珑,却另有一番时尚的韵味儿。桑文音穿着黑色高跟鞋,走动间,惹来不少目光。

    夏喃喃不由稀奇了起来,文音这是当成披风似的搭在身上了,她对这男士外套还有些印象:“大小姐,这是那天酒吧那个陌生人给你的外套吗?”

    文音坐在她对面:“嗯。”

    “你倒是当成自己的衣服了。”夏喃喃笑道,“那个男人一定很高。”

    “至少一米九。”文音说。

    “好高!”

    文音已经是一米七的姑娘,加上高跟鞋,也算高了,但这外套搭在她身上,还是到脚裸,可想而知那个男人有多高了。

    夏喃喃觉得她穿上别人的外套出门,那人定是有些与众不同:“你倒是跟我说说,那个男人有什么特别的,叫你把人家的外套都当成自个儿了。”

    桑文音闻言,其实她对那人的印象大概只有月色,白雪,香烟和身上的一股淡香,连他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但只想起这些,又仿佛能想起那个男人,站在雪地里抽着烟的模样。

    她闭上眼,回想那样的月色,她贴紧他身体,男人身体紧绷,肌肉结实,宽肩窄腰,体温干燥,混着烟草和冰雪的气味儿,她的指尖似还记得摸过的背肌线条,有着自然的野性,烫热又迷人。

    文音对上喃喃的目光,轻轻地说:“他身上有一股味儿,香,淡淡的,像天山雪顶上的冰雪。”

    她又笑,嘴唇微张,舌尖卷起,咬出几个字:“人间绝色。”

    夏喃喃还是第一次听见她这样形容别人,脸上带笑:“看上去你对他印象深刻。”

    “或许。”桑文音不置可否。

    然而她压根儿连对方什么样子都记不起。

    夏喃喃将沏好红茶的彩釉花纹瓷杯推过去,突然看出什么,凑近去,仔细看向文音的脸颊,秀气的眉一蹙:“我怎么看就怎么觉得你脸不对劲儿,左脸这儿,好像肿了些。”

    桑文音出门只化了淡妆,遮瑕一般,隐约可见左脸肿了起来,而这都过了几天了,那羞辱人的巴掌仿佛还在脸上,她已经用鸡蛋敷过,抹了消肿的药膏,但没彻底消下来,还有一道淡印,桑怀北当时是真的用了手劲。

    她平静地说:“前几天被怀北打了一巴掌。”

    “四哥也太过分了!”夏喃喃都跟着生气了,端起的瓷杯又重重放回桌面上。

    夏喃喃是知道桑怀北从小就跟文音过不去,看上去就是一对小冤家,小时候文音打不过怀北,只会找西延给她打回去,现在她也打不过怀北,也不再找西延,但姑娘记仇,会自己打回去。

    “四哥怎会打你?”

    “也不是第一次,不要紧。”

    “哪能不要紧,我看着就来气。”夏喃喃气得上火,冷嘲热讽地骂桑怀北,“所有人都说四哥教养好,绅士有风度,学的律条,当的法官,从不打女人,对身边的姑娘都很好,但他总是欺负你,我就看不过眼儿,他不是男人。”

    桑文音唇边扯起一点冷笑:“我从没当他是个男人。”

    夏喃喃爽了:“就该这样,臭男人。”

    过了一会,文音看着喃喃,突然说了一句:“喃喃,我也许快嫁人。”

    喃喃正在吃欧培拉,差点呛住,她抄起手边的餐巾捂住嘴,不至于失礼呛出来,连忙抬头问:“嫁人?谁啊?”

    “陈家的陈晚,你知道他的。”

    “知道,我们是同学。”

    两人跟陈晚都是同学,而且几天前喃喃才说过这人。尽管陈晚这名字听着已是有些陌生,但确实跟她们都有同学情谊,从幼儿园一起到小学,不过说一起长大那就过了,文音初高读的是音乐学院附中,陈晚是南栖一中,那时候她除了喃喃,跟小学同学就没有太多来往了,她又一向很少出门,圈子里的人都是西延带着她熟悉起来的。

    夏喃喃问:“你怎么会看中陈晚?”

    桑文音垂眸,无可无不可:“爷爷想我早些嫁人,我就挑一个,他们要的也是这个,是哪个不重要。”

    夏喃喃沉默起来,没话说了。

    “那李三少呢,你放下了?”夏喃喃问得小心翼翼。

    文音抿着唇。

    夏喃喃叹了一气,她看得出来。

    文音倒是看得开,一个月前她病情复发,但并没有消沉低落到伤害自己,依旧如常吃药,她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冷静。

    晚上回到西延的房子,西延还没有回来,今晚他有应酬。

    她洗完澡,披上浴袍,在腰间打了个结,光脚走到窗边,安静地望着外面幽黑的庭院。没多久,就看见桑西延开着那辆蓝色跑车回来,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似有所觉,抬头望向这里,唇上漾起笑。

    今晚桑西延心情好,端着牛奶上来,自个儿却浑身酒气,透白的俊脸红润,但眼睛清醒,没有半分醉意。

    文音喝着牛奶,转过身背靠窗户,好奇问道:“哥哥今天遇上什么好事儿?”

