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原先并不觉得,有必要对石迩这样的公子哥多给予关注。

    但他自己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之后,便立刻能察觉到,石迩也对主公她,绝对也有不可告人的异样心意!

    这是男人对情敌的直觉!

    石迩捏过一枚枇杷,漫不经心地吃着,看着俞羲和趴在那里奋笔疾书,计算着要带的货物。

    突然石迩感觉一阵凉丝丝的视线,如芒刺在背,让他打了个哆嗦。

    谁呀?石迩顺着感觉看过去,只见一个既熟悉又不熟悉的人。看着俞羲和房间门口侍立的扶光,石迩有了极大的惊奇:

    “俞羲和,你好像特别擅长养人,去年这个家伙到你这里的时候,可不是这幅样子。”

    可不是吗,当时那个胡奴披头散发,满身污垢,躬身屈地,眼睛里只有野兽的戒备。

    可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子,显然不是当初的模样了。他握着刀,平稳沉凝,往那里一站,就是一股渊亭岳峙的气度。

    隐隐有大将之风。

    石迩不敢说,他都让这胡奴看的脊背发毛。

    “石郎君,这就是你狭隘了!岂不闻,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俞羲和难得有机会露一手,青莘的填鸭式教学,好歹也让她这个主公学了些东西。

    “我好比那伯乐,在虞坂古道上遇到了我的千里马!策之以其道,食之尽其材,鸣之而通其意!能把马儿养好,我自然是厉害的!”俞羲和瞅了瞅扶光,颇感自豪。

    石迩悻悻道:“还不是拿着我给你的钱,养你自己的部曲!”

    “你给我的,早就花光了,现在的钱可是我千辛万苦,跑蒲州城卖盐挣的!”

    说起这个,她也来劲了,眼睛闪闪亮:

    “听说了吗,现在整个俞府数我能赚钱,会养人,谁见了我不官称一声主公。”

    石迩讶然,心底对扶光的异样也消散而去,但笑不语。她都是他们主公了。

    是啊,别说石迩自己了,谁都会对她好的。

    像她这样的主公,谁敢稍微欺负一下,她麾下那些男人们一定会立刻提起刀去砍人的。

    “扶光,那天我喝醉后,除了给你改了名字,还有没有说什么呀?”俞羲和歪歪头,突然想起那天晚上。

    扶光沉默了一瞬,他记起当初因为俞羲和无法替石迩过生辰,石迩那无声的遗憾与失落。

    突然他像是示威,也像是要求证个什么,他抬起头垂着眼睛,面不改色的撒了谎。

    “主公还问了末将的生辰。”他冷静的答道。

    俞羲和果然好奇的看着他:“我问你十八岁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是,末将那天说,生在七月。”他捏了捏拳头,手心里是紧张出的汗,他答。

    俞羲和点头道:“十八岁这可是个大生辰,得隆重一点。”

    “那今年七月的时候,如果我们还在雁北,我就在那里给你过生辰。这是我们的约定。”

    她笑的眼睛亮晶晶的,神采飞扬。

    石迩早就快嫉妒死了:“凭什么啊,我不管,我也要过生辰!俞羲和,你对他不能比对我还好!咱俩可是先认识的,一起斗过鸡、赌过钱的交情。”

    俞羲和啧啧称奇:“我对我的人好一点罢了。你那么有钱,缺我这点礼物?还计较这个?”

    石迩头上气的冒烟:“胡说什么你的人?你一个未婚未嫁的女郎家,能不能注意点措辞!再说了,我对你多好,你就这样对我?我在乎的,难道是钱不钱的事?是礼不礼的事?”

    俞羲和一把勾过石迩的脖子,揉着他的脑袋哈哈大笑:“别气了,到时候给你也补一个就是!”

    石迩更气了:“哈?到时候?那不成了顺带的了,不行,不行!我要求你郑重其事的,单独给我庆祝!”

    他们两个又闹成一堆。

    扶光用尽所有力气,才移开自己专注于她笑容的,近乎于贪婪的视线。

    约定,她给他的约定。

    夜深了,院子里,他怀抱长刀倚靠在院中大树的枝杈上。

    自小习武的他耳聪目明,甚至听得到她走路时软鞋底擦过地面的声音,她时而和青萍笑闹,时而安静柔缓的呼吸声,还有她衣衫摩擦的窸窸窣窣声。

    房间里,更漏已是三更,心意明了,守她的每一晚,他感觉很平静。

    他能想象的到,房间里现在的景象。

    云母屏风烛影深,烛火摇曳中她沉沉睡去。

    睡前还会低声咕哝,似乎催着青萍快睡。她总有这样的,让他觉得心软的稚气话语。

    主公真像个小孩子,他眼底的柔情几乎要化成水,却无人能见。

    只要默默守护好她便是了。

    俞羲和去二哥那里,他正忙着叮叮当当研究鹿角车、铁藜棘。

    俞炳之不去雁北,因为他是个最不爱弯弯绕说话,是直来直去的人,天天埋头造武器装备是他的最爱。

    他魁梧的身躯在一堆铁器中站起来,顺手指了指他院角一堆乌漆麻黑的铁锅:

    “都是打兵器剩下的下脚料打的锅,听说雁北部落没有这种物件,到那里能卖。”

    俞羲和笑眯眯的让人全部搬走。

    去三哥俞玄之那里,他一院子乱七八糟的木料工具,本尊懒懒散散躺在榻上,坦胸露腹眯着盹,一边的美貌侍女给他打着扇。

    他枕着胳膊摆手说:“别烦我、别烦我,大哥也没让我去……”

    不过他好像又想起来什么,顺嘴提了下:“我不是把纺车、织布机都交给贾布了吗?去问问贾布,他那边织的怎么样了。”

    没等俞羲和颠颠跑去,贾布就兴冲冲的来了:

    “主公,主公,紧赶慢赶,终于收回咱们佃户农妇们织的棉布了,一千匹,和西域采买的白叠子比起来,丝毫不差,听说在并州和雁北,白叠子可是稀罕物!”

    俞羲和大手一挥:“留个五十匹自家用,其余全部装车!”

    青莘那边的盐好办,他把盐库里库存的散盐装吧装吧,直接给她连车都备好运来了。

    既如此,货物这不就齐了!

    俞羲和暗搓搓兴奋着,忙不迭整顿好了一支队伍,清点好盐巴、铁器、白棉布,临行前安排好孔苌、青锷好好练兵,指挥扶光点了几十个人,便和石迩一起准备出发。

    禹州城郊外,她骑着她心爱的小白马,看着身后浩浩荡荡的车队。

    初夏时节,草色青青,细柳如丝。

    白马如云,驮着奔来那个活泼灵动的身影。那人一身粗布的胡服,头发束成男子模样,灰扑扑的装束,不掩其天姿国色。

    她不知从哪揪了一根狼尾草,粉嫩的唇角叼着那一根草棒,不知有什么开心的事情,那一把子由远及近的笑声,如同清脆的银铃,透着离经叛道,透着飞扬肆意。

    俞羲和对身后扈从喊着话:

    “出门在外,都别喊我主公哈!都叫女郎。主公俩字一喊出来,人家肯定以为我们不是正经做生意的。吓跑了人,谁买我们的货?赔在手里,那还了得!听见没有,都给我记住了嗷!”

    “记住了!”

    嗯,气势不错,山呼海应。

    并州,领西河、太原、上党、乐平、新兴、雁门六郡,治所在晋阳。

    河东、平阳二郡位于并州南部,离并州很近,但是属关中所辖的司州。

    泛指的河东,大致可以说是黄河以东,太行山以西的区域。

    目前这一片区域,也是晋室在北方地区仅存的王土。这一片区域以外的河西、陇右,目前已经被汉国所占据。

    汉国,正虎视眈眈着河内京洛之地。

    东边,由南至北、雄浑耸峙的巍巍太行,天然将此处与河北分割,自成一方天地,仅有八条险要河谷可通,古称太行八陉。

    西边,是黄河自北向南流淌而过,黄河两岸俱是高山,除了飞鸟,人马难度。

    此谓之,山河表里。

    大山大河的阻隔,给这一片地区争取了存活的可能。

    中间还有贯通的吕梁山、恒山等山脉,将这一片区域分隔成了多层笼屉状的地形。

    多个小盆地,夹在山谷之间,人口城镇多聚集于此。

    如果由河东想要到达雁北地区,需要一路向北,穿过河东郡、平阳郡的汾河谷地,经西河郡、太原郡、新兴郡到达雁门,一路上要穿过很多险要之处。

    两山耸峙,中间是一处河谷,清澈的汾水在山间奔流。沿着河谷岸边,有一条道路,险峻难行。

    山上灌木树木茂密,郁郁葱葱,一行车队从这里经过,只闻高山峡谷的鸟雀之声,声声直达山谷林间。

    “快到介休县了,此处乃介休西南、汾水要津,谓之鹳雀谷,数十里间道险隘。”

    石迩骑在马上,与俞羲和并辔而行,不忘了充当向导,一路上边走边介绍风土人情,他指着前面道:

    “这里得名是取自于地势,形容险要的鹳雀都无法飞过。不过当地对这里的俗称,是雀鼠谷,我觉得更为形象。鸟雀无法飞渡可见山高,十几里间道路狭窄,仅容鼠通行,可见道险。”

    俞羲和抬头望了望天,雀鼠谷,呦呵,这地方好险要啊!

    她回头看了看御马跟在他们身后的扶光,见他面沉如水,若有所思,忍不住问道:

    “扶光,你对此处有何见解?”

    扶光回答精简凝炼:“兵家必争之地!”

    “这里有没有小路?”俞羲和搭起手眺望着远处,随口问道。

    石迩一指:“有,东边山上有一条迂回山道,路程近些,叫‘千里径’;西边山上也有一条,离得远些,叫‘统军川’。”

    扶光以一个战将的敏锐意识到,此处的地势极为重要,他眼如鹰隼,牢牢记住此处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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