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兴很快便带着人赶来帮忙处理后事。
棺材还没送来,尸体被暂时放在堂屋中间,五嫂想看宝贝儿子最后一面,又害怕儿子惨死的样子,好半天才鼓足勇气,伸出颤抖的手捏住白布的一角,薄薄的一层布在她的手里是那么的沉重,费了好大劲才被掀开。
只见儿子年轻的脸上被砍了好几刀,上半身也是血肉模糊,看到这可怖的死状,五嫂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子直挺挺的往后一倒,晕了过去。郑玉珠也尖叫了一声,双手将脸蒙住,吓得不敢再看。
陈锦恩只得让万兴帮忙,先将五嫂扶进内室。
林熠转身招呼着几名兵士道:“军爷,小人的屋子就在隔壁,几位军爷何不过去喝口热茶,稍作歇息。”
天寒地冻的,喝口热茶自然是好的,几人欣然前往,金蝉儿也连忙去帮忙烧水,只留下郑玉珠和帮忙的商行伙计。
陈锦恩守着五嫂,看她在昏迷中还紧皱着眉头,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耳边又响起五嫂的夸赞儿子的话。
“我儿子可聪明了,身体又好,三岁的时候人家就说他五岁了,学什么都快,他父亲在世的时候,常常说儿子将来是要做大将军的。”
静静的陪着坐了一会儿,天气很冷,室内虽有火盆,仍然跟林熠给她烧的火墙比不得,陈锦恩将五嫂盖着的棉被,拉过一角来搭在身上,好在炕下烧了火,还有些热度。
五嫂悠悠的醒了过来,想起儿子,非得又去看。
“五嫂,哥儿肯定不愿意让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更不愿意听到你哭,你还是让他安心的去吧。”陈锦恩开解道。
五嫂听到这话,呆了一呆,倒是不闹着去看了,只是越发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好几次都喘不过气来。
陈锦恩想到自己的母亲,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母亲肯定也是这样的痛心入骨吧。
所有爱孩子的母亲都不应该承受这样的悲痛。
陈锦恩走到窗前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又谨慎的叫了下郑玉珠和金蝉儿的名字,还是没人回应,于是放心的回到五嫂身边,从脖子上取下那枚碧玉坠子,准备给五嫂催眠,以减少她的痛苦。
“五嫂,你看我这个坠子好看吗?刚才我在你儿子身上捡到的。”
碧玉坠子有节奏的晃来晃去,五嫂刚一抬头,瞳孔一缩,立即便被催眠了。
“五嫂,你儿子和他父亲在一起的,只要你好好活着,死了以后就能跟他们团聚,要是你天天哭,不好好活下去,以后就见不到他们了。”
陈锦恩一边缓缓的晃着坠子,一边温柔的说着要灌输给五嫂的观念。
“我要好好活着,死了就能跟平儿两父子团聚。”五嫂呆呆的将她的意思又重复了一遍。
“那你现在好好的睡觉,好吗?”
“我要好好的睡觉。”五嫂呆呆的说。
正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原来是金蝉儿烧好了水,不放心陈锦恩一个人在这边,又回来看她,一进门就被五嫂呆滞的神情吓了跳,奇怪的问:“五嫂怎么了?”
陈锦恩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开门惊吓了一下,想到金蝉儿只是普通人,肯定想不到什么催眠,于是放下心来说:“可能是被气糊涂了。”
五嫂不理会她们的对话,乖乖的爬上床睡觉去了,几乎是立即就发出了鼾声。
“这睡得也太快了。”金蝉儿惊奇的说。
“你不必过来照顾我,我没有那么脆弱,这边还有商行的伙计在呢。你快去那边帮忙添茶,让林熠务必要打听出五嫂儿子过世的细节,等五嫂醒过来肯定还要问的。”
陈锦恩说着话,忽然想起郑玉珠来,又问金蝉儿她现在怎么样了。
“还坐在堂屋里呢,商行那个主事的告诉她,需要留下一个亲属给亡者守灵。”
“不用拘泥那些,一个小姑娘又惊又怕的,堂屋里又冷,你让她过来吧,别冻病了。”
“还是你心软,刚刚我路过的时候,她还拖着我,想跟着去我们那边,说有个死人她害怕,也不知道自己家的哥哥有什么怕的,而且母亲都这个样子了,也知道关心一下,只知道打我东家的主意。”
金蝉儿撇着嘴一副瞧不上的样子,陈锦恩笑了,推了她一把,说道:“跟一个小孩子置什么气?去把她叫过来吧。”
金蝉儿笑着答应了。
不一会儿,郑玉珠却是和万兴一起过来。
万兴愁眉苦脸的说:“夫人,灵堂搭好了,白灯笼也挂好了,道士也请到了,该叫人去各家亲戚处告丧了,但是郑小姐不知道家里重要亲戚住在什么地方,这个-----”
陈锦恩不可思议的看着郑玉珠,哪有自己家亲戚都不知道的。
郑玉珠一脸委屈的说:“我父亲当年是当兵落的户,老家离这里很远,应该还有亲戚,但是住得太远,都没有来往。”
“你父亲母亲总有朋友吧?”