    “这么明显吗?”桑西延笑道,只说,“今晚谈成了一笔生意。”

    “那确实很好。”文音也没有细问。

    西延点头,除去谈成生意,真让他心情好的是夏小姑娘转述给他的那些话,他听着就高兴,不过再说出口的是另一桩事儿:“今晚跟我一同应酬的还有商家公子,他顺手发来请帖,周六宴请南方世家,京北那边也会来一些世家子弟,文音,那天你也跟我一道去,多认识一些人,不是坏事儿。”

    商家公子也就只有一个,不过她不曾见过一面,那位公子哥很小的时候就被商老送出国,西延跟对方小时候是玩伴,但那人出国后,两人就断了联系,后来重新联系起来,还要说这缘分,西延大学是在英国就读,刚好那位公子哥也在英国读书,两人才又走在一块儿,成了至交,那天西延出差回来的聚会上,对方也赏脸。

    文音问:“什么宴?”

    “接风宴。”桑西延说。

    “只是接风宴,为何如此隆重?”

    “时隔多年,商大公子总算从国外回来,商老爷子有意给他办宴,也算是钦定后继人,难免要隆重一些。不过那位大忙人,还要细细看一下时间,才能确定是否空闲,老人家都给气笑了。”

    “那还真是个大忙人。”

    “说来那日他也在酒吧,不过后来不知哪儿去,不然哥哥给你介绍了。”

    文音笑笑,像听不明白他的话,转回去望着窗外。

    西延看了眼她后脑勺,又抬眼望向窗外,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看得如此认真,他只看见幽寂深处的庭院,冬日里的深夜,萧瑟料峭,他又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些了,也不再多说,只让姑娘早点睡,自个便拐出房间。

    周六的前夜起了寒潮,第二天起来外面一片雪白,还飘着细密的雪花。

    文音推窗,刚探头出去,寒风带雪顿时灌进来,脖颈上的皮肤都打了颤儿。

    桑西延已穿好一身熨帖的西装,倚着门,在房门上敲响两下,文音这才缩回去,关上窗,走进衣帽间。

    她挑了一套黑色礼服,裙尾恰到好处的缀在地上,绸缎丝滑的面,乍看太过素雅端庄,当她挽起头发,后背裸露,肤色白得跟外头的雪一般,她偏着头,脸色很淡,穿衣镜偏偏给她照出几分冷艳。

    这礼裙已是过时的款式,一直放置在这房间里,甚少穿着,对文音来说,也没有新旧之分,可穿可用就可以了,她念旧。

    在挑耳环的时候,她在好几双款式来回,最后挑了夏喃喃送给她的那对珍珠耳钉,戴上后,纤细的手指勾起一双白色高跟鞋,光脚走出去。

    商家公子的接风宴就在栖城豪华顶奢的酒店举办,文音跟西延二人去到的时候,酒店大门外铺着软红地毯,宾客穿梭其中,两旁是闻风而来的媒体,灯光闪烁,说是接风宴,又是一场奢华的名流盛宴。

    文音用力挽着西延的手臂走进会场。

    她不动声色打量四周,这样的宴会定会看见很多熟人。

    桑西延感受手臂上的力劲儿,文音双手虽挽着他,却用了力气,他微微偏头,在她耳边低语:“一会儿去找夏家小姑娘,她会陪着你。”

    “好。”她应。

    两人先去问候商老爷子,原本西延还打算带文音见见商家的公子,不过他人在别处,西延跟他是好友,也了解对方性子,这会儿怕是在躲清静,也不好打扰,便带着文音走到另外一些公子哥面前,有一拨人是京北那个圈子的,当中叫沈少的男子为首,面容清峻,贵气,比之南方圈子的子弟,更骄矜儿。

    西延尚且与他们略熟,让文音露一下面,之后就让她去夏喃喃那儿。

    夏喃喃正跟几个姑娘凑在一起,天南海北的说着话儿,文音随手端起一杯香槟,细咽下肚,目光落在其中一个穿紫纱礼裙的女人身上,这是李家的二姐。

    李二姐见她看过来,心思一转,浅笑着说:“小五,我那三堂弟今日有事儿,没有来。”

    桑文音面色平常:“二姐不用跟我说。”

    李二姐但笑不语,但眼中的讥诮几乎不作掩饰,当初堂弟跟桑家的疯姑娘在一起的时候,家中长辈就极力反对,幸好现在两人分了,不然真的让文音嫁进李家,外头不知怎看他们笑话。

