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

    武鹏飞找来了洞穴勘探人员进入洞口,伴随着对讲机时不时传出来的沙沙声,十几分钟后得到了带着回声的反馈——安全,可进。

    这次有了专业人员的保驾护航,一行人很快地进入了洞口,连陈良柱也跟在后面一起进去想参观这个他从来不知道的存在。

    这是一条漆黑的走道,约莫有四米高,三人并肩宽,勘探人员在前面打着电筒边走边说:“这不是天然洞穴,是人工开凿的,通到山的另一面。”

    南荣也拿着电筒,闻言上下左右都照了照,还伸手往墙上摸去,果然触感温凉平滑。

    笙小禾借着他的光源凑过去,眉头微拧,“还抹了水泥。”

    南荣沉着脸点点头,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人工开凿那么简单,而是费了些心思好好修整过的产物,昏暗的光线中两人视线撞到一起,心中都略过一丝不太好的感觉。

    走了一会儿,前方隐约能看见有光亮,勘探人员的声音再次传来:“快到了。”

    接着洞里越来越亮,不出四分钟,他们走出了山洞,发现所处之地是半山腰处,面前有一条长满了杂草,不易发觉的隐秘山道,山道从山顶蜿蜒而下,直至视线不可及的山脚。

    陈良柱走出来,战战兢兢地向下前方望去,“咦?那不是莲香村嘛!原来我们村和莲香村就隔着一座山啊?还挺近嘿,这才十多分钟就过来了,水路和旱路都还得走上好一阵呢!”

    南荣顺着陈良柱的视线望去,远远地就看见下方硕大的雕刻标语——美丽莲香,南渝之光。

    莲香村是南渝市和洛文市接壤的其中一处,早年因为劳动力大量外流导致村子里只剩下零星的孤寡老人,发展到后来整个村都没人了,成了荒村。

    后来市里花了大力气找专家重新规划,吸引人才回流,把莲香村打造成示范级美丽乡村,这才把村子给盘活过来。

    眼前的莲香村就是重建后的新村,虽然经济和人气尚不足以和一山之隔的陈家村相比,但好歹也打着“南渝市西南边上的森林公园”称号,多多少少也能吸引来一些游客创收。

    南荣盯着山脚下郁郁葱葱的绿植不知道在想什么,耳边传来笙小禾的声音:“下去看看?”

    他抬眼,看着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想起宋余说的话,又想起之前审吴萱时似乎是提到过“绝望”两个字,忍不住想问笙小禾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但直觉她并不会告诉自己,说不定问了还会打草惊蛇。

    几个不动声色地深呼吸后,南荣压下了已经冲到喉间的话,只发出一个简单的“嗯”字,和武鹏飞打了声招呼就率先一步往山下走去。

    笙小禾跟在后面,看着南荣的背影,右手轻抚上左胸口。

    刚才南荣看着她的时候,心里忽然没由来地生出一股慌乱感,她低下头缓缓呼气,平复着心跳,再抬头,没注意到南荣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鼻梁直接撞上南荣坚硬结实的后背,疼得她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唔!”

    南荣也被撞了个趔趄,往前又迈了一小步,转身看见笙小禾捂着脸蹲在地上,心里一惊:“怎么了?撞哪儿了?让我看看!”

    笙小禾埋着头呜咽着:“没事儿。”

    南荣一听到那浓重的鼻音和带着颤音的语调就知道人哭了,心里更着急,一个劲儿地扒拉,“把手拿开,流血了吗?别动!给我看看。”

    笙小禾发现被疼痛刺激的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流出来,再想往回收就不太容易了,她现在完全控制不住,泪水沾了满脸,又不想让南荣看到,只得死死捂着四处躲。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儿是一个斜坡,笙小禾蹲在地上,和南荣推搡间已经挪到了斜坡的边上,一不小心失了重心,整个人朝后边仰去。

    这倒下去那还得了!

    南荣眼见方向不对,都来不及细想,条件反射地就把笙小禾往自己跟前抓。

    但他忘了自己也是半蹲着的,于是两人齐齐朝他身后倒去,躺在崎岖嶙峋的山石地上。

    这时,武鹏飞姗姗来迟,他停在距离两人三米远的地方,目瞪口呆地看着笙小禾满脸泪水地把南荣压在地上,倒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问:“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不过你这”

    他的手在笙小禾和自己的脸之间来回转了一圈,“你这是激动还是兴奋的?”

    笙小禾眼眶通红,和武鹏飞两相对视后,立刻捂着鼻子转过身,闷闷道:“撞到鼻子了。”

    说完又往武鹏飞来的方向快走几步,躲开两人收拾自己脸上的残局。

    武鹏飞蔫坏地看着南荣,“哎哟,对不起,我来得不是时候!”

