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引力的本质,就是对他人的奖赏。

    当某些特质非常稀有,比如你钟灵毓秀倾国倾城,你温柔解语天资聪颖,你身份尊贵高不可攀,而你愿意与一个追求你的人,坐下谈天,那么这就是你对他的奖赏。

    吸引力来自于,他知道你拥有他渴望的特质。

    而权力,则是让他知道,你可以给予他想要的,你也可以选择不给。并且他很难用金钱物质、权力地位打动你,也找不出东西来等价交换。

    感情中的吸引力与权力法则,在历朝历代的掌权者与绝世美人之间,体现的淋漓尽致。

    寒冬腊月,落雪成霜。

    但是长乐宫的椒房里,一片春意盎然。

    宫殿下的地龙昼夜不息的烧着,地砖上则铺着柔软奢华的地衣,宫殿里四处摆着辉煌亮丽的落地宫灯,青铜博山炉中沉香火,透着馥郁的紫色烟气,袅袅飘散到空气中。

    恢宏的长乐宫,宫殿掩在如絮的飘雪里。侍女躬身推开高大的宫门,那名披着大氅的娇贵女子走到外面,抬起眼睛,第一次从这样的高处,俯瞰着芸芸众生。

    被风雪一吹,她蹙了眉头,俯首握着拳咳嗽了几声。虽然她面色苍白、唇无血色、满脸病容,但她的美貌依旧是罕见的。

    她有干净到极点的一张脸。在这洗净铅华的底色上,让人感觉世间只有两种色彩,一抹是眉上纤秾的鸦青,眉下一双点星目,一抹是唇上淡淡的嫣红,唇边一寸相思意。

    淡极始知花更艳,素净的别无他物,也艳绝到极点。

    宫人们秘密的私下里口口相传,就算是倾国倾城的美人,陛下的后宫里,见过的也不少了,可没有一个盛宠比得上长乐宫里住着的这位主儿。

    虽然暂时没名没份,身世成谜,但陛下对她的态度异常特别,守卫的卫士一层又一层,生怕人飞了似的。

    可见万万是惹不起的,他们这些奴婢需得小心伺候着。

    檀济绍派了所有御医昼夜伺候,深宫禁苑里的珍稀药材,流水一样送入长乐宫,终于将她救治到清醒过来、脱离险境。

    檀济绍自从她醒来,就不曾再踏足一步,只是每天都会召来长乐宫侍监,询问她做了什么。

    侍监恭敬地伏地跪拜:“贵人身体日渐好转,已可以起身,日常说话不多,不过前儿贵人开口要了一把琴。这几日白日醒来,就与琴为伴,夜间与琴同眠。”

    檀济绍虽然时至今日,惯常杀人如麻,但少时浸淫京洛风月,放下屠刀的时候,他对世家的逍遥风雅之事不仅极会欣赏,而且可说异奇地擅长。

    铅灰色的天空,压抑而沉闷,她被冰凉的风雪呛进肺里,忍不住不停的咳嗽,震动的头痛欲裂,被侍女搀扶了回去。

    檀济绍下朝了,他遥遥站在东侧阙楼的廊桥上,望着她短暂的出现又回去的身影。

    过了片刻,那座宫里又传出断断续续的琴声。他听得出,她的琴弹的生疏,想起关于她儿时不学无术的传言,不由得嘴角扯起一抹弧度。

    她抚琴,倒实实在在真是成了消遣。

    一对按品大妆的士族夫妇,亦步亦趋地攀着长乐宫的高台阶梯,进到宫来。

    侍女开了宫门,迎他们进了她的寝宫。打一照面,那贵妇就忍不住泪眼汪汪:

    “禾儿,我的女儿,你受苦了。”

    她停下抚琴的思绪,茫然地看着两人。

    她已经知道自己受了伤,失去了部分记忆,所以在面对任何新出现的人时,都会谨慎观察。

    所以这对夫妇即便情真意切,她也感觉生疏而迷惑,从心里无法随意说出亲密的话。

    “你身子弱,不说话也行,为娘只是心疼你!”那贵妇一边侧身抽泣,一边拿手绢擦拭着眼泪。

    那个中年士人也红着眼眶,叹气道:“可怜我女,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一副爱女拳拳之心。

    那女子内心叹了口气,望着二人无语凝噎,倒搞得像是她格格不入一样。

    那个冷着脸一看就很厉害的匈奴男人,说她是他的未婚妻。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人是魏国皇帝,而她所处的地方,是长安皇宫。

    她追问身边一个管事侍女,让她说自己是谁?侍女躬身,流利地回答道:

    “贵人乃是魏国公卿之女秦禾。”

    可她觉得奇怪,皇帝的未婚妻,就是未来的皇后。可她未婚啊,为什么已经住进了宫,这不符合常理;还有她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导致失忆;还有当她试图出去时,被告知这座宫殿不允许进出。

