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齐知道祝英台被人发现身份的事了。
揭穿的不是别人,是王蓝田。
当然,他不仅仅是揭穿祝英台,英婵也跟着一起。王蓝田倒是不敢大张旗鼓的喊,只敢去找祝英台麻烦,毕竟他还是怵英婵那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和人拼命的架势,总觉得被她盯上了,还要挨刀子。
可他与祝英台的对话却让祝英齐听见了,祝英齐自然要英婵和祝英台跟他回家。
英婵早有心理准备,走便走咯,卷铺盖就是了。
但祝英台不肯,她舍不得梁山伯。
书院里还有个王兰姑娘对梁山伯很是青睐,而那心莲姑娘如今被山伯救回来,怕是更加依赖他。自己此刻离开了,他会被人抢走吗?他至今还不知晓,自己是女儿身。
不行,她不能这样离开。
比起祝英台的恋恋不舍,英婵这边就不一样了。
“阿婵。你回到家,可否给我写封书信,让我知道你平安到家。还有,你好好待在家中,待我学成,便托父亲去你家提亲。”
马文才和她在后山上散步,英婵是被他硬拽来的。平日里不可一世,眼高于顶的马大公子,此刻倒是小心翼翼的,他说这话时,时不时的偷瞄英婵。
从来对人都是言语轻蔑,毫不留情,今日反而扭扭捏捏起来。
英婵头回见他这样,觉得好笑。但又突然想起什么,笑意又散了去。
“文才兄,你非要娶我吗?”
“你这话何意?我只认定了你,此生就只认你!”
他的话砸中英婵心底的深潭,恍然间惊起涟漪,可英婵却硬压下去。
“我的意思是,若论门当户对,你应该选择一位贵门的嫡女才好。我想,你父亲应该也是这个打算,所以……你不该盲目的选择我。”
“门当户对?我不需要!我不是我爹那样的人,为了攀上荣华富贵和权势,去骗一个女人,然后踩着她的家世步步高升,最后抛弃她!”马文才突然激动起来,他说完侧头去看身边的英婵。
“阿婵,我心悦你,也需要你。我从不知道,自己除了对带兵打仗、一展抱负感兴趣外,还会有别的喜爱之事。而现在若是没有你,我曾经那些想法就算达成,没人分享,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
“文才兄……”
英婵从没想过,自己对他的影响会这么深。她看着眼前人那双灼人的凤眸。
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啊,连情话都那么炽烈。
“所以,你回家等着我好吗?我一定要八抬大轿,三媒六聘的迎娶你,若我将来征战沙场真的成了将军,那么你,必须是我的将军夫人。阿婵,好不好?”
“文才兄,你不必这样的。我觉得,剩下的时间你能仔细考虑清楚,毕竟你在书院,周围皆是男子,等你离开书院就会明白。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阿婵,我知道你不讨厌我。就算,就算你现在还没那么喜欢我,可你嫁我,总比嫁给素未谋面的人要好。我会待你好的,绝不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
“阿婵,答应我吧,好不好?”马文才带着诱哄的语气,满含期许的看着她,想得到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
“……好。”
英婵不敢再多看他,匆忙的点点头,越过他先走一步。“回去吧,出来久了我八哥要寻人的。”
她不该答应他的,这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承诺。嫁给马文才,马太守的亲儿子,呵,这条路光想想就充满了坎坷。
马太守不会同意,他心疼儿子,就会想法子收拾自己。
祝夫人也不会同意,祝英台喜欢梁山伯的事早晚要被她知晓,自己的亲生女儿找个一穷二白的少年人,庶女却要飞上枝头,她怎么可能允许。
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绝不要,绝不要被人拿捏!