    南荣暗暗磨牙,心道你来得确实不是时候!他扭着手拍着后背沾上的杂草和泥土,说:“就是不小心撞到拉了一把。”

    武鹏飞瞄了瞄身后背着他们的笙小禾,朝南荣挤眉弄眼,“嗯,再不小心就抱到一起了嘛,我懂的,电视上都这么演!反正就是莫名奇妙就撞上了嘛,爱情的开始都需要一些毫无逻辑的意外。”

    “你看的都什么破电视!”

    南荣把手里的泥草朝武鹏飞脸上扔去,然后又走到她身边,见人已经擦干净脸,就剩眼睛和鼻头还带着红,垂下眼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笙小禾小心地抽抽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没事,没出血,过会儿就好了。”

    南荣观察了一会儿,见确实没大事这才放心下来,忍不住轻声责怪:“让你不好好看路,眼睛长天上去了?”

    笙小禾自知理亏,怕南荣追根究底,只得默认下来,又说:“谁让你突然停下来——”

    话音刚落,她刚刚断掉的思绪瞬间上线,转头朝路口看去,听见武鹏飞的声音传来:“路被封了?”

    南荣朝笙小禾扬扬眉,笑着走下去,站在武鹏飞的身边,指着面前那一大块足有两米高的大石头,“封死了,上不来也下不去。”

    武鹏飞试着推了推,“嚯,有够结实的,哪来的啊?”

    “应该是山顶处掉下来的。”

    笙小禾走过来,指着斜上方的山顶,能看到那里缺了一个大口子。

    武鹏飞眯起眼远眺,感叹着:“还好山上没什么人,不然场面得多血腥。”

    南荣收回目光,看向两人,“走吧,这条路走不通了,上去看看。”

    武鹏飞点点头,刚转过身兜里手机就响起来,是跟他一起来的刑警。那边说完,武鹏飞刚才还嬉皮笑脸的神色一下就消失殆尽。

    他说:“山顶有三间空厂房。”

    晚上六点。

    纵然白天气温还没有彻底降下去,但越来越早入夜的天色已经在悄无声息之中把夏天带走了。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站在山顶处看山脚处,村庄亮起的灯光星星点点地点缀在渝江周边,吹着微凉的山风,叫人忍不住想席地而坐,开上几瓶酒,吃着烤串儿哼着歌,放松身心享受大自然。

    当然,现实的情况,也就只能席地而坐了,其他的,顶多再加一个泡面——毕竟现在在查案,并不是野炊。

    山顶呈半凹状,沿着山道一直往上,绕过正面高处后,转个弯,山道又向下延展开去,路的尽头是一片很大的山顶空地,空地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三间彩钢厂房,在青灰色的天幕下显得诡异且阴森。

    因为这座山属陈家村地界,所以武鹏飞立刻联系了迪业县公安局,同时也通知了市局支队,两边的法医队伍一前一后,在天将黑未黑之际,陆陆续续到达了山顶,展开了一场大规模的现场勘查。

    钱多宝和小赵走访一天毫无所获,在接到消息后也各自带着分局的警察一同赶了过来。

    直到这时,南荣带出来的队伍才又重新聚齐。

    武鹏飞正在厂房里面调度指挥,南荣借机让大家先吃晚饭。

    钱多宝呼啦啦吸了满嘴的面,随便嚼两下吞了下去,“基本上见到的人都问完了,都说没见过。”

    小赵点点头,“我那边也是,没人见过。”

    “怎么会呢!”南荣拿着叉子搅着面,喃喃道:“刚才万丰那边也说他们没有收获,四个村子总共也没多少人,如果没人撒谎的话,那只可能是漏掉了。”

    陈良柱也跟着捧了碗泡面走过来,刚靠近就听见“漏掉”两个字,大喇喇地坐到南荣对面,满脸幸福地吃着面。

    南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在这儿?下午不上班?”

    下午那会儿人少,大家都在忙,根本就没人留意陈良柱,现在天快黑了,人又多起来,就更没人顾得上他。毕竟谁也没想到有人会专程爬山顶来看热闹看这么久。

    陈良柱抹了抹嘴,“我给领导请假了,这不是要协助你们查案嘛!”

    南荣气笑了,“行了,没你的事儿,吃完赶紧回去,警察办案无关人员都得回避。”

    陈良柱没眼力见儿地摆摆手:“刚不是还在说什么漏掉了嘛,队长你说来听听,没准儿我能帮上忙呢!”

    南荣失笑,刚想说你能帮什么,被旁边的笙小禾轻轻用手肘拐了拐胳膊,提醒道:“陈良柱应该还没问过。”

    南荣恍然大悟,陈良柱从几人到陈家村就和他们一直在一起,钱多宝他们上门打听,确实会漏掉陈良柱。

    他让钱多宝把张宏辛的照片拿出来,递到陈良柱面前:“这个人,见过吗?”

    陈良柱接过照片,借着小赵的手电筒光一看,随口说:“见过啊!”

    简单的三个字,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南荣立刻追问:“你看清楚了,没认错?”

    陈良柱被其他人虎视眈眈的视线吓得打了一个饱嗝,“不会错,这不是张宏辛嘛,他之前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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