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婵看着湖面上随风微摆的荷叶,又看着荷叶下嬉戏的几尾小鱼,半天才问。
“所以你是说,她不愿意?”
“对,她说无需你替她赎身,因为她已无处可去。而且她希望你不要再去找她了,这个是她给你的信。所以小知了,你怎么会认识那个花魁的?”
张不悔一边说一边掏出信来给英婵。
英婵接过,细细读了一遍,有些惊讶。原来,八哥已经见到她了,怨不得他那天喝的醉醺醺的回来,丢了魂的样子。
这事儿还得从九姐告诉八哥,自己喜欢梁山伯一事说起,不凑巧,那天她和马文才还有梁山伯刚好一同路过,就听见了祝英台的惊人语。
当时,一句我喜欢山伯,同时震惊所有人。
祝英齐是震惊自己妹妹喜欢上了一个学院书生,为了这个书生和自己翻脸。
梁山伯是震惊自己的好贤弟,居然喜欢自己,一个男人喜欢自己!
英婵则是震惊之余带了些如释重负,终于揭穿了,欺瞒终归是一时的。
马文才呢,看他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好像还挺开心。
而后,祝英齐就非要祝英台和自己下山,祝英台不肯,口不择言的说出伤人的话。她说对八哥爱没错,连你自己都对黄良玉念念不忘,至今不娶,你又有什么资格不让我去喜欢。
这种专捅心窝子的话,换谁也受不了,祝英齐一气之下下了山,第二天才回来。
“既然是她的意思,那便这样吧。我与花魁……说起来三哥你大概不信,她原本该是我的八嫂子的。可她已有了心上人,不愿意嫁我八哥,大婚当天在我九姐姐的帮助下逃婚了。可惜所托也是非人,落得这田地。”她读完,便将信撕了,扬在了湖里。
“真是想不通,她也是大家闺秀吧,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和个来路不明的小子跑了,我光看你,就知你家人应该不差,她到底为什么想不开。”
“不只是她的问题,是人们对门第、偏见、自由的扭曲。或者说爱情,应该很伟大吧,可以让人失去理智,失去对别的事情的判断。”英婵倚着栅栏眺望远方。“问世间情为何物,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前几日就托张不悔再替自己找一下黄良玉,没想到今天见张不悔得来的是这样的结果。罢了,自己攒攒钱是能把黄良玉带出来,可带她出来后呢?她已无依无靠,又该去哪里,救她一时可以,却没办法救她一世。
她的心,可能已经死了。
“小知了,你以后也要被说亲,现在你心里可有个底?你好歹是我妹子,应该活的潇洒恣意,人生大事不能那么随意,你要是不喜欢那也是不能嫁的!”
“嫁人?三哥,其实我没想过这件事的。我这样说你会觉得奇怪吗?”
“这……这听起来的确有点不像话!不过,不过我张不悔的妹妹,不像话又怎么样,你不想嫁也无妨,如今咱们镖局愈发有样子了,等你哥赚了钱,养得起你!到时候公主什么生活,你就什么生活,不对,真要是乱起来,公主又算个什么,总之,你要啥就得有啥。”张不悔从来不喜欢把愁绪放在心上,想事情总是这样简单而快乐。
可他乐完,又觉得不对。
“小知了,话虽然这么说,但你是祝家的人,你的婚事祝家不会不管,若真给你找个歪瓜裂枣……找个歪瓜裂枣!他奶奶的,老子到时候把他劈了就是!”张不悔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一拍栏杆大声说着。
“噗嗤,呵呵呵呵。”英婵被他那担心样逗笑了,心里却很受用,一片暖意在心口蔓延。
“三哥,我不会有定亲的。”
“不会?你怎么知道!”
“如果祝英婵这个人不存在了,还需要定亲吗?”
“不存在了!我的好妹妹,你千万不要想不开!人活一辈子,想不开就完了。”
“你想哪里去了!没想不开,我的意思是。从我踏出祝家的大门那天起,就做好了不再回去的打算。现在,我的这个打算更坚定了。三哥,这事说起来,还需要你的帮助。”
“行!你说怎么帮!上刀山下火海,我没问题!”