    “姐,你这礼裙瞧着眼熟儿,是冬季新上的高定款吗?”夏喃喃扯开话题。

    “是啊。”李二姐应声。

    另外几个姑娘跟文音无冤无仇,家世之间也有往来,也跟着打岔,捧着李二姐。李二姐不是看不出来,只是顺着她们,几个姑娘说着,忽然就说起商庭之,今夜宴会的主人家。

    桑文音安静地喝着酒,却因李二姐的一句话,心里烦躁起来,面上不显,然而杯底一瞬见空,又从侍应那儿端起另一杯香槟。

    夏喃喃见她心情不好,怕她喝多了,小声说:“大小姐,别喝太多。”

    “那你今晚看紧我一点儿,喃喃,不然我醉死在角落里都无人知晓了。”文音呼出一口热气。

    “怎会。”夏喃喃乐道。

    文音没说什么,只是让喃喃听那几个姑娘说话儿。

    “前些天听闻商少去南川带回来一个姑娘,看起来似是有意跟南川顾家有联姻的意思。”

    “是那个姑娘吗,顾家收养的姑娘,不是说顾家叔侄为了这姑娘争起来吗,商少将人带回来,那岂不是断了那叔侄的念想?”

    “就是这个意思,既然商少将人带回来,那肯定是喜欢那姑娘的,姑娘要是跟了商少,顾家也还是和气儿的一家,而且那姑娘说是收养,顾家可是当亲女儿来养,若真的让她跟叔侄中的一个在一块儿,那不是膈应么。我听我姑姑说,若娶这姑娘,顾老是以孙女儿的礼数风光地将姑娘出嫁,这商顾两家就更鼎盛了。”

    “商家是否有意回京北?”

    “听长辈说,七成。”

    几个姑娘正说着,桑怀北几个公子哥儿也走了过来,许是当中有姑娘们心仪的对象,脸颊霞飞,就连李二姐眸光都柔软了起来,望向谢家公子。

    文音顺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低头喝着酒。

    忽然一个年轻男子走到文音面前,在众人起哄的笑声中,他含蓄矜持,微微笑:“文音,我是陈晚。”

    桑文音顿时抬眼。

    陈晚长得眉眼隽秀,皮肤白净,一身水墨丹青的书卷气息,不浓烈,在众多公子哥中不是最惹眼的那一个,却让人颇生好感,有股温而淡的秀雅。

    她看向他,也露出笑容,声音很轻:“我知道了。”

    两人都已从长辈那儿知道对方是相亲的对象,眼下两个小学同学是时隔多年的再相见,或许只是文音一个人的再相见。

    孙从笑着看向两人:“没想到今个儿还能得见某人的得偿所愿。”

    陈晚笑笑。

    文音没有听进去,只是附和笑了一下。

    桑怀北睨了文音一眼儿:“开宴了,先入座。”

    开宴后,几家公子几家姑娘的凑成一桌,大家年纪相仿,倒是热闹。文音看着一桌子的熟人,低着头,平静地喝了两杯红酒,加上之前的几杯香槟,脑子里已经晕得一塌糊涂,却偏偏叫人看不出来。

    直至宴会结束,桑西延还是走不开,人情世故,还在另一桌作陪,得了空便立刻寻过来,让桑怀北先送文音回去,他一会儿再回去,怀北冷嗤一声,算是应下。

    文音挺着腰,别过夏喃喃后,慢吞吞跟着桑怀北往外走去。

    桑怀北先去取车,让她在原地等他:“别乱走。”

    文音没应声。

    怀北也不管她,径自跑出去,冒着细密的雪,身影一下子就看不见了。

    文音等了一会,四下都是往外离去的宾客,她往旁边避让,再往外几步便是花圃,花圃外面是庭院,她吹了会风雪,酒气没散几分,反而更晕醉了,她扶着墙壁缓缓走向庭院。

    十二月将尽,寒冬腊雪,带着松木香的气息,文音迷着眼,往前走去。

    不知不觉走到庭院深处,那里有一个雪亭,亭后是冻结的小冰湖,四周的树木都打了冰凌凌的雪霜,南来北去的朔风卷起细碎的风雪,扑面而来。

    文音拢衣,脚步不停,像听见有人叫她,一直穿过小石路,走到雪亭前,抬头望向雪亭中的人,有人已在这儿,背对着她,望向冰湖。她踏上台阶,走进亭中,又走近几步,闻到对方的淡香,冰雪的气味儿,像极天山雪顶上的冰雪,这熟悉的香味儿几乎要了她的命。

    她眼眶湿润,又慢慢走前两步,贴紧这人的后背,双手缓缓环住他的腰,踮起鞋尖,头枕在他肩膀上,细软的声音埋在风雪中:“我很想你啊。”

    面前的人却听得分明,微微侧头,闻着她身上馥郁的葡萄酒味,眼尾有一点笑纹,唇边含着淡淡的笑:“那日之后,你倒是想我了,可我是谁,女孩儿,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他转过身,掐着她下巴,抬起她盈满眼泪的脸,微弯腰,有些粗鲁地低头吻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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