“父亲有些朋友每年会来看我们,但是我不知道他们名字,更不知道他们住哪里,母亲平日除了种田就是守铺子,我都在家里,也不知道她跟哪些人要好。”
陈锦恩扶住额头,心里叹息,可怜五嫂这么好的人怎么没好报哦,儿子死了,女儿还是这么个自私的二百五,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呢。
“你叫万兴是吗?”陈锦恩问道。
万兴答是。
“你就去给周围的邻居告丧吧,愿意来的就来,五嫂人好,总不至于没人来,再去隔壁问下那些当兵的,五嫂儿子以前在哪支番队,看能不能请示一下长官,让他军中好友过来,要是还人少,你就把商队的伙计喊过来凑数,总不至于让灵堂冷冷清清的,实在可怜。”
万兴得了示下,有了方向,连忙告退,抓紧去办事。
郑玉珠看她吩咐人做事有条有理,心里不服气,就又不高兴了,嘴里叽叽咕咕的低声抱怨:“非得让我在灵堂守着,你倒是在这里暖和,倒真是会享受。”
陈锦恩气笑了,郑玉珠比林熠还小一岁,性子又娇气幼稚,平日里不懂事,她也看在五嫂的面下当她是小孩子,不和她置气,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还说得出这种话,真是幼稚又自私。她再一次替五嫂感到悲哀。
“郑玉珠,你还是去灵堂跪着吧。”陈锦恩冷冷的说。
“凭什么?你是我什么人,还敢来管我?”郑玉珠立即就炸毛了,拔高了声音反驳。
“对呀,我一个外人凭什么管你们家的事?本来我是看你母亲的面子愿意帮忙,但是现在你让我很不爽,你要不去跪着,我马上叫所有人走,你哥的尸体,你自己拖出去埋吧。”
陈锦恩尖尖的下巴抬起,个子虽比郑玉珠矮些,却有一股冰冷的气势,让郑玉珠感觉到了压力。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陈锦恩发脾气,以往这个女人总是笑眯眯的,仿佛任何问题在她面前都是无所谓的,就连母亲也一直说她脾气好,原来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你-----”郑玉珠气得站起身来,又有些怕她说到做到,她可不敢一个人面对死去的兄长。郑玉珠不敢跟陈锦恩叫板,转身走到床前,推搡起母亲开始告状。
“母亲,母亲,你醒醒啊,有人欺负你女儿了。”
陈锦恩两步走上前,扬起巴掌狠狠甩下去。
“啪”一声脆响,郑玉珠被扇懵了,看到陈锦恩柳眉倒立,双眼射出两道寒光,仿佛一副还没打够的样子,她又不敢还手了。
想到从小到大都没挨过打,现在兄长死了,母亲昏迷不醒,自己还被打了,一下悲从中来,像个小孩子般放声大哭起来。
“闭嘴。”陈锦恩冷冷的呵斥道。
郑玉珠立即吓得用手掩住嘴巴。
“要哭去外面灵堂哭,他是你的兄长,同胞所生,如今死了你却不知道哭一哭,你母亲刚失去儿子,尚在昏迷,你也不知道关怀,却跟我一个外人在这里纠缠,你妄为人妹,妄为人女,甚至不配做个人。”
“你-----你------”郑玉珠被骂得小脸涨红,却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
“你什么你?你认为我们帮你,是林熠看上你了?麻烦你照照镜子,你一不貌美,二无才干,难道我们家缺你一个吃白干饭的?哪怕是他眼瞎看上你,能纳你为妾,能养着你,那你的母亲呢?小妾就是奴婢,你搞清楚身份,难道你为了抬进我们家,要抛弃你母亲?”
说道林熠,郑玉珠找到了丝丝失去的胆气,小声反驳说:“还不是你太凶,林大哥才不敢喜欢我。”
陈锦恩再次气笑,叹口气道:“跟你说话都觉得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她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她真是可怜又可悲,她这个现代人都比她了解,在一个男权封建社会,家里没有男丁,意味着什么,想到五嫂的好,还是无奈的帮五嫂给她上最后一节课。
“最后给你说一句,请你看清楚你现在的面临的状况,你兄长死了,母亲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如果母亲再不好,你们家的土地商铺你不会经营,定会招人算计,你要再不自立自强,凭你现在的花痴样,烟花巷就是你最后的归谁。别再想去当谁的小妾,祈祷你的母亲好起来吧,不然你的人生也完了。”
郑玉珠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却对她的话反驳不了,因为她混沌的心里忽然有一点感觉,好像她说的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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