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馥苑内,常氏险些将屋子都砸了。
一地的叮啷哐啷,下人吓得躲无可躲!
张嬷嬷连忙想劝,可常氏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正在这时,外头传来婢女的请安声:“见老爷安!”
张嬷嬷忙道:“夫人,老爷,老爷来了……”
帘子被撩开,下一瞬,一只茶杯凌空飞了过来。
“哐当”一声,竟是碎在了纪韬的脚边。
整个房间瞬间静若寒蝉。
纪韬脸色铁青,板硬的脸上,布满戾气!
张嬷嬷惊得出了一头的汗,忙“扑通”跪下,朝着纪韬趴伏磕头:“老爷恕罪,夫人这是心头不顺,并非有意……”
“滚出去!”纪韬倏地冷喝!
张嬷嬷浑身一抖,忙带着其他婢子退出。
直到帘子垂下,常氏再也忍不住了,倏地眼眶一红,趴在桌上,大哭起来!
纪韬就这么看着她哭,不知过了多久,他右手抬起,将一封信拿出来,丢到桌上,冷冷的道:“清言写给你的,自个儿看!”
常氏抬起头,难得狼狈的女人,忙抓过书信,便见上面,确实是儿子的笔迹。
信中,应是匆忙,纪清言写得较为简短,先道孩儿不孝,又说,他素来喜欢清净,饭食也用得清淡,在寺中呆上一年,即便不能百病全消,亦能清心寡欲,何乐不为。
他说是他求着父亲,将他送去寺里的,他说他心思重,执念深,佛祖慈悲,求如来点化,解他心结。
总之,纪清言将所有的事,都揽到了自个儿身上,又叫常氏多多保重,他需一年后,才好回府尽孝。
常氏看完全信,已是泪流满面。
纪韬见她如此,面上的冷意仍旧未消:“清言尚且如此懂事,你几十岁了,怎的连个孩子都不如!”
常氏一怔,手指捏着信纸边缘,指尖掐得泛白:“是,我几十岁,我年纪大,我哪有老爷的新欢年轻貌美!那老爷来我这儿做什么,去你的云姨娘那儿去吧!”
“常氏!”纪韬面色漆黑:“你不要胡搅蛮缠!”
常氏凄楚一笑,神色复杂的注视着纪韬,半晌,扯了扯嘴角:“老爷尽管恩宠云姨娘,您不是还要带她上京吗?尽管去,老爷有多疼她便多疼,一定要疼得难舍难分,算妾身,求求您了!”
纪韬皱眉,只觉得这妒妇当真是越来越疯了。
他一甩袖子,转头离开,再是不想踏入这如馥苑半步!
纪韬一走,常氏才泄下强撑的力气,瘫软般的坐在椅榻上。
她手上抓着信纸,将信纸贴到胸口,怜惜的抱着,自言自语的嘟哝:
“清言,你且等着吧,娘亲很快就来接你了……只是娘亲还得委屈你一阵儿,如今时机尚未成熟,现下爆出那事,你父亲定是不信,只待孩子生出,咱们滴血认亲,管教那奸夫□□与那孽种,一道儿下黄泉去,到时,这纪府,便全是你的了……”
常氏踌躇满志,将信函细细的收拢,一擦眼睛,扬声唤道:“张嬷嬷,进来!”
如馥苑的常氏算是安抚住了,但老夫人那儿,气性可还未消呢。
香云喂着老人喝茶,给她顺气:“这走水乃是天灾,您气得这般厉害,难不成还是同老天爷置气不成?”
老夫人看了香云一眼,到底是个下贱地方出来的东西,话都不会说。
若非她这肚子里,怀的是他们纪府的命根,她是见都懒得见她……
“那按你这般说,是老天爷想叫我们纪府走水了?”
香云一愣,忙惊慌道:“妾身并非此意……”
“好了。”老夫人拍拍她的手,道:“回去吧,这儿用不着你。”
香云有些委屈,终究还是伏了身,离开。
只待香云走了,老夫人才拿了张帕子擦擦手,闭眼沉吟道:“陈嬷嬷,找到了吗?”
陈嬷嬷为老夫人捏着肩,摇头:“那日在庙里见过后,这几日便一直在找,原是想找着那圣僧,叫他当面规劝夫人,能说通夫人,同意二少爷入庙……
可将这安州府都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未将人寻见,今个儿早上倒是传了消息,说是城西见到一个摸样像的,晚些时候,许是便带来了。”
“嗯。”老夫人抚着心口,道:“韬儿不日便要上京了,叫他带着香云,我也愿意,有那仙骨佑着,只盼他此番述职,当真有所造化,只是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是慌慌的。”
陈嬷嬷道:“您这是心病,祠堂是那位烧得,便是祖宗怪罪,也是怪到那位头上,咱们一心为府,老太爷,先辈公祖,又怎么会怪责咱们。”
“但愿吧。”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婢子的通传声,说是找陈嬷嬷的。
陈嬷嬷惊喜道:“定是人带回来了,老夫人,老奴这便去认认!”
不消片刻,陈嬷嬷再回来,却是满脸失望。
老夫人叹了口气,而后又道:“再找,韬儿出发前,定要将他找着,我这一把老骨头,倒是不惧先祖责罚,却是不敢耽误了韬儿高升,总归,得要叫圣僧,再给咱们府上看看家宅!”
——
这一找,便找到了第六日,也就是纪韬携香云出发上京之日。
一大清早的,送行的时候,老夫人便开始擦泪,直说未找着圣僧。
纪韬一通好劝,才安了老人家的心,上了马车。
可是不到中午,外头便有衙役跑了,满头大汗的道:“不好了,不好了,大人与云夫人,落水了!”
消息传到老夫人耳里,老人家身子一晃,竟是当场便晕死了过去。
常氏听到消息也愣了,忙问老爷现下如何。
衙役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是还在找,但犹记得,大人并不会游水,恐怕凶多吉少。
这下好了,常氏也快晕过去了!
直到傍晚时分,码头终于有了消息,言是一位僧人路经附近,掐指一算,算准了方位,叫衙役去寻,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便将纪韬与香云找着了。
彼时二人已被冲到了沙滩的石缝间,双目紧闭,已泡了快大半日了。
不过索性的是,请了大夫过来瞧,人并不无大碍。
当纪韬与香云再被轿子送回来时,府中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迎了出来,抓着二人反复查看。
待到最后,老夫人才问起:“那救命的高僧,可同你们一道回来了?”
纪韬满身是水,拖着老夫人,激动的道:“上真大师乃是得道高僧,不愿前来,不过他说,他与母亲有一桩因果未了,今日出手,不过是替佛祖,谢母亲那十两香油钱!”
老夫人浑身一震:“竟是他!竟是那位圣僧!他现在何处!”
纪韬忙道:“就在城西码头外的吉祥客栈,不过大师要坐明日一早的船,离开安州府,说是云游。”
“离开?不!万万不可让圣僧离开!”
老夫人手忙脚乱的吩咐:“陈嬷嬷,快备轿,我要亲自去吉祥客栈,恭请圣僧驾临!”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