    而且她刚刚苏醒时,身边的那个满眼欣喜落泪、欲言又止,对皇帝畏惧臣服,给她一股熟悉感觉的侍女,却不见了踪影。

    她即使失忆,也还是个聪明人,她想知道这许多诡异的细节到底怎么回事。

    “陛下驾到!”尖利的宦官声报送着皇帝驾临。

    厉帝身着一身朝服迈进宫殿,似是刚下朝回来,便到了长乐宫。

    数日未见,这皇帝的气势更加迫人。她立刻觉得,她这送上门的父母,变得怪怪的,开始不自觉的垂下眼神,好像在惧怕这个进门来的男人。

    檀济绍看着她。

    精致的面庞,点缀着漂亮勾人的凤眼眼尾、迷惑诱人的花瓣唇、密长妖娆的鸦睫。

    但她相衬的眼神里,却透着不动声色的疏离和自以为是的防备,像年幼的没养熟的小动物一样。

    她揣测着徒劳无功的侥幸,在成熟的猎人的眼里,显得单纯而稚嫩。

    不谙世事的纯真,不合时宜的干净让她整个人无端生出几分妖冶。

    这是个清且妖的美人。

    秦禾也是有点怕皇帝的,这个男人看上去又高又壮又凶,褐色的眼珠像某种野兽,表情也不带真正的笑容。

    她刚醒过来的时候,就算他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捏着金勺,微笑着说要喂她吃药,她仍然觉得他笑得非常毛骨悚然,简直像是野兽开始进食前的愉悦。

    他的手那么粗大,却衬得那碗又小又脆弱,她也只得小心翼翼地,乖乖吃了那苦到极点的黑汁子。

    “参见陛下。”她按照宫女教的,朝他行礼。

    她的“父母”,很快就退下了。宫殿里只留下她和皇帝。一片寂静里,宫人们大气也没有。

    她立在那里捏捏手指,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低声却有些大胆地问道:

    “陛下,你是不是强迫我父母同意的亲事?”

    檀济绍让宫人伺候他摘下发冠,除去大朝服,闲散地落座在她的琴榻一边。

    听她这样问,他觉得有趣,反问她:“为什么这样说?”

    “我感觉,他们不像是开开心心的样子,反而有点畏惧你,平常人家的翁岳可不是这个样子。”

    秦禾勉强认同了这对夫妇是她的父母,也勉强认同了自己这个感觉有些陌生的名字和身份。

    檀济绍拍拍身侧的软榻,对她示意:“你病还没好,过来坐着。”

    她隔着琴案,坐在了榻的另一边。

    一开始她确实小心翼翼,可她在短短的两次接触中的察言观色间,足以渐渐摸清皇帝对她的态度和底线。

    她有一种感觉,皇帝虽然说不上喜欢她,但也对她有异常的容忍。

    所以她敢于问出这大胆的话语。

    “那你呢,你怕朕吗?”她听见这异族皇帝问她。

    “我也是有点怕的。”她挪动了一下,谨慎的措辞。

    “哦?为什么,朕可不觉得你怕……”那男人低低地笑了,浑厚的嗓音带着一点愉快。

    “我听说你位高权重,生杀予夺,而且……从不见你真心地笑,不过,刚刚笑的不算……”她抬头看看他,小声说道。

    檀济绍看着她:“你才见过朕几面,你怎就知道呢?”

    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但她望着他,莫名的紧张让她抑制不住,有了越来越多忍不住的天马行空的疑问:

    “陛下为什么要跟我定亲呢?”

    “我为什么不住在自己家里?我们还未成婚,哪怕你是皇帝,我住在你的宫里也不合规矩吧。”

    她撞伤头失忆了,反而又变成了当初那个他第一眼看中的小禾苗,灵动精怪。而不再是那个宿怨仇敌的俞羲和。

    她确实有些他喜欢的特质,抛去身份不谈。

    檀济绍想,他本应该让她做自己的奴隶,让她给他做低贱的暖床侍女,狠狠得到她、折辱她,再把她扔进军营妓寨,受尽折磨而死才好。

    但最终,他还是给给她安排了显贵的身份,给她最尊荣的环境养伤。

    如同最开始,他为他的小青禾设想的那样。

    他想要报复俞羲和。但要报复的对象已然不见,只余下一个禾儿。

    他没有独属于他的温暖。

    但青禾的世界,四季都是春夏,永无秋冬,照进他内心的黑暗。

    秦禾望着檀济绍深如漩涡的眼睛,突然觉得有点头晕,大概施针的时间又到了。

    一个年轻大夫进了殿,垂手立在一旁。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跟着他:

    “这位大夫给我施针多次了,是太医吧,早就看着好生面善。”

    “参见陛下,参见贵人!”

    许叔云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触碰到她身边那个皇帝的眼神,不敢对视,旋即低头战战兢兢地行礼:

    “回贵人话,在下许叔云,并非太医,而是民间的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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