…………
在英婵的计划里,在回上虞的路上,张不悔需要带上人马扮作山匪然后劫走自己。这样,祝英婵这个人就消失的合情合理。
但世事无常,一场大火打乱了所有的计划。至于火是谁放的……
啊,让人很难相信,居然是苏安。
据猜测应该是为了给心莲姑娘报仇,也是要烧死这些世家子弟,尤其是梁山伯。因为在此之前英婵就见到苏安对梁山伯口出狂言,说他欺骗心莲姑娘,是个伪君子。反正现在人是跑了,没抓住,也还好梁山伯当初引水之法,才使得书院有活水能及时扑火。
当然,这些暂且不提。
话说,祝英齐被梁山伯与祝英台那同生共死的感情打动,打算先行回家,自然,他也想让英婵顺便把书念完。
英婵倒也松了口气,因为此刻她正照顾,被烧断的房梁砸伤的马文才。这一下,马文才是替自己挨的,她自然是愧疚又心疼。
好在,王兰姑娘说只是砸伤了背部的皮肉,骨头没事。
马文才因为自己受伤,说不感动是假的,毕竟在八哥为了祝英台急得要命,大家扑火也慌乱不堪的情况下,还有个人能时时刻刻记得自己的安危。
所以,别人再怎么觉得马文才不好,自己都不会赞同。大概除了平安,还有自己那上蹿下跳的义兄,也只有马文才是关心自己的。
“把药喝干净。”英婵看他喝了一半的药,又要递给马统,顿时不高兴了。
“太苦了。不喝了,我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良药苦口,你必须喝了。剂量不够,留下病根可怎么好。”英婵不听他的,拿起碗往他脸跟前凑。
“不喝了。”他依然扭头拒绝。
“文才兄,这药我盯了几个时辰,你说喝不喝就不喝。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给你熬,真是浪费我的感情。”她也生气了,放下药碗,不伺候了。
“阿婵!嘶,你别走,我不知道是你熬的。要知道是你熬的,别说喝完,把药渣吃了我也是愿意的。”马文才听了很是惊喜,赶紧想起身拦她。
“我的少爷啊,你别乱动了!”马统吓得立马阻止。
“你少管闲事。起开!阿婵,你别走!”
“你说,还喝不喝。”
“喝,立刻就喝干净。”马文才乖乖拿回药碗,一饮而尽。
“真是,打一下动一下!”她没好气的嘟囔一句。
“阿婵,你再陪我坐会儿吧。”马文才一点儿也没有不高兴,示意她坐一会儿。
“下次,别这么莽撞了。”看他龇牙咧嘴,英婵于心不忍,伸手扶他坐起来。
“不,你得是安全的,不然,我不放心。”
“你这样,总让我觉得我欠你的。”
“那阿婵打算如何还?”
“不还了,反正还不起。”他现在,一口一个阿婵,叫的倒是顺口。
“我要的不多,阿婵,你就给我绣一个荷包可好。其实,乞巧节时,我就想向你讨一个,可那时候,又怕说破了你的身份让你害怕。你可以慢慢绣,我不急,什么样的都可以。你、要是,要是不想绣,哪怕买的也可以。”
“好,我……给你绣一个。”英婵看他这样小心翼翼的试探,心里又酸又甜。
不过是这个要求,不难的。
“我下山前,会给你的。”她想,反正还有些时日。
九姐和梁山伯还难舍难分,只是那梁山伯确实是呆的可以。连小蕙姑娘都知晓了祝英台不是男儿郎了,梁山伯却还以为小蕙姑娘说的不是男人是在骂祝英台。
所以祝英台哪里舍得离开呢,下山的事,只怕要等祝夫人的信再催一回呢。
她也没想到,祝夫人催她们不是用信,居然用白绫。那就是在警告祝英台了,再不归家,她就死给祝英台看。
事已至此,是不走也得走了。
她和祝英台下山,是不告而别的,其他人不知道。
走之前的晚上,她把那个绣了翠竹的墨色荷包装了盒子,连着给马文才的信让平安一起交给了马统。
信上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祝他圆满学成,前程似锦。别的,她不愿多说了,因为,从下山这一刻,她和马文才就该是陌路人了。
张不悔的人马依然准备着,抢人的戏码还是要有,这样才合理。
可没想到,计划再次生变。
梁山伯追着祝英台下山了,想要送她一程。
不当电灯泡的英婵识趣的先行一步,这下凑巧了,她连演戏也省下了。
平安与她各骑一马,慢慢走到了张不悔带人事先埋伏的地方。
“三哥,你们出来吧。不用演了。”
她喊了几嗓子。果然,见到了张不悔和他的兄弟们。
“小知了,什么情况啊!”张不悔都把过场在脑子里想了好多遍了,他敢拍胸脯保证,绝对万无一失。
“天时地利人和,我们直接走就是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英婵笑了笑,眼里划过一丝惆怅。
“小知了,你真的想好了?你现在离开了,从此以后便再无祝英蝉了。”
“嗯,世上再无上虞祝英蝉,只多了一个张知了。”她轻轻笑起来,心口有些闷,可仔细想又不知道自己为何觉得心口闷。
“小姐,我们真的……再不回去了吗?”
“不回去了,平安,那里是祝英台的家,但,那不是我的家啊。”
“可,以后我们如何生活?”
“傻平安,我能选这条路,自然是已经想好如何走了。你要记得,如今这乱世,万不要做浮萍随波逐流,要自己成为大树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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