…………
祝英齐的到来,给了书院学生很不一样的感觉。他毕竟是个已经立业的人了,比这些只会纸上谈兵的学生多了太多的经验和阅历。
以至于王蓝田居然大着胆子在其他人面前,拿他和马文才相比,说马文才外强中干,差祝英齐十万八千里。他还在告示里贴了几幅图画,画上的马文才正瑟瑟发抖的躲在柜子里。
马文才看见又哪里能放过他,打了他一顿出气,他却叫嚣这画不是他画的。王蓝田这人报复心极强,一旦觉得对方可以被打败,就像是个王八一样咬着人不放。
英婵刚见过张不悔后回书院,又看见鸡飞狗跳的一幕,学堂里桌椅课本飞的到处都是,王蓝田因为学马文才躲起来哭的样子再次被打的狼狈逃窜,偏他还一边瑟缩的捂着受伤的脸,一边看着被梁山伯拦住后,仓惶离去的马文才的背影骂着胆小鬼。
都不用多问一句就明了了,英婵实在想不通王蓝田怎么活这么大的,怎么就没叫人给打死了。
可她也来不及找王蓝田麻烦,看马文才的样子大概是被刺激了,毕竟他是因为心里受伤才会躲起来,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可不是更难受了。
梁山伯追着他去了,这就更不得了了,马文才最讨厌被人家看见自己脆弱的样子,偏偏梁山伯还是他心里的敌人。
“王蓝田,你回家记得好好拜拜你家祠堂。你能活这么久,还真是你家祖坟冒青烟了。”英婵路过王蓝田身边,撂下这句话,就赶忙去追梁山伯他们。
她来得巧,再晚一些梁山伯都得被马文才掐死。
“马文才!你还不快松开啊!”
英婵冲过去用力的去推,好歹把两个人弄开了。
“梁兄,实在对不住,你,你快去医馆看看有没有事。”英婵一边死死抱着马文才,怕他又冲上去,一边去关心梁山伯有没有事。
“咳咳咳!!咳咳咳咳,我咳咳还好,你看看文才兄。”梁山伯扶着桌子起来猛咳一阵,才缓过来。
“这里有我,你先去看看嗓子。你快去吧!”
好歹把梁山伯劝走,英婵也就不用死死抱着马文才控制着他了。她松了松力道,想看看他怎么样了,却被马文才伸手抱住了。
“文才兄,没事了没事了、王蓝田就是摊烂泥,你不必搭理他,不生气不生气。”
英婵能感觉他浑身都在颤抖,此刻他整个人都倚着自己,让她倍感吃力。
“我不是懦夫、不是胆小鬼,我不是,不是……”
马文才抱着她,声音里带着颤。
“你当然不是,不仅不是你还会是有远大抱负的人才。他说的都是放屁,你哭怎么了,想躲起来怎么了,谁规定哭泣和躲避还有分男女的。”
英婵只能低声安慰他,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见他情绪稳定一些了。
“你不会,瞧不起我吗?”马文才抱着她,脸埋在她肩头,闻着她身上清淡的冷香,慢慢平复了心情。越是抱着她,越是不想松手,越是想和她靠的更近。
“为什么瞧不起你,你这么厉害!你是这个书院最厉害的。”打架除了你,也没别人了。英婵叹了口气,一下下的给他顺背。
“可王蓝田说的,是真的。”
“什么真的,都是假的!他就是欠教训,不生气啦,你等着,他不是画你吗,等我们回去,我也画一画他来书院那天屁滚尿流的鬼德行。我再写几首诗,专门骂他,往死里骂!王蓝田,真不是个东西!”英婵一下激动起来,她真的很讨厌王蓝田,屁大的本事没有,耍贱的水平倒挺高。
“不和他计较,拉低咱们的气度。我和你讲,说不定当年王蓝田他娘生他的时候,稳婆把那孩子给扔了,就留下个胎衣养大了,才会这个样子,咱们不和废物一般见识了嗷,没事没事……”
“噗嗤……”听见英婵这语出惊人的话,马文才终是没忍住被她逗笑了。
英婵感觉挣了挣,从他怀里出来,看了看他。“好啦,你笑了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嘲笑别人哭,那希望他一辈子别哭,他爹娘死了也别哭!回去吧,我刚刚下山买到了新鲜的莲藕,让我给你露一手!”
她一边说一边去拉马文才的手,刚捉住就感觉到他抖了一下。低头一看,他的手在流血。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文才兄,你还是太急躁了。走吧,先给你包扎一下。”
英婵赶紧避开他的伤口,拿出一张帕子给他包上,这才拽着时不时就要暴走的马文才,往宿舍去了。
“英婵。”
“嗯?”
“祝英蝉,真的是你的名字吗?”
“对啊,不过字倒是改了一个,不是蝉鸣的蝉,是婵娟的婵啦。”
“原来如此,也对,婵之一字才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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